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隻要串項鏈
大廳裏靜悄悄的，原本相互敬酒的幾人都放下手中的酒杯，停住嘴中的吉祥話，轉過頭看那個站在鍾婉蓉麵前的人。
江希然微笑著瞥了一眼身邊的顧南笙，隻見他神色如常，臉上的微笑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連眼底的笑意都沒有消失，如果他的指間沒有微微泛白的話，那麽一切簡直就是太完美了。
莫菲端著酒杯笑意盈盈的衝著她麵前的鍾婉蓉說道，“祝舅媽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鍾婉蓉坐在主位上，看著眼前這個姑娘，她長得是那般像她父親，眉眼深邃，天生自帶著一股憂鬱的氣質。
此時此刻，她多想聽她喚自己一聲媽。
回憶衝破閘門，洶湧而來，衝的她眼前一片昏暗，迷蒙之間，她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夏天，她剛生下來還未來得及多抱幾次的女兒，就這麽被她的丈夫給抱走了，抱給了他剛剛夭折了孩子的妹妹。
她看見小姑對丈夫的苦苦哀求，她甚至至今都記得小姑說的那句話，她說，“你與大嫂已經有南笙了，這隻是個女孩兒，大哥就過繼給我吧，可憐可憐我這個不能再生養的妹妹吧。”
她一直都覺得這話聽來好笑，女孩兒就不是人了麽，女孩兒就不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了麽，又有誰能可憐可憐她呢，她也是個可憐人，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就這麽交給別人撫養。她沒有權利看著她長大，她的第一聲媽媽不是叫她，她的第一次笑容不是衝她，她第一次受委屈也不是她來安慰，她隻能是她的舅媽。
她也曾怨過，也曾恨過，到最後終是都化作了對現實的無奈，能怪誰呢，隻能怪這現實太過殘酷，叫她措手不及，無力抵擋。
屋頂的水晶吊燈折射出五彩光芒，流光溢彩，將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照得那般柔和，鍾婉蓉微笑著端坐在主位上，聽著莫菲說給她的吉祥話，沒有人看出來她此時正神遊太虛，並未將注意力放在莫菲身上。
“萬事如意。”鍾婉蓉在莫菲話音剛落的時將思緒不著痕跡的拉回來，點頭道，“說了這麽多吉祥話，看在你這麽孝心的份上，說罷，想要什麽？”
莫菲俏皮的一笑，滿麵的喜氣將生而憂鬱的眉眼襯的越發明亮，隱隱漏出興奮的光芒。
她抿了下唇，隨即狀似無奈道。“也沒有什麽想要的，舅媽要是真想給我的話，恩，那就把舅媽脖子上的那串珍珠項鏈給我吧。”
鍾婉蓉一愣，隨即抬手將脖頸上的那串項鏈摘下來，走下位子到她跟前，親自為她帶上，那串上好的珍珠項鏈，個個飽滿圓暈，在燈光下泛著寶氣。
“好看，珠光寶氣。”鍾婉蓉麵上的笑意加深，又親自替她整理了衣服上的褶皺，戳著莫菲臉上笑出來的酒窩道，“你可要好好給我帶著，這可是我最寶貝的一條項鏈，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帶著它。”
莫菲嬉笑著答應了，也不知往沒往心裏去。
眾人心中無不帶著一絲失落，他們本是抱著看戲的心態來看他們倆的，卻隻是來了要項鏈這麽一出，心中不免失望，但失望過後也就不再想，個中緣由他們也懶得去猜，莫菲的身份，在顧家早已是一個眾所周知的秘密，但其中細節他們知道甚少，這種秘辛他們知道的越少越好，起碼，不要在人家麵前提起，茶餘飯後怎麽說可就由著他們了，添油加醋，各種版本，他們也樂得相互交流，卻從來不觸碰真正的秘密，隻是隨心而說，帶著自己的猜測，帶著自己的幻想，平日裏拿來八卦也是一種樂子。
顧南笙仿佛鬆了一口氣般，微微放鬆指間，拿起桌麵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江希然沉默的坐在座位上，將幾人臉上細微的表情盡收眼底。剛剛鍾婉蓉背對著她，她並未看見表情，但莫菲帶上項鏈那一刻眼底閃過的精光，她卻看得真切，那抹精光裏，帶著得逞的得意。
江希然伸出食指輕點桌麵，心下計較著，莫菲在算計鍾婉蓉，她們不是母女麽？她們不應該是一夥的麽？怎麽現在看來，兩人的關係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和諧。
一隻溫熱修長的大手覆到她敲點著桌麵的手上，她轉過頭看見顧南笙眼底濃濃的笑意，“我這個招牌動作，如今你可是學了個十成十。”
江希然一愣，隨即看向自己被包裹的手指，食指還維持著敲打桌麵的姿勢，她這樣做完全是無意識的，什麽時候，顧南笙對她的影響達到了潛移默化的地步。
江希然掙脫出來反握住那隻手掌，指間在他手掌上輕輕搔刮著，顧南笙隻覺手心微微刺癢，隨即有一小股電流順著掌心蔓延，還未蔓延到大腦，他就聽見江希然在他耳邊輕輕嗬著熱氣，“這說明，我們的關係更親密了一點啊。你不高興麽？”
顧南笙茫然的轉過頭，與她的嘴唇相貼，兩人好像都沒預料到這種情況，皆是一愣，沒有動作。
顧璟正在一邊逗顧黎，騙他為自己剝蝦，一抬頭就看到對麵兩人此時的姿勢，當即喊了一嗓子，“呀，我的鈦合金眼要被閃瞎了。”
顧南笙一驚，馬上從江希然唇上退開，麵上猶如火燒，通紅一片，江希然也好不到哪裏去，隻覺得這輩子的臉都在這裏丟盡了，卻還是不忘回罵道，“你瞎說什麽？大過年能不能說些吉祥話。”
顧璟嘿嘿一樂，轉頭就著顧黎的手叼走了剛扒好的蝦，“那我若是說兩句吉祥話，大嫂是不是應該給我封兩個紅包啊。”
江希然不再理他，低頭飲酒掩飾尷尬。
顧林小聲嘟囔道，“大庭廣眾，果然沒受過什麽教育。”她聲音不大，顧璟卻聽得真切，他饒有興趣的伸出筷子點點顧林麵前的瓷碟，“顧大林，你可不要太過分。”
顧林原本隻是小聲抱怨，聽見他來說教，火氣登時就上來了，騰地一下站起來，指著顧璟的鼻子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