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9.【清清如顧】如果沈瑾之發瘋,顧時南也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兩人吃完早飯就動身,開車進山。
越遠離城市,就越安靜。
公路周圍鬱鬱蔥蔥,一座山連著一座山,幾乎看不到什麽人。
進入村子之後,才能遇到些牧馬放羊的當地人,大多都是小孩和老人。
橫欄擋在路中央,顧時南把車停在路邊,沈鳶也跟著下去,還沒有開口,路過的老人就熱心的跟他們搭話。
“前麵在修路,車進不去,你們是來旅遊的嗎?”
“嗯,我們是來看雪山的,”沈鳶笑著回答,禮貌詢問,“爺爺,請問還有其它的路嗎?”
“我們村子就這一條公路進出,車是開不了,不過我可以帶你們走小路。”
雪山被擋住,繞過這座山才能看到。
小路雖然近一些,但怎麽都要半個小時的路程。
顧時南微微側身,低眸看著沈鳶,“能不能走?”
沈鳶臉頰飄起淺淡緋色,似嗔似嬌的瞪著顧時南,小聲嘀咕,“能走能走,我又不是紙糊的。”
跨越半個國家來到這裏,如果不看一眼再走,會有遺憾。
顧時南笑了笑,握住沈鳶的手輕捏。
他轉身麵向老人,態度謙和禮貌,“麻煩老先生帶路,我們跟著您進山。”
“順路,不麻煩,走吧,從那條小路繞進去。”
老人一手拿著煙鬥,一手背在身後,走在前麵帶路。
顧時南牽著沈鳶跟在後麵,山路不好,他走外側,把沈鳶護在裏側。
“累了告訴我,我背你。”
沈小姐記著早上被欺負的‘仇’,這個時候相當硬氣,“我特別厲害,才不要你背。”
顧時南輕嗤,“嗯,你厲害。”
他了解沈鳶,不求人的時候話說的比誰都滿,等再一會兒走不動了就會軟硬並使的往他懷裏擠,都不需要他哄。
赤果果的敷衍和鄙視,沈鳶氣呼呼的甩開男人的手,走快了幾步上前,和老人並排著走。
老人笑著說,“你們小兩口倆運氣真好,村子裏兩個多月都沒有這樣的天氣了,現在的雪山是最漂亮的。”
沈鳶摸了摸發燙的耳垂,不太自然,“……我們還沒結婚呢。”
“那也快了吧,”老人爽朗笑道,“我帶了十幾年的路,也沒見過幾對像你們這樣的。”
沈鳶有點不好意思。
她走得慢,顧時南走到她外側,握住她的手,眉目間的笑意朗潤溫和。
“你自己走不穩摔倒是小事,如果把別人撞到了才是罪孽深重。”
沈鳶,“……”
她把手往外抽,顧時南握得更緊,“別鬧,你磕著碰著了最後還是我心疼。”
這話可以勉強聽一聽。
沈鳶隻是意思意思,沒想真的把男人推開,山路不平,他在身邊才有安全感。
她有模有樣的歎了口氣,故作傲嬌,“原來顧總這麽離不開我啊,那我就勉為其難讓你牽一會兒吧。”
顧時南勾唇低笑,目光寵溺,“嗯,是我離不開你。”
沈小姐這才滿意。
她是第一次來,什麽都覺得新奇,連一塊好看的石頭都要問,顧時南不知道的就會問老人。
不知道的,都會覺得她是來旅遊,而不是來父母意外喪生的地方。
顧時南隻是寵溺的笑。
手機響了他也沒有接。
現在的沈鳶才是他最初認識的模樣,身上沒有那些負麵情緒,一顰一笑都是靈動。
有一段時間,顧時南幾乎不參與那群發小哥們兒之間的酒局,下班了就去找沈鳶,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連遊樂場那種地方顧時南都進去過。
秦淮看著眼紅,還打趣著問顧時南到底是談女朋友還是養女兒。
他不懂,顧時南也沒興致跟他解釋。
“你的電話一直在響,是不是有急事找你?”
“信號不好,接了也聽不清,”顧時南索性直接關了機,把沈鳶往裏側拉,“你看著路,不要往路邊湊。”
沈鳶忽然想起昨晚的電話,她沒接,連是誰打來的都沒有看,就被帶入了隻有他的世界,早上起床什麽都不記得了。
如果是沈家打來的電話……
沈鳶發現自己身上什麽都沒有,“那我的手機呢?”
