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4.【清清如顧】放手?怎麽可能!
江城。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在顧斂忠的壽宴之後,很多人都知道,顧家二公子花叢裏來往了那麽些年,終於在陰溝裏翻了船。
女方大著肚子找上門,讓顧家丟盡了臉麵。
當然,這都是大家私下傳來傳去,沒人敢大著膽子往外捅。
上流社會的圈子就隻有那麽大,一人一語最後也就成了真。
當晚顧斂忠就被氣得住進了醫院,林煙走了也再沒有回去。
宋芝動了胎氣,顧暮北把她留在了顧家,是路君怡拚命攔著顧時南才沒有跟他動手。
那晚之後,顧家裏裏外外都亂成了一片。
路君怡愁得睡不著覺,神色憔悴,隻是一個星期的時間,她看著就仿佛老了一圈。
顧時南一到家,路君怡就焦急的朝他走過去,“時南,你找到煙兒了嗎?”
“在她朋友那裏,暫時不會有意外。”
林煙和慕嫿在一起,薄祁燼的地方,外人輕易進不去,雖然顧時南知道她在那兒,但到現在也還沒有見到人。
“沒事就好,”路君怡提著心的稍稍有所鬆懈,“煙兒哪個朋友?時南,你跟媽媽一起去把她接回來吧。”
顧時南淡淡的神色無波無瀾,“接回來,讓她住哪兒?”
“住……”路君怡啞然失語,因為宋芝還在顧家。
現在讓林煙回家,她如何自處……
“您先房間回去休息,我有事跟爸談。”
“好好聊,別吵,你爸身體不好。”
“嗯。”
顧時南上樓進了書房,沒過幾分鍾,泡茶的傭人去敲顧暮北的房門,小心翼翼。
“大少爺,老爺請您去書房。”
臥室裏隻有一張床,宋芝是孕婦,但她睡的是沙發。
桌上還擺著顧暮北和林煙婚紗照,他們沒有辦婚禮,婚紗照也很簡單。
宋芝的視線從照片上移開,落向窗前那抹孤寂的背影,再沒有那晚在眾人麵前故意演出來的楚楚可憐,而是茫然。
“顧大哥,我還是不懂你,你為什麽……”
“好好休息,記得吃安胎藥,”顧暮北淡淡開口。
他轉動輪椅,出了臥室。
宋芝無聲的張了張嘴,最終什麽都沒能說出口,隻有低低的歎息聲。
……
書房。
顧時南站在書桌前,沒什麽太多的情緒。
“我沒結婚,名聲這東西無所謂,先算我的。”
顧斂忠雖然嚴厲,因著幾年前的舊事對顧時南有看法,平時父子關係也僵硬,但不會厚此薄彼,不是顧時南的錯也硬往他身上潑。
然而他還沒有發話,一直沉默的顧暮北淡聲開口拒絕,“不用,我做的事我承擔。”
“顧暮北!”顧斂忠加重嗓音,隱忍著脾氣的青筋明顯凸起,“你到底是想幹什麽?”
“孩子是我的,我要留下來,煙兒如果不能接受,”顧暮北的話停頓了片刻。
他微微斂著眸,眉宇間氳著些許青白的病態。
“她不接受,就隻能離婚。”
“顧暮北你說的是人話麽?”顧斂忠氣得老臉漲紅,吩咐的指著顧暮北訓斥,“林煙為了你犧牲了那麽多,這兩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悉心照顧你,比你媽做的都多,你是瞎了還是良心都被狗吃了?”
“盡可能的彌補她吧,反正顧家多的是錢。”
“你!”
“我累了,”顧暮北轉動輪椅,“您也早點休息。”
顧暮北離開書房。
顧斂忠氣得說不出來話,重重的跌坐在沙發上喘粗氣,吃了幾顆降壓藥才緩過來。
那晚宋芝鬧到生日宴上,顧斂忠和在場賓客的反應一樣,第一時間就把顧時南對號入座,怎麽都沒有想到孩子是顧暮北的。
兩個兒子的性格從小不一樣,大的穩重,小的混賬,如果沒有七年前的意外,顧暮北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了,不接受也得接受。
可林煙怎麽辦……
當初是他施壓染發林煙嫁給顧暮北的。
“先就這樣吧,”顧時南也準備走。
“站住,”顧斂忠叫住他,眉頭皺得深,“前幾天還聽你媽說你要帶女朋友回來,你現在把醜事往自己身上攬,讓人家姑娘怎麽想?”
顧時南“所以您得早點騰出時間去拜訪她的長輩,把日子定下來。”
想結婚,隻是一瞬間的事。
“哪家的?”
“南城,沈家。”
顧斂忠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再說一遍。”
顧時南重複,“南城沈家,沈久閻老先生的孫女,沈清鳶。”
臥室的空氣陷入了寂靜。
半晌,顧斂忠拿起茶杯就往地上砸,“我看你們兄弟兩個是想把我氣死!”
