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公子心是無情物（1）
“我二人隻吃了不到半盞茶，倒也不久。”楚鈺道。傳說中的無雙公子，待人倒也隨和。
蘇祈的目光掃到百裏雲桑麵前的茶杯，笑道：“楚莊主是吃了半盞茶，可百裏賢弟的杯子，卻分毫未動呢。”揶揄道，“賢弟可是怕我輕慢了這位沈姑娘？”
百裏雲桑似被戳中心事，掩飾一般撈起茶盞，一飲而盡：“蘇兄說笑了，我不過是怕小妹不識規矩，衝撞了蘇兄。”隨後又轉向楚鈺介紹道，“她叫沈桃月。”頓了頓補充道，“是我的遠方表妹。”
這個理由已被用了無數次。
桃月略行了一禮，立在那裏不說話。
楚鈺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兩圈，一開口就是個問句：“我可曾在什麽地方見過姑娘？”
良久，桃月聽到自己聲音涼涼道：“見過，有什麽打緊，沒有見過，又有什麽打緊？”
你見過我，卻未必記得我，記得我，卻又未必將我放在心上。
白衣公子略默了一陣，方才應道：“是啊，我見沒見過你，也許並不打緊。”說著抬起眸子望著她，那眸中空無一物。
不等百裏雲桑察覺出二人之間流動的微妙氣氛，蘇祈很撿時機地插話：“沈姑娘年少美貌，楚莊主偶然在什麽地方見過，對沈姑娘留下了印象，倒也不足為奇。”
楚鈺仍舊望著桃月，彎著一雙桃花眼，道：“興許我們並未見過，隻不過沈姑娘同我的一個故人生的有幾分相似。”
蘇祈拉長聲音，歎了一句，又轉了話題，“我驚訝的倒是，沈姑娘竟同百裏家沾親帶故，更沒有想到竟是百裏賢弟的妹子。”
沉默了良久的百裏雲桑這才開口：“現下蘇兄知道了，是不是該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說一說你們是如何認識的？”
蘇祈彎著眼睛隨意扯了個謊，倒說得合情合理，百裏雲桑露出勉強信服的表情。見二人仍舊立著，便道：“蘇兄請坐。你也坐吧。”
待二人落座，百裏雲桑想想該為桃月介紹一下楚鈺，卻在開口之前聽她道：“早聞錦繡山莊莊主是位天下無雙的公子，今日得見，果然不辜負那些傳聞中的美言，也不辜負公子名字中這個鈺字。”
楚鈺大方地受了這個讚，似笑又非笑：“姑娘年紀不大，說話卻動聽。”
桃月回敬道：“公子生平聽過的動聽話想來不少，多聽這麽一句，想必也不算多。”
楚鈺偏頭對百裏雲桑道：“百裏公子的表妹很有意思。”
百裏雲桑蹙了蹙眉，說出這句話來：“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蘇祈笑道：“不知在你這個兄長眼中，沈姑娘同雲姍妹子，哪個更似孩子？”
蘇祈這個人平日說話，每句話都有打算，不知這一句是安的什麽心。心思一轉，便道：“提雲姍做什麽，那丫頭向來是孩子脾氣。”
蘇祈不動聲色道：“雲姍妹子也快滿18了吧……”含笑望了楚鈺一眼，“我聽說幾年前楚莊主來府上提過親，不知這親事，如今如何了？”
桃月也抬眼望楚鈺一眼，隻見白衣青年神色不動，眸中一層薄薄的霧——這個人，果然什麽都看不透。
其實百裏雲桑也在琢磨該如何向楚鈺開口，蘇祈此時提起，倒是解了他不能開口的急。
要說這兩位的親事，仔細論來並沒有明說。當時楚鈺隻道想同百裏家結個親，並沒有指名道姓要娶百裏雲姍，隻不過百裏家三個姑娘，隻這三姑娘是沒有許配人家的，於是便默認了她是楚鈺想要的人。
隻不過耗了幾年，楚鈺這個人並沒什麽動靜，不過時而邀雲姍喝個茶，聽個曲，卻從來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這幾年便隻餘雲姍一頭熱。百裏晟這個當爹的說急還真急，隻是不好拉下麵子去錦繡山莊催這檔子事兒。
百裏雲桑於是就勢說道：“實不相瞞，今日邀楚莊主來府上一敘，正是關於此事。”
話題既落到了楚鈺身上，眾人便都看著他。其中百裏雲桑神色最是緊張。
隻聽楚鈺淡然道：“百裏老爺是許過楚某一門親，楚某自然不會辜負了這得來不易的緣分。”
百裏雲桑懸著的心剛放下一半，就聽男子聲音清寂地又道：“這些年之所以拖著，卻隻為百裏家的姑娘裏，並沒有楚某中意的人。”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百裏雲桑“刷”地直起身子，劍眉挑起，語調寒涼：“此話何意？”若告訴自己此時此刻想要反悔，這楚鈺，當真好大膽子。
桃月偏頭去瞅蘇祈，見他表麵驚訝，實則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這隻狐狸嘴上勸道：“百裏賢弟且聽楚莊主將話說完，據我所知，楚莊主並不是背信棄義的小人。”
想來這隻狐狸今日專挑著同楚鈺一同過來，為得便是此事吧——不過，將自己也特意帶到這個現場，是怕場麵不夠混亂嗎？
正在猜測，耳邊便響起楚鈺依舊淡定的聲音：“承蒙蘇公子為楚某開脫。不過，楚某此番，卻似是要做小人了……”
話音剛落，就聽砰地一聲響動，這邊蘇祈動作迅速地攔住即將拔劍的百裏雲桑，那邊百裏家三小姐已闖進門來。
百裏雲姍穿了一身明黃色的裙子，朱釵插了滿頭，看上去沉甸甸的，臉上妝容畫的頗為精致，卻遮掩不了發白的臉色，雙唇豐潤，卻有一些顫抖。
隻聽她聲色俱厲地質問：“楚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給我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