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我們永遠不會分開
大約十幾分鐘后,神聖推門進來,挾裹著一陣涼風,神色焦灼,他還是只穿著那身裡衣,為了舒適,衣服裁剪的很是寬大,襯得他身子頎長而單薄。
「暖兒,糖水來了,我還在裡面加了活血化瘀的葯,喝了你就不難受了。」他手裡端著個白底青花的碗,急急的走到床邊,目光殷切而討好的注視著她。
溫暖睜開眸子,就看到他那張俊俏白皙的臉上有抹黑灰異常明顯,還是在鼻子的位置,看起來有些滑稽,她卻笑不出來,視線下移,他光著的腳上也有些污濁,就那麼踩在冰涼的地上,似是沒有知覺。
這一刻,她心底被真真切切的觸動了,他不是作秀給她看,那麼,便是最本能的反應。
「暖兒,快趁熱喝啊。」他見她不動,忙挨著她坐下,把碗遞到她嘴邊,催促著,「很甜,一點葯的苦味都沒有,我嘗過了,也不燙。」
溫暖機械的喝了一口,暖融融的甜味很快在嘴裡化開,一直蔓延到心底去,她雙手接過來捧住,慢慢的又喝了幾口,小腹處的抽痛果然緩解了很多。
「好喝吧?」神聖一臉期待的問。
溫暖點頭,「嗯,很好喝。」
聞言,神聖整張臉都似要發出光來,眸底更是亮的逼人,「暖兒喜歡就好,以後你每個月這幾日我都煮糖水給你喝,再不會讓你受疼了。」
溫暖心口猛地一縮,不由脫口而出,「神聖,別對我太好。」
她負擔不起。
這話出,神聖面色怔了下,然後,若無其事的笑著問,「為什麼呢?」
溫暖垂下眸子,碗里的糖水還冒著熱氣,氤氳了她的視線,「因為,我不習慣。」
神聖舒出一口氣,剛剛不知為何,他在聽到那句別對她太好時,心居然揪起來,絲絲縷縷的疼讓他差點又陷入無措中,還好,她沒有說出令他更難受的答案。
他又幫她把碗揚了揚,等到她把碗里剩下的全部喝完,他拿過一條帕子給她擦了下嘴唇后,才柔聲道,「傻暖兒,你是我媳婦兒,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呢?不習慣不要緊,慢慢來,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去習慣。」
聞言,溫暖下意識的就想要告訴他,他們沒有將來,可看到他還穿著單衣時,想要說的話便成了,「你先穿上衣服和鞋子吧,還有擦下臉。」
說著,把他放在旁邊的外袍遞給他。
「好!」神聖歡喜的接過來披上,又拿起剛剛給她擦嘴的帕子在臉上隨意的抹了把,卻沒擦對地方,鼻子上的那點黑灰還在。
見狀,溫暖提醒道,「還有一點沒擦乾淨。」
「哪兒?」
「鼻子上。」
「暖兒,你幫我。」神聖撒嬌一樣的把臉湊過來,帕子也塞到她手裡,帶著幾分唯恐她拒絕的急切和霸道,期待的望著她。
溫暖遲遲不動。
神聖又喊了一聲,嘟著嘴,撒嬌的味道更濃,「暖兒,幫我嘛,看在我去給你煮糖水的情分上,我可是第一次給人做這個呢。」
溫暖又想起他著急光著腳就跑出去的背影,心裡頓時一軟,從他手裡接過帕子,動作不算溫柔的在他鼻子上擦拭了幾下,見乾淨了又把帕子塞給他,嗔道,「你自己再擦擦腳,都多大的人了,還不穿鞋就亂跑?」
她斥責的親昵語氣,取悅了神聖,那種歡喜和滿足從骨頭縫裡冒出來,讓他受寵若驚的激動著,「我,我是著急啊,一著急就忘了。」
「以後不許了。」
「好,都聽你的。」神聖承諾著,話音一轉,又自責道,「之前都怪我不好,太粗心了,對暖兒不夠體貼,不然該是早就發現你不舒服的,害的你受疼,我……」
溫暖見這貨又要上演感傷落淚的畫風,趕緊打斷,「不管你的事兒,別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你又不是女人哪裡看得出這些來?」