……
顧時南走出顧家大門,接通電話。
李哲畢恭畢敬的道,“顧總,我把資料都整理好了,現在發到您的郵箱。”
“嗯。”
宋芝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就算顧斂忠不說,顧時南自己也會查清楚。
———
南城。
臨近新年,沈氏夫婦也把工作都先放下了,從外地回來之後一直都在家。
沈瑾之隻在沈家住了一晚,連榮蘭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除夕前兩天才回來。
吃過晚飯之後,沈鳶在房間裏來回繞了很多圈都還沒想好怎麽跟沈瑾之開口,可如果今天不說,之後就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甚至連沈瑾之的麵都見不著。
沈鳶猶豫了好長時間,最終還是去敲了隔壁的房門。
沈瑾之打開門,看到沈鳶也是微微一怔。
“怎麽還沒睡?”
“哥,”沈鳶抿了抿唇,“我……我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沈瑾之側身把路讓開,“進來說。”
“嗯,”沈鳶點了點頭,邁步走進。
她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進過這間臥室了,這裏還跟以前一樣,甚至連書桌上擺件的位置都沒有變。
很多年前,那些沈瑾之不在家的日子,晚上她都會避開大人悄悄溜進來,也不做什麽,就隻是坐在書桌下的空格裏發呆。
小小的空間,藏著她的聲勢浩大的秘密。
“這桌子都舊了,過完年換一張吧?”
沈瑾之看了沈鳶一眼,淡聲道,“我用習慣了,桌子好好的,沒有必要換。”
沈鳶不太自然的笑了笑,“……哦。”
沈瑾之繞過沈鳶,坐到書桌前的辦公椅上,“要跟我說什麽?”
“月彎,”沈鳶連忙開口,“涼起正原配夫人的女兒,涼月彎,她是我朋友,以前來過我們家,你還記得她嗎?”
沈瑾之想了想,在腦海裏找不到這號人的信息。
“沒什麽印象。”
沈鳶,“……”
月彎就隻來過一次,他不記得也正常,但這不是最重要的。
“月彎不見了,紀以城說是涼家的人把她弄到監獄裏去了,”沈鳶坐不住,站起來走到書桌前,“哥,你能不能幫我把事情的真相查清楚?”
涼家亂得很,沈瑾之在商場一直都有意避開他們,平時也不會去多管閑事。
“確定?”
“應該不會錯,紀以城說月彎是殺了人才會……”事情在沈鳶心裏憋了很久,她顯得有些急切,“我了解月彎,她不可能那麽衝動,肯定是被冤枉的。”
沈瑾之抬眸,平靜的看著沈鳶,“是幫她還是幫你?”
沈鳶沒反應過來,不知道這有什麽區別。
她愣了一會兒,怔怔的回答,“……幫我。”
紀以城說,隻要沈鳶開口,無論是什麽事,沈瑾之都會答應,事實證明確實是這樣。
涼家,他得罪的起。
“我會讓人查清楚,她如果真的是被冤枉的,救她出來也不難。”
“謝謝哥,”沈鳶鬆了一大口氣,回家這段時間以來,她第一次在沈瑾之麵前露出這樣簡單幹淨的毫無掩飾的笑意。
“那……那你早點休息,我也能回去睡個安穩覺了。”
沈鳶跳著往外走,臨出門之前又回過頭,看著沈瑾之盈盈笑語,“哥,晚安。”
沈瑾之也勾唇笑了笑,嗓音溫和,“晚安。”
他的女孩關上門離開,臥室重新安靜下來。
良久,沈瑾之收回視線。
書桌底部伸手可觸的地方,隻剩淺淺的痕跡,刻著兩個人名字的縮寫,歪歪扭扭,青澀懵懂。
JZ,
QY
瑾之,清鳶。
————
每年新年,沈家人都是聚在一起吃年夜飯的,很早就有這個習慣,今年也不例外。
除夕,是晴天。
沈鳶早早就起床,跟著家人一起去沈家老宅陪兩位老人過年。
年夜飯是晚上吃,白天大家就聚在一起聊天敘舊,麻將是必備的娛樂消遣,家裏小輩的牌技都是沈久閻教的,沒一個比他能打。
沈夢嫁得遠,也很多年都沒有見過沈鳶了,拉著她說了好久。
當然,少不了新年各家長輩的標準套餐。
“鳶兒年紀也不小了,有對象了嗎?”
沈鳶笑得臉都有些僵:姑姑,您可真會問。
“……有啊。”
“我還想著給你介紹呢,原來已經有了,”沈夢好奇的不得了,“是哪家的?”
沈煥成有電話要接,叫沈鳶過去幫他打一圈,沈鳶剛好找到借口,搪塞了幾句就跑開了。
可落在旁人眼裏,她都避而不談就成了害羞和不好意思。
沈夢不甘心,拉著榮蘭追問,“嫂子,鳶兒的對象是哪家的,你知道嗎?”
她也有個女兒,比沈鳶大一歲,什麽都要比。
榮蘭知曉沈夢心裏的想法,但不會說破,隻是溫和的笑笑,“我也沒見過,鳶兒說他今天會過來,到時候再正式跟我們介紹。”
“這麽神秘……”
……
電話剛一響,沈鳶拿著手機就起身。
“我出去一會,你們玩。”
從早上起床開始,她就在等顧時南的電話。
因為今天是晴天。
這個時間,顧時南應該是已經到了南城。
沈鳶披上外套之後就接通電話,開口就問,“你到哪兒了?”