“走的時候忘了給你帶上,應該還在酒店,丟不了。”
“顧時南,”沈鳶停下腳步,仰頭看著身側的男人,“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你來江城這幾天,我哪天不是早早就下班回家陪你?”
“我不是說這個。”
前麵的老人走遠了些,顧時南側身替沈鳶擋住刺眼的陽光,眉目間蓄著溫和淺笑,“那你是在說什麽?”
沈鳶心裏藏不住事,有話就要直接問,“你為什麽不讓我碰手機?”
“從前天開始,我的手機就一直在你那裏,有電話找我也是你先看過是誰打來的才給我接,還有你,接電話都是背著我,無論是公事還是私事都不在我麵前,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顧時南牽著女人的手改為環住她的腰,無奈的笑,“寶貝,你不知道娶你有多麻煩。”
沈鳶沒怎麽聽懂,“……嗯?”
都已經定下來了還有什麽麻煩的。
顧時南低頭輕啄女人的唇角,嗓音低緩,“當初是你逃婚在先,讓顧家丟了臉,現在婚約恢複,顧家那些人有點意見。”
顧家在江城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內部人事複雜。
顧時南的未婚妻,也就聖和未來的女主人,對他們來說是牽扯著利益關係,結婚其實沒那麽簡單。
“而且前段時間宋芝的事情傳到了沈老爺子耳朵裏,他老人家舍不得孫女受委屈,怎麽都得為難我幾句,如果事事都要跟你說得清清楚楚,恐怕你這小沒良心的白眼狼就不會想要嫁給我了。”
“所以,還是讓那些亂七八糟的麻煩離你遠一點我才能放心。”
老實說,沈鳶沒想過這些。
和顧時南的婚事是沈軍鋒和榮蘭做主定下來的,就代表沈家人都同意了,她自己也願意,沒想到,還會有那麽多的麻煩。
“可我怎麽覺得你爸媽挺喜歡我的,難道是我自作多情誤會了?”
“你是我帶回家的,他們當然喜歡。”
但凡顧時南的父母對沈鳶有一點偏見,她也不會點頭。
“那……”沈鳶還想問什麽,顧時南修長手指抬起她的下顎,吻住她的唇。
山裏的空氣清新幹淨,有清脆的鳥叫聲回蕩在山穀。
“那些事情我會處理好,不讓他們煩你是我的私心,有我在,你什麽都不用操心,隻需要在訂婚那天穿著漂亮的禮服等我來接你就好了。”
……
比接吻更親密的事情都已經發生過無數次,然而沈鳶在這個男人麵前還是沒有任何定力可言,輕而易舉就被安撫。
半個多小時的山路,沈鳶自己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一段上坡路是顧時南背著她走。
“除了我之外,你還背過別的女人嗎?”
“沒有。”
“顧時南你撒謊,秦淮說你背過傅晚。”
顧公子皺眉。
秦二少一個大男人嘴那麽碎?
“那是因為她病了,急著去醫院,”顧時南解釋,溫和低沉的嗓音似是含著隱隱笑意,“沈小姐,這種陳年老醋就沒有必要吃了。”
沈鳶才不會這麽無聊。
顧時南是傅城深最好的兄弟,兩人二十多年的朋友,有些事情別人不知道,顧時南肯定是清楚的。
“對於顧總那些豐富的過去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我的大度是有條件的,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以後就不跟你翻舊賬。”
“要問什麽?”
人命都珍貴,誰也不比誰卑賤。
沐瑤還懷著孕,傅家人都能為了傅晚狠下心想要挖走沐瑤的腎……
沈鳶趴在男人肩上,湊到他耳邊,“傅晚不是傅城深的親妹妹,我想知道,傅家人那麽重視她的原因。”
顧時南隻簡單的回答了一句,“城深的命是傅晚父親救回來的。”
沈鳶心驚。
“……什麽時候的事?”