「可我是大夫啊。」
「我也不是你病人。」
「可你是我媳婦兒啊,比病人還要重要無數倍。」
溫暖瞪他,「這麼較勁有意思嗎?」
神聖還是難掩愧疚和懊悔,「我就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你,暖兒,要不你打我幾下出出氣?」
說著,他真把臉湊過來。
溫暖好氣又好笑,用力推開他,「別鬧了,趕緊擦腳吧。」
神聖卻還是不動,「那暖兒可是怪我?」
溫暖搖頭。
「那暖兒討厭我嗎?」神聖又問。
溫暖又搖了搖頭。
見狀,神聖終於笑起來,胡亂擦了幾下腳,然後掀開被子就坐了進來,雙臂摟住她的腰,「我就知道,暖兒是喜歡我的。」
溫暖被他麻利的動作唬了一跳,等到反應過來,想攆他下床,卻又在感受到他胳膊的溫暖時忍了下去,涼意激的她一顫,「放手。」
「不要,暖兒。」他死皮賴臉的摟的更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不敢去看她的眼,可圈住她腰的兩隻手卻不老實,在她背上開始揉揉捏捏的。
「神聖!」溫暖聲音高了幾度,這貨扮起委屈來可憐巴巴的讓鐵石心腸的人都能心軟,可耍起流氓無賴也能讓人恨的牙痒痒。
「暖兒,我這是在給你按摩呢,你不要想歪喔,之前給你喝的糖水可以緩解小腹的疼痛,而按摩穴位則能解除你全身的不適,很舒服的……」他一邊說著,手上的動作也不停。
「可是……」溫暖有些糾結,不確定這貨是真治病還是趁機揩油。
「暖兒放心啦,我可是很純潔的喔,絕對不會佔你便宜的,我是很有醫德的人,如假包換。」
「那我轉過身去讓你按。」都摟著按摩了,還純潔?
「不好,這樣多方便啊,還可以順便培養感情,一舉兩得。」
「那你的醫德呢?」
「啊?醫德一直都在啊,我不是沒幹什麼羞恥的事兒嗎?」他又故技重施,裝起大尾巴狼來。
溫暖,「……」
見她不說話了,神聖一邊竊喜著,手裡的動作也越發柔情似水起來,不過,耍流氓為副,正事兒還是不耽誤的,看溫暖舒展的眉頭便知道了。
那股腰酸背痛的癥狀漸漸好轉,就連浮躁的心緒都被奇異的安撫下去,她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甚至舒服的有些昏昏欲睡了。
「暖兒,好些了嗎?」神聖低柔的在她耳邊問,像是誘哄。
「嗯!」溫暖半眯著眸子,慵懶的應了一聲。
「要不要躺下?」他嘴裡問著。手早已行動起來,摟著她的腰就要一起躺下去。
溫暖忽然堅定的按住他的手,頭抵在他的肩上沒動。
「暖兒?」神聖試探的喊了一聲。
溫暖這才開口,心思清明。「神聖,我有話對你說。」
「好啊,你說。」他像是聽不懂她語氣中的嚴肅認真,依然嬉皮笑臉的。
「神聖。」溫暖又警告似的喊了一聲。
神聖笑笑,「嗯呢,我在。」
溫暖在他背上掐了一下出氣,然後平靜的道,「神聖,你今晚去書房睡吧!」
聞言,神聖身子微僵,片刻,故作輕鬆的笑到,「為什麼啊?可是因為暖兒身子不方便?那我更要留下來照顧你,我……」
溫暖狠著心打斷,冷聲否定道,「你知道不是的。」
神聖無法再裝下去,緩緩抬起頭看著她,眸底閃過一抹受傷和落寞,「暖兒,你說不討厭我了的,為什麼還要攆我走?可是我哪裡做的還不夠好?」
溫暖也直視著他,表情很認真,「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我是不討厭,可不討厭並不一定就代表喜歡。」
就算是喜歡,也分很多種。
「那你……」,神聖不知道如何問了
溫暖扯下他摟著自己的手臂,又道,「神聖,我不知道你喊我的那聲媳婦兒有幾分真……