“抱歉,”顧時南壓低嗓音,“我今天晚上走不開,後天一早開車過去。”
沈鳶歡脫的步伐生生卡在院子門口,從欣喜到失落,隻隔了一秒鍾的時間。
“顧時南,別告訴我那孩子真跟你有什麽關係,所以你才沒時間來南城。”
“不是。”
“那你說,你這口鍋到底是替誰背的?”
顧時南按了按眉心,耐心哄著,“乖,別鬧,我明天就趕過去。”
真不是沈鳶閑著沒事想跟他鬧,她鼓足了勇氣才準備好把他介紹給最親的家人,等到的卻是他不來了的消息。
“嗯,不鬧,”沈鳶反而冷靜了,沒發脾氣,“我家人等了你一天,你如果今天不想來,應該早點跟我說,不是嗎?”
顧時南怎麽可能是不想去沈家,他隻是……
現在解釋不清。
“是我沒有考慮周全,忙的忘了時間,”顧時南放柔音調,“我明天過去給他們賠禮道歉。”
“不用了,你忙吧。”
沈鳶掛了電話,並且把手機調了靜音,顧時南再打過來她也沒有理。
生氣是真的生氣。
一輛車停到院子外,司機下車開門,楊雪從後座下來,沈瑾之走的慢兩步,在她後麵。
楊雪先看到悶悶不樂的沈鳶,走過去跟她打招呼,“怎麽在外麵?”
沈鳶自然的笑了笑,“裏麵人多太悶了,我出來透氣,你們先進去吧,我在外麵待一會兒。”
“那我和你哥先去跟長輩問好。”
“嗯呢。”
楊雪挽住男人的臂彎,輕聲叫他,“瑾之?”
沈瑾之收回視線,沒說話,他抽出了手臂,邁步往別墅裏走。
楊雪僵了片刻,隨即又恢複自然,跟著進去。
沈鳶的注意力不在那兩人身上,什麽都沒有看到。
手機屏幕還閃著光,仿佛她不接對方就不會罷休,要一直打到她接為止。
上次吵架,沈鳶搬出文景路的房子並且關了機,顧時南在去找她的路上出了車禍。
兩人和好之後,就說好以後無論什麽事都不許關機讓對方聯係不到人。
沈鳶是個有原則的人,答應的事不會言而無信。
她沒關機,隻是調了靜音。
但最後還是接了。
“在生氣,不想理你。”
“知道你不高興,”顧時南無奈低笑,溫和嗓音裏更多的是寵溺,“但不許亂想,明天我當麵跟你解釋。”
沈鳶蹲在地上撿了根樹枝畫圈圈,冷淡的‘哼’了一聲。
“用不著,我不想知道了。”
顧時南笑了笑,“是我想跟你說,你勉強聽一聽。”
容易爆炸的性格,哄起來其實也很簡單。
顧公子現在的脾氣相當好,什麽都讓著沈鳶,她就算是生氣也吵不起來。
“你先忙吧,我自己找理由跟爺爺解釋,爺爺最疼我,我說的他都相信。”
“不生氣了?”
“生太多氣會讓我變醜,我才不要,”沈鳶丟了手裏的樹枝,站起身揉了揉酸麻的小腿,“而且,我是那麽的善解人意,當然能理解顧總的難處。”
“但是,”沈鳶停頓了幾秒,態度嚴肅起來,“顧時南,你明天如果再失約,我就會真的生氣。”
顧時南垂眸答應道,“嗯,我保證。”
這通電話打了二十幾分鍾,結束之後,沈鳶心情舒暢的進了屋。
年夜飯已經做好了,都在等顧時南,沈夢第一個忍不住,催促的問,“鳶兒,你那位到底還有多久才能到啊?”
“臨時出了點意外,他今天走不開,明天再過來,”沈鳶走到沈久閻身邊坐著,黏膩膩的往老人家懷裏蹭,“爺爺寬宏大量,一定不會跟他計較的,對吧?”
老爺子疼她還來不及,哪兒跟她生氣。
沈久閻慈愛的捏了捏沈鳶的鼻子,笑哧,“就你機靈。”
沈鳶盈盈笑著撒嬌,“我是爺爺的孫女,隨爺爺。”
沒見到人,沈夢不甘心,裝作無意感歎,“到底是什麽樣的人,鳶兒神秘的連名字都不肯提前透露,我真是好奇的不得了。”
沈久閻倒是不擔心。
“能被我們鳶兒喜歡的,肯定不會差。”
“那當然,”沈鳶神氣的揚了揚下巴。
她家顧公子比不過誰?沒有!
年夜飯的氣氛很和諧,大家說說笑笑,難得的溫馨熱鬧。
沈瑾之向來寡言少語,即使是全家相聚團圓的場合也一樣,甚至是更加沉默。
楊雪就坐在他身邊,給他夾菜,給他倒水,事事親為。
演著表麵親密。
她有自己的驕傲,即使是獨角戲,她要演到最後。
那麽多年,放手……她怎麽可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