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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一起痛苦

  睜開眼睛的時候,綱吉只覺得頭疼欲裂,他用力抵著自己的太陽穴坐了起來,被子從他胸口滑落下去,露出一身的病號服。從領口處還能看到層層疊疊的繃帶,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受的傷。


  對,「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綱吉忍著頭疼環顧四周,心裡一片茫然。


  這裡是哪裡?有點像未來的彭格列地下基地,不過那裡不像這裡,到處瀰漫著刺鼻的藥味。他在的這個房間看起來很整潔,單調的白色讓他有些眼花,讓本來就頭疼的腦袋更加難受。


  他挪下了床,準備出去看看,然而房間的門被從外面上了鎖,根本打不開。


  就在綱吉試圖冷靜下來,思考發生了什麼時,房間里忽然響起了冷淡的女聲:「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打開那扇門。」「誰?」綱吉條件反射地叫道,隨即循聲發現了牆上的擴音器。


  「沒有必要跟你做自我介紹呢。」女聲里透著不耐煩,她的話音剛落,外面忽然響起了尖叫聲,凄厲到讓人全身發寒,女人發出了「嘖」的一聲:「還沒殺乾淨嗎!」


  她放大了音量,綱吉能夠清楚地聽到,外面也傳來了她的聲音,看來外面也有擴音器。


  尖叫聲在下一秒戛然而止,伴隨著收刀入鞘的聲音,隨即外面響起了另一個女聲:「殺完了。」幾乎是在這個女聲響起的同時,綱吉頭部傳來的劇痛就驟然加強,他用力吸了口氣,勉強挪回到床邊坐下。外面的人,是誰?為什麼聽到她的聲音,他的頭會這麼疼?

  門鎖被打開了,隨著門把手的轉動,有人走了進來,綱吉抬頭看向門口,站在那裡的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少女,只是那件白大褂的下端,沾滿了漆黑的黏稠污漬,還散發著腥臭味。


  看到綱吉,少女瞪大了雙眼,她下意識將別在腰間的日本刀往腰后藏去,然而那身白大褂實在太礙事,本來下擺處就被刀鞘挑起了部分,這麼一挪反而挑開更多,弄得少女手忙腳亂。


  「你是誰?這裡是哪裡?」綱吉問道,聽到他的問題,低頭整理著衣服的少女動作一頓。她緩緩抬起頭,直視著綱吉的眼睛:「你說什麼?」不等綱吉回答,她就忽然笑了起來,喃喃自語地說道:「不對,受到那種程度的撞擊,會忘記也沒辦法……算了。」


  她對著綱吉淺笑:「你還記得你昏過去前發生了什麼嗎?」


  「我、」綱吉努力回想著,「我升上三年級了,開學第一天里包恩在校會上捅了大簍子……」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少女的笑聲打斷了,他奇怪地看向少女,後者則是指了指自己:「為什麼你會對我說出里包恩的事?你不認識我的話,為什麼會認為我認識里包恩?」


  「誒?」綱吉有點茫然,「為什麼?」不知道是在問少女,還是在問自己。


  少女沒有接話,只是自顧自地關好門,然後脫掉白大褂,露出裡面穿著的淺色短袖衫還有短褲,又解下腰間掛著的刀,放到牆邊的柜子上,就徑直走進了房間里的浴室。


  花灑被打開了,浴室里傳出淅瀝瀝的水聲,綱吉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才發現臉上發燙。等等,他只是看著人家女孩子脫了外套,短袖短褲的打扮他也不是沒有見過,為什麼會這樣啊!

  不對,現在應該想的是,那個女孩子是什麼人吧?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明明以前沒見過,她卻好像認識他,而且看她的反應,他應該認識她才對……遇到什麼事,把她忘記了?


  頭部再次傳來了劇痛,綱吉不得不伸手按住。頭上沒有繃帶紗布之類的東西,可是聽女孩子的話他的腦袋似乎受到了重創?那麼傷口呢?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綱吉完全糊塗了。


  浴室里的水聲突然停了,然後是悉悉索索的輕響,等到浴室的門打開時,少女已經換了一身睡衣出來,原本盤著的頭髮也放了下來,*地垂在背後,隨著她的走動微微晃動。


  綱吉的眼神遊離,他總覺得他應該幫她把頭髮擦乾,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啊!

  在他糾結之前,少女已經將毛巾塞進了他的手裡,背對著他坐在床沿,擺明了是要他來擦頭髮。綱吉的臉漲得通紅:「等等,不能這樣吧!這也太親密了!」


  少女轉過頭,微眯著眼睛看他:「你確定?」絕對不能點頭!這個念頭立刻出現在綱吉的腦海,他下意識叫道:「不是,交給我就好!」少女便滿意地把頭又轉了回去。


  綱吉糾結了一會兒,到底是捧起毛巾幫少女擦頭髮,洗髮水的香氣從指間擴散開來,十分清爽,大概是因為剛洗過澡,少女外露的皮膚都透著濕潤感,綱吉差點控制不住想要撫摸上去。只是意識到這種行為意味著什麼,他都想把自己掐死了,趕緊屏息凝神乖乖擦頭髮。


  單靠一條毛巾當然不可能把頭髮徹底擦乾,等差不多了少女就搶過毛巾,去浴室用電吹風把頭髮徹底吹乾,又回到了床邊。綱吉還以為她要問話了,沒想到她只是把他往床中間推了推,然後自己也躺了上來。綱吉只覺得氣血直往臉上涌:「你在做什麼啊!」