神聖聽到這裡,忙急聲打斷,「自然是十分,我認定你是我媳婦兒的,根本不用懷疑。」
「你真的確定?」
神聖表情也認真起來,「嗯,確定,更認定,你就是我媳婦兒,是和我共度一生的人,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改變。」
溫暖蹙眉,「就因為你的卜算??」
神聖點頭,「還有娘問過天命盤,你符合所有的條件。」
「如果你卜算有誤呢?」如果單憑這個就輕率的決定了自己的一生,她總覺得有些荒唐,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不會,就算我有萬分之一的出錯機會,可天命盤做出的指示是絕對不會錯的。」
溫暖低頭沉默了片刻,再看相他時,眉目堅定。「神聖,可我不相信這些。」
神聖面色一變,「暖兒,你這是何意?」
「我的意思就是,你說我是你媳婦兒,可我並不這麼認為,我也無法接受,這和我討厭還是喜歡沒有關係」
「為什麼?暖兒,我從不騙人的……」
溫暖搖頭打斷,神色越發堅定,「這不是騙不騙的問題,而是我相信我將來的歸宿只會掌握在自己手裡,而不是由別人來決定,還有,我想要的婚約只會是因為兩情相許,不摻雜其他的因素。」
神聖怔了下,然後低聲解釋道,「暖兒,我承認一開始接受你是因為天命,可這難道就不是我們的緣分了嗎?難道這樣的在一起就不是兩情相悅了嗎?我跟你坦白過的,對你好是責任是夫妻義務,可更是我的心意,我,我是喜歡你的……」
最後這一句說出來,神聖難得有幾分羞窘的不自在,眼神也飄忽著不敢看她。
這和之前打鬧調戲的表白不一樣,他是認真的。
他越是這樣,溫暖越是想跟他劃清界限了,「神聖,你怎麼不懂呢?」
「我該懂什麼?」
「你是你,我是我。」
「然後呢?」
「我們是兩個世界里的人。」
這樣說夠清楚的了吧?
誰知,神聖還是固執的搖頭,「我只知道你是我媳婦,是幾個世界都無所謂。」
「你……」
「暖兒。」他又去拉她的手,目光楚楚,「你到底在害怕逃避些什麼呢?」
溫暖閉了閉眼,狠下心道,「神聖,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
神聖攥著她的手一緊,明知道是這個答案,卻不可否認,他還是失落了,「我知道啊,可是感情都是可以培養的啊。」
「要是培養不出來呢?」
「怎麼會?我這麼可愛的人你怎麼可能不會喜歡上?」
溫暖默然,若是她一直留在部落,假以時日,她或許會真的喜歡上他也不一定,可是……
「我沒有時間。」
「什麼?」
「我說,我沒有時間去培養,因為過些時候我就會離開了。」
溫暖以為說出這話,他多少也該有些震動才是,誰知他很平靜的道,「離開就離開啊,離開難道就不能培養感情了?」
溫暖狠皺起眉來,「神聖,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我離開部落了,還怎麼培養?」
神聖理所當然的接下話去,「我也離開啊,你在哪兒,我在哪兒,我們又不分開,怎麼就不能培養了?」
這下子,溫暖被震驚到了,盯著他,一時聲音發顫,「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神聖輕笑起來,揉捏著她的手,戲謔道,「就是字面的意思唄,暖兒怎麼變笨了?」
嗯,看她這樣,總算扳回一局。
溫暖抿唇看著他,片刻,定了定神,冷靜問,「你說你可以離開部落?」
「是呀。」
「部落里可以隨意進出了?」
「當然不是。」
「那你說……」
