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愛花成癡為花奴
說來也怪，自己走不出去的一條路，跟在小招的身後，竟順順當當地看到了盡頭。桃月不由得佩服起錦繡山莊這如迷宮般的格局來。
慕少陽是健談之人，看到桃月好奇，一路上便將錦繡山莊前莊主江亦寒如何癡迷玄門機巧之術，又是如何尋能工巧匠將整個山莊造成一個迷宮的舊事，當做閑話講給她聽。
他的話語間盡是坦蕩，也不刻意隱瞞每條道路裏的門道。桃月認為他是一個豁達之人，心裏對他愈發佩服。
小招是少年人心性，對慕少陽說的話不甚在意，反倒比較在乎桃月之事。慕少陽關於江亦寒的話題剛有結束的跡象，他便慌忙趁機詢問桃月身世。他對百裏晟竟是她的父親有一些好奇。
桃月輕描淡寫道：“我爹同我娘的事，我隻知道個大概，從舅舅那裏倒是聽了一些……隻是舅舅對我爹似乎很不滿意，說起我爹來也是難聽的話多一些，我左耳進，右耳出，倒是沒有記下多少。那些由我說來僭越的話，不說也罷。”
慕少陽似多少知道一些內情，有些感慨地道：“二爺同令尊在年輕的時候倒是很對脾氣，後來因令堂之事，兄弟間才生了嫌隙。”又溫言道，“二爺脾氣直來直去，又是個倔強不愛低頭的性子，前些日子既然肯為你搬去百裏家小住，想必已是有半分不在意當年之事了。”
桃月衝他點點頭：“我也這般覺得。再大的恩怨，也沒有用一輩子去化解的道理，若是真要化解一輩子，那麽這恩怨，依我看不妨就那樣放著。”
這席話讓慕少陽忍不住勾起唇角，“你小小年紀，心態卻好。”
小招插口問了一句：“你娘她……是怎麽過世的？”
這句話問的有些小心，看到被問話的姑娘神色沒有什麽不悅，這才放心下來。
隻聽她語調平淡地回答：“師父告訴我，我娘是病死的。我同我娘分別的早……如今想想，我娘是個怎樣的人，卻是沒有印象了。”
小招聽完之後一時不知如何去接，又聽她道：“聽我舅舅說，我娘的身子自小便不大好，人常說久病成醫，我娘醫術那麽好，隻怕便是被這漫長的疾病給磨成的。那樣的身子，原是不該生育的。”目光虛了虛又道，“雖然舅舅不說，可我覺得這就是他怨恨我爹的理由……”
慕少陽有些不忍，遂截住話頭，問道：“你一個姑娘家，這麽些年是怎麽過來的？”
桃月望著她，眼神清亮：“我隨我師父學醫，十幾年過的很快活。”
樹影在她白皙的臉上落下斑駁的影子，她看上去比那些養在深閨無人識的姑娘要堅硬許多。似一塊無瑕的古玉，帶著細細的溫度。
小招忽而想起第一次見她，便問她：“你好像還會調香，也是你師父教的？你師父可是什麽有名的高人？”
慕少陽也有興趣，“想必令師也是個不俗的人，不知可否告知令師的大名，在下曾耳聞過也說不定。”
小招邊在前麵引路，邊回頭附和：“我少陽大哥走南闖北，識人甚多，說不定真的認識。”
桃月也不願打擊二人，想了想才道：“我師父的大名其實我也不曉得。她老人家似乎很討厭提到過去。”沉吟著又道，“不過，認識我師父的人，都稱我師父一聲‘花奴’。”又解釋道，“因我師父愛花成癡，這個名頭想來同慕大哥的‘劍癡’一般吧。”
她說完，眯起桃花眼，笑意停在了眼角眉梢，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投下一層薄薄的陰影。在她身側走的慕少陽呼吸一滯，為這個笑容恍了神。
小招好奇：“你師父是個女人？”
慕少陽還未回神，就聽到自方才一直埋頭走路的阿碧脫口道：“花奴？”
桃月測過頭望那個隨在自己身畔的胡姬，不由得挑了挑眉頭。
她的反應讓她有些好奇。
“阿碧姐姐莫非聽過我師父的名字？”
女子眉目斂了斂，麵上神色恢複鎮定，沒有什麽情緒地道：“不，我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可是姐姐方才似乎很驚訝？”
“怎敢誆騙姑娘，不過是這個名字，同我認識的人有些相象。一時有些驚訝，卻原來是聽錯了。”
桃月從她不動聲色的臉上收回目光，輕輕道了聲：“哦？”
就聽小招歡快的聲音道：“前方便到了。”
桃月循聲抬起頭，一個古樸別致的小樓映入眼簾。這是一個幽靜處，四麵廣中著桃木杏木，還有一大片紫竹，耳邊有潺潺流水響，卻不見溪流的蹤影。小樓上懸著一塊匾，上書“竹水居”，三個字也清雅。
“這是公子的地方，平日是沒有人來的，今日不知為何，竟在這裏待客。”看到桃月有些詫異的表情，又道，“不過公子說來客姑娘也認識，去見一見也無妨。”
小招說著，直接引她過去。慕少陽也麵帶微笑隨在後麵，上台階的時候，還不忘提醒阿碧小心腳下。
進了門，小招開口招呼一個頭上梳著雙髻的小丫頭：“如意，去通報公子一聲，就說我與少陽大哥帶沈姑娘過來。”
小丫頭目光越過小招，去望他身後的人，看到桃月時，還特意多打量了一眼。這個喚作如意的丫頭生的很有靈氣，麵上掛著暖融融的笑意。桃月總覺得她看著自己時，有些莫名的意味深長。
“是。公子與客人正在紫竹間喝茶，我先過去通報。”
說完朝桃月他們躬了下身，便步伐輕快地過去通傳了。
桃月隨著小招穿過外堂，來到一個不大的天井，天井中仍舊種著紫竹和桃木杏木。紫竹間便在左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