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戶部尚書白長潤身形瘦削,外麵的大雨將他的袍子打濕,顯得白大人更似一條麻杆。
他進了屋,一聲嚎哭撲倒在了薑緒風的腳底:“殿下,救命啊,殿下!”
薑緒風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外袍鬆鬆垮垮的搭在肩上。聞言,抬眼冷冷的看著白長潤:“要孤救你什麽?”
白大人一噎,拿著袖子假意的擦了擦根本沒有的眼淚,心虛的瞄了一眼薑緒風:“殿下,臣那不成器的兒子真的隻是養了幾個歌伎,誰知,誰知,,那幾個歌伎那麽,,不經,,就死了。”
薑緒風的眼神又掃過去,白長潤慌忙辯解:“殿下,殿下,齊陽郡王家的女兒那是誣陷,臣,臣去問過,不知道齊家那個是怎麽進到府裏的。管家,管家說就是從外麵買來的,真不知道她的身份啊。”
薑緒風已經不耐煩,他不是要聽白長潤的這些廢話。看著白長潤被冷汗浸濕的鬢角,薑緒風眯了眯眼,隨後厭惡的皺起眉。
“那宅子其實不是你兒子的。”
他這句話是肯定的語氣,白大人一下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半晌他都支吾不出一句話。
太子殿下的眼神像是將他的衣服都扒光了,白長潤癱軟的坐在地上,聲淚俱下:“殿下,殿下,臣已年過五旬還沒個親子,臣不甘心啊,臣不甘心啊!”
“殿下,是臣糊塗,臣糊塗,但瑞兒是無辜的,他昨夜隻是醉了酒才會到那個宅子去,求殿下救救臣的兒子,求殿下救救臣的兒子!”
薑緒風許久的無話,讓白長潤徹底慌了,向前爬了幾步。
“明日早朝你便辭官,孤保你兒子一條性命。”
白大人的嚎哭聲戛然而止,他看著太子殿下的神色發現這事好像沒了回轉的餘地。他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過,官場混跡多年,白長潤心裏清楚自己遭了寧王一派的算計,成了黨爭中的犧牲品。
這件事之後仕途也就斷送在這裏了,若瑞兒真的栽進去,堂兄可不會再過繼給他一個兒子。
太子殿下,臣也算是為了您鞠躬盡瘁多年,如今您就想把臣這麽棄了,,
白長潤一直低著頭,薑緒風並看不到他的臉。他又裝模作樣的哭了一會,才似認了命,頹然的告退。
薑緒風盯著白長潤出去的背影:“朱湛,你親自去安排,把消息遞給大理寺。”
“殿下,太子妃娘娘來了。”冬青的通傳聲在外麵響起。
溫璟帶著食盒進來,看見薑緒風靠在矮榻上,索性讓人擺在了矮桌上。
“這雨下了一整日,臣妾瞧著沒有停的意思,便讓膳房熬了些粥,殿下用一些暖暖胃。”
薑緒風的煩躁也不是一遲半會能消的,他比往日沉默許多,看著溫璟將一碗魚肉粥連帶著糕點和小菜擺到他麵前,然後把勺子塞進他手裏。
片刻,他才舀了一勺粥慢條斯理的吃下。有東西入了口,薑緒風才發覺他一整天沒怎麽用膳,早就餓了。
溫璟多餘的一句話都沒問,無話的陪著薑緒風用完一碗粥,又遞上了漱口的清茶。
“戶部的白長潤是杜太傅的門生。”
薑緒風主動開口,溫璟便笑了笑。今日外麵發生的事她當然知道,怪不得天剛亮那陣薑緒風氣衝衝的走了。
“那殿下有新任戶部尚書的人選了麽?”溫璟一句話就問到了關鍵上。
薑緒風看了她一眼,揉了揉眉心:“沒有,今早時候嚇到太子妃了吧。”
薑緒風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溫璟識趣的岔開了話。見他一直蓋著額頭,溫璟坐的近了一些,輕輕按揉著薑緒風的太陽穴。
溫璟動作輕柔,配著外麵的雨聲,薑緒風有些昏昏欲睡:“雨還沒停,太子妃今夜就留在觀瀾園歇息吧。”
