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風雨
第99章 風雨
托著蘇婉寧走了好長一段路,韓肅才將人放下來,蘇婉寧落地後,頻頻去打量韓肅的臉色,她害怕韓肅會因為剛才的事而生氣。
韓肅自然是懂蘇婉寧的擔憂,他偏頭在蘇婉寧的頭頂柔聲安撫:“嬌嬌別擔心,我沒生氣。”
“那就好……元郎,我們回去吧,我累了……”不管韓肅有沒有生氣,蘇婉寧都沒心思再逛下去了。
韓肅停下腳步,轉過身扶著蘇婉寧的雙肩,低頭問道:“那嬌嬌玩夠了嗎?”
蘇婉寧頷首:“玩夠了。”他們也逛了好一會兒了,想看的差不多都已經看了。
“好,那我們回家,嬌嬌快上來,我背你回去。”韓肅說罷,在蘇婉寧跟前蹲下。
蘇婉寧連忙俯身去拉韓肅,左右環視,尷尬道:“元郎,你快起來,這麽多人看著呢,我自己走回去。”兩人在自個屋裏怎麽親密都可以,可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可沒韓肅臉皮厚。
韓肅並沒有聽從蘇婉寧的,依舊蹲在地上,“從這裏走回府還有好一段路,嬌嬌不心疼自己,我還心疼呢,嬌嬌不用擔心,現在天黑,今夜大家又都忙著看花燈,讓春蠶他們把咱倆圍在中間,沒人會注意的,嬌嬌聽話,快上來!”
今夜人太多,街道擁擠,馬車根本就無法通行。
見蘇婉寧還在猶豫不決,秋桐連忙將她扶到韓肅背上:“夫人就聽莊主的話吧,我們會把夫人圍起來,絕不讓其他人看見。”
既如此,蘇婉寧隻好乖乖趴在韓肅背上,雙手緊緊地環住韓肅的脖子,走了許久,她的腳又酸又痛。
蘇婉寧趴好後,韓肅一雙大掌托住蘇婉寧充滿彈性的翹臀,還使壞地捏了捏,隨即緩緩地起身邁出沉穩的步伐。
溫熱有力的觸感透過棉褲從韓肅的掌心傳來,蘇婉寧頓時麵紅耳赤,可旁邊這麽多人,她又不敢出聲嗬斥韓肅,隻能任由他作亂。
韓肅突然停止手裏的動作,深情地說道:“嬌嬌,我就這樣一直背著你好不好?背到嬌嬌頭發都白了、牙齒都掉了……”
蘇婉寧趴在韓肅耳邊輕笑道:“可是,等我頭發花白、牙齒鬆落的時候,你也老了,還能背得動我嗎?”韓肅比她大八歲,要是她白發蒼蒼,韓肅肯定都躺在榻上動彈不得了,怎麽還能背得了她?
韓肅眉眼一挑,不以為然,反駁道:“嬌嬌,你也太小看你男人了,就我這身子這力氣,就算到了七老八十,也照樣能背著你健步如飛。”何況就蘇婉寧這輕飄飄的小身板,別說背了,他就算單手拎著她,也能走好幾個時辰。
“好,那到時候我就等著看了……”此時此刻,蘇婉寧覺得她是這世間最幸福的女子,她相信,她和韓肅一定會這麽和美順遂下去的。
過了元宵,這年味漸漸淡下去,春耕播種,大家都忙碌起來。
蘇婉寧還和之前一樣,每日遊園賞景、繡花看書,日子過得舒適又暢意。閑暇時,蘇婉寧也會教小月看賬本,小月聰明能幹,現在已經識得了好些字,蘇婉寧看她對生意感興趣,便教她看賬,等她學得差不多了,蘇婉寧打算讓她去韓家的商號做個學徒,說不定將來能成大器。
韓肅白日會去忙商號的事,但早膳和晚膳都會陪蘇婉寧一起用,每每到了傍晚,天都沒黑,他就急急忙忙回來陪蘇婉寧。
正月二十六這日,用過晚膳,韓肅抱著蘇婉寧坐在炕上耳鬢廝磨。
“元達,元達……”趙憲著急忙慌從外麵闖進來。
聞聲,韓肅嚇了一跳,他立即鬆開蘇婉寧起身下炕,隨即走出東間,便見趙憲風塵仆仆焦急萬分站在正堂上,“子端,你怎麽回來了?”
蘇婉寧見狀,也連忙從炕上下來整理好衣裙,隨即跟出去。
趙憲的目光先在蘇婉寧的臉上停頓了片刻,然後拉著韓肅的胳膊急道:“元達,出事了……”
韓肅從未見趙憲如此驚慌失措,他心底頓時不安起來,於是立即屏退左右合起房門,緊張問道:“子端,到底出了何事讓你這般著急?”
趙憲眉峰緊擰,麵色凝重,沉聲道:“十六開朝,禦史大夫裴嚴之當庭參你強取豪奪、濫殺無辜、謀害朝廷命官……”後麵還有一句“強占官眷”,他怕蘇婉寧多心,所以沒說口。
聞言,蘇婉寧嚇得臉色慘白、渾身抖得像篩糠一般,直直倒在地上,韓肅將她撈起來坐到羅漢塌上,安撫道:“嬌嬌別怕……”
待蘇婉寧鎮靜了些,韓肅隨即轉頭問趙憲:“我和裴嚴之無冤無仇,況且他還是你的表弟,他為何要將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加在我頭上?他難道不知你我二人的關係?”
