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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彼此冷靜

  范可潔順著陳叔的目光看向一旁緊閉的房門,點點頭。正準備隨陳叔一起下樓,寂靜之中,忽然響起開門聲。


  「咔嚓」,眀憐的燈光從門縫透出來,在地板上投下矩形的光影。


  向哲站在屋中,冷漠的眸在他們之間逡巡。


  良久,他啟唇,「陳叔,你找她有事?」,語氣不像是在詢問,反倒有絲絲惱怒在其中。


  范可潔怔忪,看陳叔憂心忡忡的模樣,忙道:「是我找陳叔有事。」


  那雙冷漠的眼移到她身上,分明是看穿的眼神。但他什麼也沒有說,復看了陳叔一眼。


  陳叔自是心領神會,「抱歉先生,是我多嘴了。」,他轉而對范可潔微微一笑,「夫人,打擾了,我先下去了。」


  他低嘆,蒼老的面龐透著些許無奈。


  范可潔無法理解他眼裡的情緒,只覺得這個中年男人似乎又老了幾歲。


  漸漸的,陳叔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閣樓上唯余范可潔和向哲。


  想起還沒來得及寫的辭呈,范可潔深深的看著他,忽然又猶豫起來。


  向哲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好聽的嗓音在寂靜中飄散,「在想什麼?」


  范可潔對他笑著搖搖頭,「我先休息了,晚安。」


  「晚安。」


  回到座位上重新打開電腦,「辭職信」三個大字還在空白的正中央,黑色的字體,加粗,有些刺目。


  纖細的食指落在鍵盤上,卻無法敲擊,哪怕是按下一個字母。


  她在沉思,思考今天發生的一切,混亂,複雜。


  她和向哲,似乎有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來自於向雅,來自於溫月。


  儘管他們打算給彼此一點時間,儘管他們表面上看起來和好如初,可冥冥中的裂縫在蔓延……


  這樣的關係能撐到什麼時候呢?她驀然覺得自己好累好累。


  她並不是真正的范可潔,卻要背負她的罪責,為她接受那雙冷漠的眸,接受溫月的陰謀……


  如果人可以沒有心就好了。


  有那麼一瞬,她希望自己沒有心。如此她便不會因為向哲而痛苦,更不會因為范冬的事而自責,她有點厭倦了這樣的生活。


  或許,她該給自己放個假?可她剛才才信誓旦旦的要去水天公司上班……


  人到底是複雜矛盾的生物,有時候勇氣全憑一時衝動,等仔細想想,又想要放棄。


  最終,她還是按下回車鍵,寫下一封辭職信。


  第二天一早,她敲開辛宇霄辦公室的門。


  辛宇霄正坐在椅子上頭疼得直抓頭髮,只抬頭看了范可潔一眼,呵呵的說:「今天不請自來,吹了什麼風呀?」


  范可潔沒有理他,走上前,一個白色的信封放在厚厚的一疊文件上。


  辛宇霄抬頭,只見信封上寫著三個字「辭職信」。


  「你要辭職?」他終於從忙碌中抽出一點時間賞給范可潔。


  「恩。」范可潔點頭。


  「可千萬別!你要走了,阿哲那裡我怎麼說去?那小子恐怕要奴役死我的。」


  「我相信他公私分明,這一點你不用擔心。」范可潔微微一笑,優雅大方。


  「我是不是哪裡惹到你了?」他忽然問。


  「沒有,我有自己的想法,是我自己打算要走的。」


  「你今天不會是生病了吧?」辛宇霄狐疑的抬頭看范可潔,冷光之中,她站得筆直,精神抖擻,然後放棄一般的說:「你等我先打電話問問阿哲。」


  「不用了,我已經跟他說過了。」,其實她並沒有說,她只是暫時不想讓向哲知道這件事,她怕他問為什麼。因為她要報復溫月,做與曾經范可潔相似,但本質不一樣的事。


  「他居然答應你辭職?」辛宇霄有點難以置信。


  「正如你所說,他不可能喜歡我,又怎麼會在乎我辭不辭職?」范可潔揚唇,公式化的笑。


  這句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感覺到苦澀,昨天的事,讓她感到累了,她真真切切的明白他們的距離,所以,離開向氏集團也算是讓彼此平靜的方法之一。