雨水充足是好事,可是太充足,百姓們又開始擔心農事,好在這雨在第二日的清晨終於有了要停下的跡象。
正是街道上最熱鬧的時辰,因著下雨昨日沒法出攤的小販早早就占好了攤位,開始吆喝。
而白府門前已經圍滿了人,一輛馬車停在了白府門前,車上跌跌撞撞出來了一個婦人,她被一旁的仆人攙扶都難以站立,卻在見到白府牌匾的時候幾步衝到了大門口。
白府的門環被拍的砰砰作響,那婦人撕心裂肺的哭著,嘴裏不住的喊著‘還我女兒’。
白長潤昨夜回了府中就連夜寫了一封密信打算投到寧王府上,睡下時天邊已經泛白。大清早的被管家從床上叫起來,白大人還帶了些許的怒氣,剛打開府門就迎麵被一個婦人抓住了領子。
白大人怒氣上湧就要一下子揮開那個婦人,婦人卻先一步向旁邊栽去,跟著婦人的仆人立刻大呼起來,白府門前一下子亂作一團。
白長潤想大喊一聲‘放肆’,他雖被停了職,卻還是朝廷命官。
一個聲音卻率先打斷了他:“讓一讓,讓一讓,大理寺辦案,閑雜人等回避。”
大理寺卿路大人拿著一張詔令走到白長潤麵前:“白大人,請吧。”
白府門前聚集的人將這場景看在眼裏,不一會功夫京城裏就傳遍了,緊接著大理寺又釋放了那位白公子,眾人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至於白大人的那封信早就不在白府的書房裏,薑緒風將手裏信看了一遍,嗤笑一聲:“白長潤跟著孤這麽多年,就這點本事。”
朱湛嘿嘿一笑,上前把那信扔進了角落裏的火盆:“殿下千萬別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沒有殿下的提拔,他也不知在哪個犄角旮旯裏混政績。”
白長潤算盤打的劈啪響,他以為把薑緒風的消息賣給寧王,能給他留一條生路。
但寧王一派從頭到尾就是想要他落馬,薑緒風和寧王不一樣,周升明想要的也不是一個好控製的戶部尚書,所以注定白大人隻能認栽。比如今日一早出現在白府門前的那個婦人便是寧王的手筆,那是齊瑤的生母,齊陽郡王家的那個妾室。
本來薑緒風看在白長潤這麽多年還算老實的情分上,是打算撈白家一下的,說不得其他白家人還能留在京中。
誰知白長潤自己動了歪心思,薑緒風隻能先下手為強了。
“太傅那邊可有回信了?”薑緒風憂心的還是新的戶部尚書人選,杜太傅已經在門生裏尋了,一直沒消息。
“暫時沒有,”朱湛看著太子殿下隱有皺眉的趨勢,又趕快勸慰,“殿下別憂心,這案子還得審一陣子,有了結果也要快進十月了。”
溫璟正在整理賀禮單子,宗室裏一位老王妃家裏要娶孫媳,按禮數,太子府也是要備上一些薄禮的。
溫璟聽聞外麵的事時,手中的筆頓了一下。她真是惡心寧王一派,擰了擰眉:“可憐了那位齊陽郡王家的姑娘。”
發生了這樣的事,就算齊瑤回了齊陽郡王府,怕是郡王府也容不下她了,最好的結果便是去道觀中清修。
“齊陽郡王家的姑娘現在還在大理寺裏,想來也是安全的,娘娘別擔心。”蘭苕換了一盞新茶上來。
溫璟搖了搖頭,幾筆寫完了剩下的單子,抬頭正見到竹雲領著幾個小丫頭,拿了單子上的賀禮過來給她過目。
翻開盒子看見了一顆細長的參,溫璟想起後院兩個有身孕的,便道:“叫他們留一些好藥在外麵,以備後院的不時之需。”
“竹月不是去看林氏了,如何?”林姑娘今早請了付醫女請平安脈,溫璟便又問了一句。
蘭苕剛想回竹月還沒回來,叫瞧見院外竹月的身影已經進了小花門。
竹月回了溫璟的話,林姑娘一切正常,脈象不錯。竹月說完沒退出去,接著道:“娘娘,奴婢在林姑娘那裏碰見了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