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人麵桃花別映紅

  桃月下意識便道：“你是我什麽人？我為何要告訴你。”


  她那雙很有靈氣的眼睛，就那樣毫無畏懼地盯著麵前男子。


  她同他已見過數麵，她對他的一切都好奇，而且這種好奇心越來越強烈，可他卻似乎對她的一切都不在意——他這個人過於風平浪靜，讓人覺得恐懼。


  他從不曾主動問過她是什麽人，也似乎並不在意她心裏是如何想的，她不知為什麽，每當麵對這樣的他時，都有些莫名的煩躁。


  她想盡快逃離這樣的他。


  不等聽到楚鈺回答，二人之間的氣氛就被突然進入房間的女子的聲音打斷。


  “公子，姑娘的藥好了。”


  桃月越過楚鈺肩頭，看到剛剛進來的姑娘金發碧眸，容貌清麗。她想了一會兒，想起來她是那個飛花宴上彈琵琶的胡姬。


  楚鈺順手接過藥碗，道：“辛苦你，阿碧。”然後轉臉對桃月道，“將藥喝了。”


  桃月道：“這是什麽？”


  楚鈺道：“解毒藥。”


  桃月道：“我不想喝。”


  那胡姬立到一旁，輕聲道：“公子，不如讓我來。”


  楚鈺道：“無妨。”又對桃月道，“這幾日由阿碧暫時照顧你起居，你若是嫌不方便，可叫小招邀雙兒過來。”


  此人竟連雙兒的名字都曉得，當真是神通廣大。


  桃月在心裏感歎了一聲，口上道：“我不缺人照顧，阿碧還是留楚公子自己使喚吧。”


  原是尋常的一句話，不知為何，出口之後卻愈發覺得語調怪異。


  楚鈺自然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將麵前小姑娘望一眼，又望了望身畔立著的胡姬，心情很好地道，“先把藥喝了。”又道，“聽話。”


  他勸孩子的語氣讓桃月默了默，然後拿被子蒙住頭，道：“我困了，想再睡一會兒，你把藥放在桌上，我醒來後自己喝。”又道，“你們若沒什麽事，就出去吧。”


  隔著厚厚的被子，聽到男子吩咐那喚作阿碧的胡姬：“阿碧，少陽還有些話交代你，先下去吧。”


  姑娘道了聲：“是。”


  良久，桃月感覺到自己旁邊有什麽人坐下來，隨後一雙手隔著被子輕輕拍兩下。


  “你若累了，就再躺躺，我正好閑著沒事，給你講個故事解解悶。”


  桃月屏息凝神，心想這人還真是好大的閑心。


  就聽男子語調和緩地開講，聲音如同三月桃花的香氣。


  他講得是個耳熟能詳的故事，卻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大一樣。


  故事的內容是這樣的——


  從前有一位書生，賞花途中路過一個種有桃花的宅院，口渴了，便敲開門想向戶主人討一口水喝。


  為他開門的是個姑娘，以書生閱美人無數的眼光來看，姑娘生得比桃花美，是個好姑娘。


  古人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樣好的姑娘是適合迎回家做老婆的。可是書生卻是個有風骨的書生，再加上那個時候正是社會風氣最好的時候，人民表達感情的方式也都比較含蓄委婉。故而書生心中雖有將姑娘帶回自家的念頭，卻不能真的將姑娘帶回自家。否則姑娘很可能會將他告到官家，說他行為不端，借討水喝騷擾良家女子。這樣傳出去影響多不好，思慮再三，隻得作罷。


  當然，性格內斂的書生也沒能將自己的聯絡方式留給姑娘，甚至姑娘將他送出門去時，他都沒來得及打好一個告白的腹稿，以至於留下了遺憾。


  這一遺憾原不打緊，打緊的是這份遺憾自那之後又持續了一年，致使他茶不思飯不想，功課都有些跟不上。


  終於，書生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遺憾下去，便在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再一次拜訪了姑娘的院子。熟料此次拜訪，卻見那院子空空，隻有桃花依舊，姑娘卻不知何處去了。書生為此無比失落，覺得大約是自己同這姑娘沒有什麽緣分。


  人在失意時總會變得很有詩意。受到打擊的書生覺得就這麽走了有點不大對得起自己，想了一想，終於大筆一揮，留下一首詩在姑娘的院子邊。


  那首詩世人都曉得，因為無論誰家的娃，隻要去私塾上學，勢必都要背誦他的那首詩。詩的內容是這樣的——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


  楚鈺道：“據說這個故事還有後續。你想不想聽？”


  桃月將被子掀開一些，露個眼睛出來。


  “可是我覺得這樣就很好，才子佳人，因遺憾而千古，總比日後柴米油鹽風雅多了。”


  楚鈺伸手將她的被子再拉下來一些，溫聲道：“你也不怕憋著氣難受。”又道，“你若真喜歡上什麽人，便不會這樣想。”


  桃月道：“我師父曾說，世上男子都隻想著風流，得到的反而不珍惜。難道單隻是一個蒼白的喜歡，便可以不一樣嗎。”


  良久，她聽到楚鈺道：“你不如試一試，看看會不會不一樣。”


  說著，就俯下頭，將唇瓣貼上她的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