「進來要闖過三關,出去比進來還要難,必須在祭祀的神壇上發下誓言,再喝下忘塵水,然後闖過生死陣,歷經生死,才可以離開。」
「那麼,有人離開過嗎?」
「嗯,千百年來,總會有人不安於此想要出去過花花世界,只是能闖過生死陣的寥寥無幾。」
「那你將來想要離開,也必須闖過生死陣了?」
「對。」
「那豈不是……很危險?」
神聖暖暖的笑開,「暖兒擔心我是不是?還說不喜歡我,女人果然愛口是心非,嘴巴說不要,身體卻誠實的緊……」
溫暖沒好氣的甩開他的手,「說正經的呢,你又跑題了。」
「嘻嘻……」神聖舔著臉又去抓她的手,不管她臉色多冷,「開個玩笑活躍下氣氛嘛,暖兒,你剛剛實在太嚴肅了,我怕怕……」
「神聖,你再轉移話題,我踢你下去了。」
這威脅管用,神聖討饒,「好啦,我投降。」
「那還不快說?」
「暖兒好凶。」神聖撇撇嘴,見她又要動氣,忙道,「我早就闖過生死陣了,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
聞言,溫暖又是一驚,「你闖過了?」
「嗯,別人說的神乎其神,各種恐怖艱難,不過對我這麼機敏睿智的熱門來說,就是小菜一碟啦!」
「那除了你,可還有別人?」
「當然有啊。」
「誰?」
「二弟和三弟啊,他們將來也是要跟著你的,哎呀,那倆混小子肯定會跟我搶你的,他倆最會爭風吃醋了,暖兒,你以後可要對他們嚴厲點,就像剛剛對我那麼凶一樣,不對,最好跟秋風掃落葉般冷酷無情……」
樓又歪了。
溫暖心底卻是起伏難平,他們有本事出去她是信的,無憂谷里寫的那些字便是最好的證明,可是三個人都跟著她……
她忽然亂了,不敢再多想。
「暖兒?」
「神聖,我想靜靜。」
「啊?靜靜是誰?不會是暖兒的那什麼表哥吧?」
「……」
提到表哥,溫暖更茫然了,真要帶著他們三人出去,怎麼對錶哥說呢?
而外面的人又會用什麼樣的眼光去看待他們?
見她沉默著,神聖小心翼翼的又問,「暖兒,你真的在想靜靜啊?我會吃醋的喔……」
溫暖瞪他一眼,「我問你,你們假如離開,部落里的人會同意嗎?」
「部落里有規矩,只要闖過生死陣就可以離開,誰也沒資格攔的,他們若是想,隨時也可以去闖啊。」
「那你父母……」她聲音頓住,想起第一次見面,人家就給她套上那條表明神家媳婦身份的手鏈,還用問嗎?肯定是知曉且同意的。
果然。
「爹和娘都很樂意啊,從很久之前就開始準備了,讓金玉和良緣分別去醫館和書院學習,就是為了等我們離開后好接班。」
「那你們離開……只是為了和我在一起?」
「這是最重要的原因,除此外……」他頓了下,神色凝重了幾分,「還有我們的使命。」
「什麼使命?」
「守護部落的安寧。」
他一字一句,近乎虔誠,溫暖不由的看的動容,卻沒再繼續問下去。
「暖兒,我們現在什麼都說開了,你不再逃了吧?」神聖又繞回這件事。
溫暖揉揉額頭,「我不是逃,我只是……神聖,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想。」
「好!」
「那你去書房吧,我想睡了。」
「暖兒……」
「神聖,在我沒有理清一些事之前,我不想走的太近,對你我都好。」
神聖瞭然,點頭,「好,我不逼你,只是暖兒,嗚嗚嗚,我也不想太悲催了,二弟和三弟都陪了你一個晚上呢,總不能就把我攆出去吧?我會被他們笑死的。」
「那你想如何?」
「我搬個軟榻來放床邊上睡好不好?我們分床不分屋,也算同居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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