  「我怎麼覺得你……」辛宇霄話在嘴邊,又想起關他什麼事,可還是放心不下,擔憂的問,「雖然你這麼說沒錯,但……你沒事吧?」


  「我看起來像有事的樣子嗎?」范可潔眨眨眼。


  「不像。」


  「那麼就麻煩經理批准,我這種小職員離開,對公司根本造不成任何影響吧?」


  「既然你要走,我也不會挽留。」


  「謝謝。」


  范可潔感激的彎了彎眼,不顯疏離,卻也讓人難以靠近,那種氣質,跟向哲有幾分相似。


  她轉身,關門。


  辛宇霄盯著桌上的辭職信思忖片刻,撥通向哲的電話號碼。


  此時,向哲正在環境舒適的小木屋裡,與心理醫生交談。


  「向先生,如果您這次還是失敗了,看來曾經的事對您傷害很深。」


  沒有否認,向哲斂眉,好看的俊顏在陽光之中鍍上一層金色。他就像冰雪城堡里高貴的伯爵,令人望而生畏。


  「那麼,我們不如換一種……」


  話未完,手機震動的聲音響起。


  心理醫生示意他接電話,向哲對他抱歉的笑笑,站起身,走到窗前滑下接聽鍵。


  「阿哲,你答應范可潔讓她辭職了?」辛宇霄的口氣聽起來難以置信。


  握著手機的手一抖,漸漸握緊,「她辭職了?」


  「是啊,她跟我說你答應了,我就放她走了。」那邊沉吟了一會,突然大叫,「靠!她騙我!居然說得跟真的……」


  話還未說完,電話里只有「嘟嘟」的忙音。


  向哲大步走到沙發前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抱歉,我有急事,恐怕只能改天再約了。」


  心理醫生自與他見面以來從沒看過他這般著急的樣子,劍眉緊緊皺在一起,眸色凝重,甚至有一絲絲慌亂,那種淡漠與從容不迫彷彿被打破,在這一刻出現裂縫。


  點點頭,心理醫生想自己有了另外的治療辦法。


  向哲打開門出來的時候幾乎是奔跑著的。


  陳叔看到他衣衫有些凌亂,「嘭!」的關上車門,不及詢問發生了什麼,今天怎麼那麼快?向哲已經冷冷的開口,彷彿要冷凍整個世界,「回公司,以最快的速度。」


  那麼多年了,他就見過先生這麼焦急過幾次,每一次都是為了夫人。難不成夫人出事了?

  范可潔從辦公室出來,直接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抱著紙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離開,沒有絲毫留戀。


  說到底,在這個公司她沒有什麼好朋友,更沒有什麼捨不得的,若真要找出一樣——那就是能與向哲朝夕相處吧?雖然不能見面,但他們能在同一個地點,就隔著幾層樓,只要有機會,他們能經常見面。


  但,她現在有點害怕跟他見面了。


  走過廊道,有人在竊竊私語。


  「她被炒魷魚了?」


  「肯定是被老闆玩膩了唄。」


  「呵呵,她也有今天。」


  「早走早好……」


  一句句不堪入耳,這些表面上阿諛奉承的人,到了最後,還不只是會落井下石?

  她一貫不會理會的,可她成長了,她知道自己的無所謂只會成為這些人以為她好欺負的表現。所以,她停下來。


  所有人在一瞬間噤聲。


  她冷冷的掃了眾人一眼,勾唇,明亮好看的眼眸透著幾分銳利與諷刺,「有那麼多閑情說別人的事,還不如好好管管自己。連自己工作都無法完成的人來說我,未免太好笑了吧?」


  范可潔說的實話,公司壓下來的工作,剛才嚼舌根的那幾個人根本沒能按時保證質量的完成,每次都到月底等別人一起幫忙加班,其實有些同事都在抱怨了。


  經她如此一說,那幾人瞬間緘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同事都皺眉看著她們。


  范可潔收回目光,大步離開。


  此時,向哲剛到地下車庫,剛才他又打了一個電話給辛宇霄,辛宇霄說她應該在收拾東西,如果來得及的話,他應該能碰到她。


  站在電梯里,向哲緊緊盯著紅色的數字,他每向上一秒,他的心就要收緊一分。


  那個笨女人!居然敢辭職!她居然想逃!

