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起舞
第85章 起舞
趙憲一夜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用過早膳，就急匆匆地帶著樂師趕往韓家莊，雖然和韓肅約定的時辰是過了午時，可他等不及想見蘇婉寧。
鍾衡是趙憲的心腹，自然跟隨左右。
總共十二位樂師，兩人撫琴，兩人吹簫，兩人彈箏，五人敲編鍾，一人彈箜篌，一行人聲勢浩大，引人非議。
聽到稟報，蘇婉寧作為韓家主母，自然要同韓肅一起出門迎接。
看到眼前的場景，蘇婉寧驚得花容失色，她沒想到趙憲會來，更沒想到趙憲會如此興師動眾。
從將軍府到韓家莊這一路，趙憲不斷勸誡自己待會兒見了蘇婉寧一定要克製，不可隨意亂看亂想，可到了韓家莊，他的眼睛就迫不及待地去尋找蘇婉寧，目光對上那一刻，他的自製力瞬間土崩瓦解，那日在密林見到的場景、那一個個荒唐不堪的夢，猶如洪水般齊齊湧入他的腦海。
韓肅見狀，眉頭一皺，他先讓韓立帶樂師去廂房休息用茶點，然後拉著趙憲去淩雲堂，蘇婉寧緊隨兩人其後，而鍾衡稍稍落後蘇婉寧一步，不由自主地盯她看了一路。
到了淩雲堂，待下人上好茶點，韓肅屏退左右，急忙道：“子端，我不是隻向你借兩三個樂師嗎？你怎麽帶了這麽多人來？也太顯眼了。”
趙憲不以為意，輕描淡寫道：“無妨，聖上已經將他們賜給我，無論我如何使用，都不逾矩。”
韓肅不悅，質問道：“你怎麽沒告訴我？”
韓肅心中鬱悶到了極點，他還以為那些樂人隻是隨軍祭祀獻樂，要是早知他們已歸趙憲所有，他早就將那些樂人帶回來了，本來這支舞是蘇婉寧特地為他而跳，現在卻白白便宜了趙憲。
趙憲劍眉一挑，無辜道：“你也沒問我啊。”還好沒將實情全部告訴韓肅，否則他就找不到借口來看蘇婉寧了。
蘇婉寧見兩人劍拔弩張，上前輕聲說道：“將軍，妾身的一點小事卻令將軍勞師動眾，妾身心中實在不安，還請將軍將樂師都帶回吧，妾身不敢舞了……”
趙憲起身目光似水地看著蘇婉寧，柔聲道：“弟妹不必多慮，我和元達情同手足，我的便是他的，何況人都帶來了，總不能讓他們白跑一趟吧。”
蘇婉寧無奈，求助地看向韓肅。
韓肅沉思片刻，計上心頭，對著趙憲不懷好意地笑道：“既然這是子端的一片好意，我和嬌嬌就不推辭了。不過還希望子端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趙憲淡漠道：“什麽事你直說便是。”
韓肅覥著臉說道：“就是把這些樂師留在韓家莊，等嬌嬌什麽時候想起舞了，我也不用去你那裏接人，省得折騰。你不喜歌舞，這些樂人留在你那裏也是暴殄天物，何況方才你也說了，咱倆是兄弟，你的便是我的，子端不會不答應我這個小小的請求吧？”隻要把樂師留在府裏，他想什麽時候看蘇婉寧跳舞都可以。之前他去西域走貨時聽說過一種舞蹈，是跳舞的女子邊跳舞邊解衣裳，屆時，他就讓蘇婉寧給他跳這種舞。
聞言，蘇婉寧嚇亂了呼吸，她連忙去觀察趙憲的臉色，見趙憲神色如常，她暗暗鬆了一口氣，對韓肅責怪道：“元郎，樂師來自宮廷，身份不凡，我們不可冒犯！而且他們是趙將軍的人，我們怎好橫刀奪愛占為己有？”
趙憲討好道：“弟妹，我一介武夫，讓這些樂人跟著我也是白白浪費了他們的才藝，聽聞弟妹能歌善舞頗通音律，若把他們留在韓家莊，是他們的福氣。”若是蘇婉寧喜歡，別說是幾個樂人了，就算是蘇婉寧想要他的命他也會雙手奉上。
蘇婉寧本還想拒絕，韓肅卻攔住了她：“嬌嬌，子端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卻之不恭，我們便收下吧。時辰也不早了，嬌嬌快去換舞衣吧，我和子端去露華堂等你。”等了這麽些日子，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個時辰後，蘇婉寧身著丹色流光紗長袖舞衣、頭戴嵌赤色寶石東珠蓮花金冠款款走進露華堂。
露華堂已布置妥當，韓肅和趙憲端坐於長幾前，幾上擺著瓜果茶點，鍾衡站在趙憲身旁，十二位樂人分成兩行，左右落座。
眾人見到蘇婉寧，皆麵露驚豔癡迷。
蘇婉寧修身玉立露華堂中央，樂起，她輕點腳尖，緩緩扭動腰肢，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甩長袖，巧笑嫣然，眼波流轉，隨著絲竹聲漸勁，她立即旋風般疾轉，長袖如靈蛇般舞動，層層裙擺因旋轉而散開，猶如一朵盛開的牡丹，舞姿曼妙輕盈，美得不可方物。