  「睡覺。」少女說得理直氣壯,「你昏迷時我都是這麼做的。」


  一想到自己和女孩子躺在一張床上睡覺,綱吉就要炸了!他結結巴巴地說:「這、這樣不對!」少女沉默了幾秒,又笑了起來,然後慢悠悠地說道:「那你就從床上下去啊。」


  「不要。」綱吉愣了下,才意識到這句話是自己說的,頓時抱著頭叫了起來:「我在說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他怎麼變成這樣了!少女笑得前俯後仰,綱吉幾乎無地自容。


  然而在他尷尬的時候,忽然聽到少女的笑聲變了味道,隨即便看到,有水珠落在了被單上,化作一片水漬。他頓時怔住了,隨即從心臟處傳來了比起頭痛還要折磨的刺痛。


  少女的嘴角明明彎著,卻哭得滿臉都是淚痕:「你在搞什麼啊,」她的呼吸紊亂,不知道是因為笑過頭了還是哭得喘不上氣,「有本事就全忘掉啊,這算什麼?」


  「我數三個數,如果你叫不出我的名字,我現在就解除組隊模式,然後把你送回去。反正你昏迷的時候都是靠我一個人撐到現在,沒有你我也扛得住……」她哽咽起來,嗓音發顫,「三……」


  好痛,心臟痛得彷彿快要被撕裂了。綱吉的頭腦一片空白,絕對不能讓她那麼做!不能離開她、不能留下她一個人、不能讓她硬撐著勉強自己!名字、名字……


  「二……」別數下去啊!綱吉按住少女的肩膀就親了下去,混雜著眼淚的親吻帶著咸澀味,少女直接對著他的嘴唇咬了下去,彷彿在泄憤,綱吉壓根沒去管那點疼痛,只是用力抱住她,本能地叫出一個名字:「風間砂糖!」少女的牙齒鬆了開來,「砂糖!」綱吉重複著,「名字我叫出來了!」


  「嗯。」少女吸了吸鼻子,聲音悶悶的,「那其他呢?」


  他也知道要想起來啊!他清楚自己喜歡「砂糖」,可是頭真的太痛了。綱吉咬緊牙關,按著腦袋試圖想起更多的事,臉色都蒼白起來:「我記得我喜歡你,可是其他的……」


  「沒關係。」風間抱住他的脖頸,「這樣就夠了,其他的總會想起來的。」


  只有忘記「喜歡」是無法接受的,喜歡的人把自己忘記了——這是個光是想象都足夠讓人痛苦到崩潰的假設,偏偏還真實發生了。至少喜歡的心情還在,那麼就不是她一個人在痛苦。


  「我很自私。」風間一字一頓地說,「既然你說我不用再逞強了,我就不會做任何偽裝,會讓你知道我有多痛苦——然後讓你陪著我一起痛苦。」她重新露出笑容,只是這個笑容怎麼看都帶著兇狠的意味,「不想再痛下去就給我快點想起來,否則你還有得痛。」


  她已經做不到自我犧牲了,無法再獨自承受所有的痛苦,然後若無其事地對著綱吉微笑。那麼做太傻了,如果失去記憶的綱吉察覺不到她的勉強呢?如果他產生誤會呢?如果他喜歡上別人呢?不管是哪一種「如果」,她都無法接受,所以她要把痛苦推給綱吉。


  看著風間的笑容,綱吉咬了咬牙:「好。」說什麼「還有得痛」,最痛的其實還是她吧?作為不知道詳情的人,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完全體會到風間的痛苦。


  可是越是清楚這一點,他就越無法原諒現在的自己,喜歡的心情都變得沉重起來。


  風間有些倦怠,鬆開手躺了下來:「這裡發生的事,等我休息好了再說吧。」頓了頓,她抓住了綱吉的手,模糊地說道:「你的頭應該還很痛,也繼續睡吧。筱之井辰乃雖然是個瘋子,但是我剛把她的實驗品都殺掉了,她應該去繼續研究了,起碼一天內不會再來使喚人。」


  筱之井辰乃?實驗品?研究?每個詞都有值得深究的地方,只是感受到掌心裡微涼的溫度,綱吉什麼也沒有多問,只是挨著風間躺下,又默默地把她圈進自己懷裡。


  察覺到他的動作,風間輕笑了一聲,這才沉沉地睡去。看著懷裡的人恬靜的睡顏,綱吉遲疑著,伸手撥開她的額發,猙獰的疤痕出現在眼前,張牙舞爪。


  「疤痕已經沒有了,你可以和過去徹底告別了,以後再也不會有那麼痛的記憶了。」


  隨著這句話的浮現,腦內的疼痛感再次加劇,可是他同時也想起了別的事。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如果她來幫忙,一定能更快地完成研究!」


  「咦,這裡還有人嗎?還沒死啊,我可不需要男人當實驗體。」


  「等等,你和那個女孩子都穿著不符合這個國家氣候的衣服呢。」


  「難道說……這樣的話……不是正好嗎?」


  最後殘留在視線里的,是弧度詭異的嘴角。


  綱吉猛地按住了額頭,冷汗順著他的額角流了下來。他的失憶恐怕出在人為,只是這種事暫時沒必要讓風間知道。就算想不起來和風間的過去,綱吉也很清楚,他有多喜歡這個人。


  真是神奇,明明不知道喜歡的原因,也不知道喜歡的過程,可他就是喜歡她,想佔有她、想保護她、想要她幸福……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一見鍾情」了。


  他呼了口氣,理好風間的額發,抱著她,同樣陷入睡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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