  向哲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那麼暴躁過,胸口劇烈的起伏。


  終於「叮」的一聲,不過短短一分鐘,他卻好像經歷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范可潔,你不準走,我不准你走!


  那種急切,迫使他向前,走到財務部大辦公室,熟悉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財務部的職員都因為他的到來而屏住呼吸。


  這頭野獸,渾身上下散發著凌冽的氣息,眼神好似能殺人,讓他們不寒而慄。


  辛宇霄估摸著向哲差不多到了,慢悠悠的打開辦公室的門,剛好看到站在樓廊上的向哲,一臉陰沉,好似地獄里走出來的修羅,嚇得他嬉皮笑臉的話在嘴邊都說不出來了。


  「她人呢?!誰讓你放她走的?!」向哲一字一句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來。


  霎時,偌大的辦公室落針可聞,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向哲,想起方才的范可潔,不禁開始擔憂自己的前途。


  「我,我以為……」辛宇霄支支吾吾,一拍腦袋,「你現在快點去追應該還來得及,她不可能走那麼快。」,呼~還好他靈光乍現,不然今天非「死」在這隻老虎的手裡不可。


  向哲英俊的面龐冷冽,輪廓好似能割傷人,轉身,大步離去。


  留下一臉迷茫的人漸漸回神。


  「天吶!你們聽到了嗎?向總居然來找范可潔!」


  「廢話!看來范可潔不是被炒魷魚了,是她自己要走的。」


  「呵呵,有的人,喜歡無中生有。是人范可潔不記仇,不然依向總現在對范可潔的著急樣,那些人被掃地出門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


  向哲走到電梯面前,電梯在一樓,他狂躁的不停按向下鍵,彷彿要戳穿那銀色的金屬。


  但上方一直顯示停在一樓,哪怕一秒,都讓向哲內心火起。


  「TMD!」


  優雅的男人第一次爆粗口,猛地一腳揣在按鍵上,轉身飛快從樓梯狂奔而下。


  范可潔,你不準走!不準離開我。


  有時候,我以為你是身邊觸手可及的陽光,但當轉身仰望之時,我才發現,光很遙遠,它來自於太陽……


  此時公司樓下,范可潔站在路邊打車。


  現在不在向氏集團上班,她想租一個離水天公司近一點的房子住。


  有時候給彼此一點時間,不相見,也是好的。


  本來要搬出來住她應該提前跟向哲打招呼,但是當她今早走出門,看到向哲以後,又猶豫了。


  她怕跟他說話以後,好不容易定下的決心又會崩塌,她太累了,想要安靜。


  一輛計程車停下,她上車。


  遠處,公司透明的大門裡,在她坐定的瞬間,一雙冷漠的眸鎖定在她決絕的側顏。


  男人打開大門,狂奔而出。


  她關上車門,「去水天公司。」


  「好的,小姐。」


  計程車啟動。


  彼此近得一伸手就可觸及對方,但下一秒,她消失在他的視線。


  「范可潔!」男人一失去最後的優雅,站在車來車往的路邊嘶吼她的名字。


  可她已經遠去,沒有回頭。


  「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范可潔自言自語,回頭,透明的車后玻璃里,向氏集團已經消失在地平線上,熟悉的一切景物都不復存在。


  是她的幻覺吧?到了這個時候,誰還會呼喚她的名字呢?沒有人會希望她留在那裡……


  自嘲的勾唇,她低頭,看到手機屏幕來電顯示——向哲。


  辛宇霄告訴他了嗎?


  范可潔猶豫的盯著熟悉的兩個字,心心念念印刻在她腦海的兩個字,突然覺得悶。


  打開窗戶,冷風灌進來,吹醒她魔障的心。


  即將觸碰到接聽鍵的纖細手指停住,慢慢的,她把手機放回包里,任由震動聲不斷折磨著她的決心。


  現在她還不想和她說話,她怕自己聽到那冷漠的聲音,哪怕沒有絲毫情感與溫度,都會奮不顧身的掉轉頭,回到他身邊。


  所以,她不能接電話……


  計程車司機聽到她手機一直響,看這麼冷的天她還開窗戶,輕聲問,「小姐,你可別吹感冒了,再怎麼不開心的事都會過去的。」


  是啊,都會過去的……


  然而,向氏集團門口,向哲氣得想要砸掉手裡的手機。但他揚手的瞬間停住——萬一她打電話回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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