韓肅一瞬不瞬地盯著蘇婉寧，看著她因起舞而劇烈顫動的豐盈，呼吸漸漸急促，若此刻隻有他和蘇婉寧，他必定撲上去……
趙憲的反應更加可怕，他額上青筋暴起，薄唇緊抿，一雙深邃的虎目散發著幽幽綠光，猶如餓狼看到了鮮美的肥羊，喉結劇烈滾動，放在膝上的雙手緊握成拳，底下高高支起帳篷，還好有長幾遮掩……
鍾衡自不必說，自蘇婉寧進屋的那一刻起，他早已石化。
樂停，舞畢，但在座之人卻久久不能回神。
蘇婉寧窘迫地連喚了韓肅好幾聲，韓肅才反應過來，他連忙起身鼓掌，隨後走到蘇婉寧跟前熾熱地盯著她。
聽到韓肅的掌聲，趙憲才將思緒拉回來，隻是他欲火還未消下去，不能起身，隻好繼續坐在原位，由衷誇讚道：“弟妹的舞姿美妙絕倫，無人能及。”這支舞，是他平生所見最美，可惜不是為他而跳。
蘇婉寧走上前，朝著趙憲盈盈一拜，淺笑道：“將軍謬讚了，妾身雕蟲小技，多虧了眾位樂師技藝高超，妾身才不至於貽笑大方。”
蘇婉寧酣暢淋漓，她好久沒這般盡興了，宮中的絲竹果然不同凡響，能讓人忘卻世俗，隨心舞動。
還未等趙憲再開口，左邊為首的藍衣男子走出來，目光炯炯地看著蘇婉寧：“韓夫人，在下於宮廷服侍二十多年，還未見過哪位貴人、舞姬的舞姿能越過夫人的，夫人的舞姿靈動超脫，在下拜服。”來韓家莊之前，他內心十分不痛快，他堂堂宮廷樂師，卻被派來為一介商婦伴舞，實在屈辱至極，可是此時此刻，他卻很慶幸。
聞言，趙憲勾唇輕笑：“雲舟，既然你如此欣賞韓夫人的舞姿，可願留在韓府時時為她伴舞？”他不懂舞技，隻覺得蘇婉寧跳的嫵媚動人，可雲舟恃才傲物，向來眼高於頂，能得雲舟如此誇讚，想必蘇婉寧的舞姿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雲舟沒有絲毫猶豫，立即應道：“雲舟願意。”人生最難得的便是知己，他相信韓夫人會成為他的知己的。
樂師都退下後，韓立進來稟報：“莊主，宋公子來了。”
聞言，蘇婉寧對韓肅說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陪陪趙將軍和宋公子。”
韓立立即出口攔住蘇婉寧：“夫人留步，宋公子帶了許多菜肴來，說是要給莊主和夫人賠罪。”
“賠罪？”蘇婉寧疑惑地看向韓立。
韓立回道：“宋公子說宋記酒樓開張那日，由於他的大意，夫人受到了驚嚇，所以今日特地登門賠禮。”
韓肅沉默了會兒，對蘇婉寧說道：“既然如此，嬌嬌，你去換身衣裳就過來，我和子端先去前廳見宋允深。”
蘇婉寧走後，趙憲一把扯過韓肅，急道：“你明知道宋允深對弟妹心懷不軌，你還讓弟妹去見他，你在想什麽？”
韓肅先讓韓立下去備席麵，然後對趙憲說道：“嬌嬌最愛美食，宋記酒樓的菜肴聞名於姑蘇，我想讓嬌嬌回味一下家鄉之味。”
趙憲還是不讚同，“即便如此，讓人把食盒送到合歡堂給弟妹就可以了。”隻要一想到宋允深看蘇婉寧的眼神，他心裏就不舒服。
韓肅幽幽說道：“上次宋允深將嬌嬌從陸明鬆手裏救出來，我一直都沒有正式謝過人家。何況有你我在旁，宋允深也不敢做什麽。”他雖然也不喜歡宋允深覬覦蘇婉寧，但他不得不承認宋允深確實是個正人君子。
既然韓肅都如此說了，趙憲也不好多言，他一臉不悅跟在韓肅身後去正廳會宋允深。
到了正廳，韓肅率先開口：“韓某有失遠迎，還請宋公子多多包涵。”
“韓莊主有禮，在下突然造訪，還希望韓莊主不嫌棄才好。”宋允深對韓肅說完，然後掃了趙憲一眼，嘴角輕揚：“沒想到趙將軍也在啊？”
趙憲虎目微眯，冷笑道：“怎麽？本將軍來此還需要向宋公子稟報？你算個什麽東西？”
“在下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倒惹趙將軍不快了，實在罪過。”宋允深不但不生氣，態度反而更謙卑了，因為蘇婉寧已經走到趙憲身後。
聞言，蘇婉寧秀眉一蹙，她覺得趙憲實在太無禮了，從前是對她，現在是對宋允深，??????實在沒有半點將門風範，可蘇婉寧也不敢替宋允深打抱不平，隻能狠狠地瞪了一眼趙憲的後背，然後走上前對宋允深輕笑道：“宋公子，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宋允深得意地看了趙憲一眼，柔聲說道：“在下一切安好，牢夫人記掛。”
趙憲既憤怒又不安，他連忙去查看蘇婉寧的臉色，他不知道剛才他的話蘇婉寧都聽見了多少，他更不知道蘇婉寧會不會因此而誤會他，但他知道的是，宋允深心機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