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項公公冷著臉進來時,齊大人正在煉製新的藥丸。


    齊大人神情平靜,放下手中的藥材盒子,語氣溫和:“項公公來了,我早想到會有這麽一天,隻比我預期的晚了一些。”


    項公公沒接話,齊大人卻笑了笑,放下手裏的東西:“項公公,我身邊這幾個侍童並不知情。皇上已然藥石無醫,不如積些陰德放過這些孩子吧。”


    項公公哪裏還能容齊大人如此口無遮攔下去:“將他們都壓下去。”


    康德帝畢竟是這個皇宮的主人,他想要瞞住誰的眼睛,即便現在榮貴妃後宮大權在握也無法察覺出端倪。


    寧王每日定時定點進宮侍疾,因著別的皇子都沒有此等的‘殊榮’,康德帝的身子也是越來越的虛弱,讓寧王眼底的興奮和野心都要藏不住,好幾次康德帝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他都不得知。


    三更天已過,太宸宮的燭火卻是徹夜亮著,消失了幾日的項公公輕手輕腳的進入殿內,小心翼翼的伸著脖子往康德帝的龍榻上瞧。


    “查的如何了?”


    項公公嚇得渾身一抖,立刻低下頭去:“皇上,齊大人已經都招了。”


    康德帝近日愈發的陰晴不定,他看了項公公半晌:“扶朕起來。”


    項公公忙伺候著康德帝靠坐起來,康德帝瘦的隻剩皮包骨,身上已有一種腐朽味道,項公公絲毫不敢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和表情,跟在項公公身後的小太監緊接著呈上齊大人的自訴和罪證。


    齊大人的姓氏來自世代官宦的齊家,父親是上上任的太子詹事,俗稱太子伴讀。而齊大人父親所效忠的‘太子’便是康德帝的長兄,莊肅太子。


    莊肅太子乃是先帝在世時最寵愛的兒子,是先帝與皇後唯一存活下來的孩子,聰慧,賢德,明智,先帝不吝嗇任何美好的詞在這個孩子身上,但因為先皇和皇後的身體都不好,莊肅太子先天弱症,常年臥於病榻。


    也因為如此,其他的皇子和公主在先帝眼中都不值得一提,甚至有的公主連個正經的名字都沒有。


    可惜,這個被給予厚望的太子殿下,在三十五歲時撒手人寰。白發人送黑發人,皇後身為人母哪裏經得住這樣的打擊,一病不起,沒過多久便追隨兒子而去。


    先帝與皇後夫妻恩愛,心愛的妻子和寵愛的兒子接二連三離他而去,先帝心灰意冷,心中早已有了死誌。


    而就是在此時,康德帝在宋氏的支持和出謀劃策下登上了太子之位。然而,先帝隻想著病死的莊肅太子,對於康德帝這個兒子隻有忽視,每每康德帝前去請安,都要聽先帝不停的緬懷莊肅太子。


    康德帝本人也是資質平庸,於政事之上建樹平平,大臣們私下裏也難免拿康德帝與莊肅太子作比。


    一來二去,本就十分妒忌莊肅太子的康德帝,到了後來任何人在他麵前都提不得跟莊肅太子相關的一句話,哪怕一個字都不行。


    先帝思念成疾,在莊肅太子和皇後去世的第五年也駕崩了。


    康德帝登基之後,在宋氏的幫助下打壓忠於先帝與莊肅太子的臣子,更是遷怒與莊肅太子親近的家族。


    齊家被康德帝安了一個意圖謀逆的罪名,全族下獄。男丁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女眷則全部充妓。


    齊大人的自訴句句泣淚,對康德帝的怨氣和恨意好像都要衝破紙麵。


    康德帝喘著粗氣,氣息越來越重,他拿著紙張的那隻手一直抖,一直抖,倏然間,像是被燙到一樣,將齊大人的自訴扔了出去。


    然後氣憤而慌亂的抓起下一張,這一張便是齊大人自己承認,他本來是想著辦法到太醫院做了個打雜的,不知榮貴妃怎麽發現了他的身份,以此做威脅,讓自己為榮貴妃做事。


    齊大人本意也是複仇,榮貴妃是當朝寵妃,周氏有權有勢,有榮貴妃的幫忙總比齊大人一個人來的容易。


    齊大人也承認自己並不精通醫理,落回的藥方是榮貴妃交給自己的。榮貴妃親口言,康德帝活的太久,屁股底下的皇位早該讓出來了。


    康德帝簡直像是不認識這上麵的每一字,瞪大眼睛來來回回的看了幾遍。


    幹嘔聲從耳邊傳來,項公公抬頭,康德帝趴扶在床榻之上,眼睛充血,隨時都要過去的樣子。


    “稟皇上,罪臣齊氏自戕於獄中。”小太監邁著小碎步進來就是個五體投地的叩拜大禮。


    康德帝還在不停的幹嘔,麵如菜色,推開項公公前來攙扶的手。


    “傳,傳禁軍統領錢哲茂,,”


    四更天,整座城還都陷入沉睡之中,街道上卻有甲士的腳步傳來。


    打更人揉揉眼睛,看清甲士身上的鎧甲,根本不敢靠近,遠遠瞧見便躲到角落裏窺探。打更人撓撓頭,他瞧著那方向怎麽是朝著寧王府而去的。


    今日還沒等上早朝,大臣們已經被接二連三的消息打的措手不及。


    昨夜,榮貴妃在宮中行巫蠱之術,已被康德帝貶為庶人,幽禁昭純宮。


    禁軍統領錢大人親自帶人圍了寧王府和周府,待事情查明,便要定罪了。


    一時間,站在寧王一派的官員全都慌了起來,康德帝身體不適,免了早朝,寧王府和周府圍的連個蒼蠅都飛不進去,他們即便是想打探消息也無從下手。


    溫璟坐在梳妝台前,並沒有多少高興的情緒,隻一如往常一樣讓蘭苕給她梳妝。


    伴君如伴虎,盛寵如榮貴妃,權勢如周氏,還不都是康德帝的一句話便灰飛煙滅。薑緒風與皇後算無遺漏,康德帝和周氏都算是自作自受,她甚至都能感覺到薑緒風身上罕見亢奮。


    溫璟戴好最後一根發簪,薑緒風笑著從門口走進來,拉著溫璟的手便道:“母後的禁足已經解了,父皇龍體欠安,孤怕是要在宮裏住些日子了。”


    溫璟適時的露出一個驚喜的表情,又瞬間紅了眼眶:“母後受苦了,殿下放心,臣妾定好好照看府中。”


    薑緒風卻按了按溫璟的眼角,搖搖頭:“府中交給範嬤嬤等人,太子妃與孤一起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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