顧時南走到平底,把女人放到草地上站著,“這已經是第二個問題,我有權保持沉默。”
沈鳶,“……”
大意了,果然說話之前得好好想想。
“往後看,”顧時南按著女人的肩,把她轉了個方向。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一片平底,牛羊成群,並不算大的村子一眼就可以看完,村子後麵,就是一座雪山。
陽光散落在白雪上,波光粼粼,寂靜卻又浩瀚的美。
“你們就在這兒轉轉吧,山上不安全,早些年好多遊客都出了意外,有的連屍骨都沒能找到。”
顧時南轉過身,禮貌頷首,“多謝老先生提醒,我們不上去。”
老人爽朗的擺了擺手,去趕牛羊回家。
沈鳶一眨不眨的看著那座雪山,胸腔裏轟隆隆的巨響慢慢消失,最後歸於平靜。
這一刻,她才終於明白,在她心裏鬱結了十幾年的空洞到底是什麽。
“我媽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她特別漂亮,也吃過很多苦,所以很努力,一直都是舞團裏跳舞跳舞跳得最好的,我小時候就經常跟她去舞團玩兒,我覺得疼不想學,她也不勉強我。”
“她跳了很多年的黑天鵝,遇到我爸的那一次,是她在舞台上唯一的一次失誤,她跟我說,那天她雖然摔了一跤很糗,被舞團領導壓了半年的演出機會,但是她一點也不難過,她那麽熱愛舞蹈,因為遇到了爸爸,就不重要了。”
“後來,媽媽有了我,但爺爺還是不同意,我爸就跟沈家斷了聯係,搬去青城,我六歲了才第一次見爺爺和奶奶。”
“我一直都不明白雪山到底有什麽好,又冷又單調。”
“他們上飛機之前還在哄著我,說會在山頂給我堆一個最漂亮的雪人,我信了,因為覺得好像確實很拉風。”
“我等啊等,什麽都沒有,沒有雪人,沒有禮物,最後連爸媽都沒有了。”
“……他們很愛我,我不怪他們。”
靠近雪山之後,氣溫就涼了些。
顧時南往前走了半步,從後麵擁住沈鳶,“以後你有我。”
沈鳶有些傷感,轉過身不再看著雪山,往男人懷裏埋。
“其實我沒吃什麽苦,最多也就是離開沈家之後的那三年過得有點糟糕,伯父伯母都對我很好,把我當親女兒養,小時候我不懂事總闖禍,他們也不會罵我,一切都很好。”
顧時南是何等心思敏銳的人,當然聽得懂。
雖然沈家對沈鳶有養育之恩,但如果沈瑾之發瘋,他也不會絕對心慈手軟。
“你嫁給我了也一樣可以回去看他們,我陪你回去。”
沈鳶踮起腳尖親吻男人的下顎,笑的眉眼彎彎,“原來雪山這麽漂亮,果然還是要親眼看一看。”
看過了,就能釋懷。
“走吧,我想我們的貓和狗了。”
身後是青翠繁盛的綠葉山穀,麵前是一座常年積雪的雪山,陽光散落,脫離城市喧囂的寧靜。
顧時南一手攬著女人的腰,一手捧著她的側臉,汗珠她的唇輕吮,慢慢深入。
“那我們回家。”
……
從村子出去還是要走一段山路,開車到機場用了半天的時間,當天晚上就到了江城。
雖然出去了兩天,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路上,其實一點也不輕鬆。
吃完晚飯已經九點多了,公司有要緊的事情等著顧時南處理,他也是等沈鳶洗漱完躺上床了才出門。
沈鳶缺覺,第二天早上睡醒之後,身邊沒有人,她都不知道顧時南是沒有回來,還是早晨在她沒有睡醒的時候就出去了。
‘嗡——嗡——嗡——’手機的震動聲。
剛醒,大腦還是混沌一片,沈鳶坐在床上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手機被壓在枕頭下麵,她找出來,接通。
“妹妹,”沈煥成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爺爺住院了,你先回來一趟。”
沈鳶心一驚,著急的問,“爺爺怎麽了?”
“老毛病,受了點氣就暈倒了,昨晚進的搶救室。”
“我現在就定機票,晚上應該能趕回來。”
“嗯,盡量趕早吧。”
“好。”
掛了沈煥成的電話之後,沈鳶先在網上訂了一張下午一點多的機票,然後才打電話給顧時南。
“醒了?”
男人的嗓音低溫和如往常。
“嗯,”沈鳶一邊換衣服一邊解釋,“爺爺住院了我得回去一趟,你先忙公司的事情,我一會兒自己開車去機場,等到了南城看完爺爺再給你打電話。”
辦公室的顧時南眉頭輕皺,壓低的黑眸裏似有寒光。
他拿了車鑰匙就往外走,“先在家等我回來。”
沈鳶看了看時間。
“來不及了,我自己可以的,你別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