裴嚴之是趙憲母家靖國公長房嫡子,趙憲的母親裴苒是裴嚴之的親姑母,裴嚴之從小便被譽為神童,學富五車,才華斐然,當年十五歲高中狀元名揚天下,如今才二十五便已官至正三品禦史大夫,他和趙憲向來親厚。
趙憲無奈道:“年前,陸明嘉奉杜遠川之命,派心腹將人證物證直接送到禦史台,裴嚴之雖然是我表弟,但他身為禦史大夫,有雍王一黨盯著,他就算有心替你遮掩也無濟於事,隻能如實上報。”
蘇婉寧眼眶泛紅,緩緩起身,怔怔地看著趙憲,問道:“陸明嘉?杜遠川?是因為我他們才這樣做的嗎?”
趙憲和韓肅對視一眼,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趙憲走近蘇婉寧,心疼地看著她:“不是!弟妹你不要多心,此事與你無關,是因為他們利欲熏心……”
“嬌嬌,這不是你的錯,你千萬不要自責……”韓肅一把將蘇婉寧摟進懷裏,不停地撫著她的脊背。
雖然趙憲和韓肅這樣說,但蘇婉寧還是覺得是自己害了韓肅,若她沒有嫁給韓肅,杜遠川和陸明嘉也不會對付他。
看著蘇婉寧畏懼不安地模樣,接下來的話,趙憲有些難以啟齒:“元達,這些罪名還不是最緊要的,陸明嘉親自寫了一封奏折參你與夜海國勾結,通敵叛國!”
韓肅目眥欲裂,怒道:“我何時與夜海國勾結了?”
趙憲問道:“你如實回答我,你是不是和夜海國有生意往來?”
韓肅如實道來:“是,雖然夜海國和大梁一直敵對,但聖上並未禁止兩國通商,而且我和在夜海國的商號也隻是售些珠寶玉器,並不是戰爭所需的糧食和兵器……”富貴險中求,但他也不至於把自己全副身家都搭上。
趙憲:“問題就出在這裏,陸明嘉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竟然取得了與你有生意往來的夜海國商人霍啟的貨物記錄和字據,貨物上詳細記錄了你何時何地向他們高額出售糧食、兵器,字據上霍啟也清清楚楚地寫著你二人是如何密謀合作的。”
韓肅緊張地看著趙憲:“那霍啟人呢?”
趙憲慶幸道:“陸明嘉本來已經將霍啟控製住,可不知是誰把他救走了,霍啟此人返回夜海後,便不知所蹤了。”還好他在夜海布了不少暗探,否則也無法知道得如此清楚。
韓肅頓時鬆了一口氣,隻要霍啟還活著,他就還有翻身的機會,不過陸明嘉倒是很令他心驚,“陸明嘉哪來這麽大的本事?”他之前已經派人細細查過陸明嘉的背景,他出身商賈,官場上毫無助力。
趙憲沉思了片刻,緩緩道:“據我猜測,他應該是投靠了雍王,所以才有恃無恐,否則他不敢冒著得罪太子的風險如此胡作非為!”
韓肅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問道:“那陛下有何旨意?”
趙憲肅聲說道:“陛下龍顏大怒,當場下旨命鑒查司指揮使左律趕往長青將你緝拿歸案,一經查實滿門抄斬,左律十六便已啟程。太子本打算替你說情,卻被陛下以避嫌為由禁足東宮,他隻好飛鴿傳書讓我告知你立即逃離以待來日。”
聽到“滿門抄斬”四個字,蘇婉寧失魂喪膽,一句話也說不出,整個人癱在羅漢塌上。
韓肅負手而立,義憤填膺:“可即便如此,我為什麽要逃呢?若我真的逃了便是畏罪。我不走!我沒做過的事誰也別想嫁禍我,我要在這裏等左律來向他喊冤!”大丈夫立於天地間,就算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他不能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他不能讓韓家的列祖列宗蒙羞!
趙憲勸道:“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左律此人雷霆手段,心狠手辣,鑒查司一慣屈打成招,況且陸明嘉既然敢上報想必已經把罪證做成了鐵證,左律來到長青,是來將你繩之以法,不是來給你翻案的。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弟妹呢?昭弟呢?韓家莊上下幾百號人你也不在乎嗎?你現在最要緊的是把命保住徐徐圖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左律比他還小一歲,出身微寒毫無背景,短短十年間,從一個小小的監察司執筆,一躍成為皇帝身邊最得意的權臣,朝野上下無不聞風喪膽,手段和心機可見一斑。
韓肅閉目沉默良久,轉而看著趙憲妥協道:“子端,我聽你的,我可以帶二弟和韓叔走,嬌嬌就托付給你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顧她。”
聞言,蘇婉寧猛地起身,緊緊地抓住韓肅的胳膊,哭求道:“元郎,你不要把我拋下,我要跟你一起走……”
韓肅捧著蘇婉寧的小臉,含淚說道:“嬌嬌,如今風雨來臨大廈忽傾,我們幾個大男人什麽日子都能過,什麽苦都能吃,但我不能讓你跟著我顛沛流離,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