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突如其來的機會令裴晏卿著實有些受寵若驚, 他問,“祭酒大人,此事為何如此突然?”
“不願去?”祁雲崢並未直接回應,而是反問道。
“不, 學生願意去, 如今朝中缺人, 學生早就想入職做些實事,隻是事發突然, 學生很多事情沒有準備。”裴晏卿趕緊解釋。
“無妨。”祁雲崢道, “率性堂的事情崔司業會安排其他監生來處理。”
裴晏卿隻得應聲,“是, 祭酒大人。”
……
江眠月很快便聽聞裴晏卿被祁雲崢親自帶走的消息, 卻並不意外。
他向來看重監生們的才能, 裴晏卿不僅優秀至極,讀書考學都十分努力, 行事穩重,掌管事務也十分利落, 並不比顧惜之差多少,如今去試職, 也在江眠月的意料之中。
“祭酒大人對他看重的監生真的不錯。”吳為又瘦了一些,個頭已經比江眠月高出不少, 唯一不變的是他的消息來源, 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逃不過他。
如今正是午時,幾個人吃了飯無事,坐在大槐樹下閑聊。
吳為眉飛色舞道, “之前顧惜之也是祭酒大人引薦的, 如今年紀輕輕, 便挑起了大梁,不管是能力、待人接物、處事方式都十分不錯,朝中人紛紛誇讚。”
“主要難得在,祭酒大人如今這般忙碌,他早就可以將祭酒的職務扔下,專心做他的首輔,這不比看顧國子監強多了,可他依舊顧著國子監,反之,以他的身份地位,為監生們鋪路,這可真是難得。”吳為一麵說一麵驚歎,“真乃奇人也。”
江眠月聽著吳為誇讚祁雲崢,心中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有些羞澀,又有些……開心。
“下一個便是江眠月了吧。”吳為忽然提起她,“我們這一批監生,祁大人最為看重的便是江眠月。”
“是啊。”蘭鈺故意打趣般地看著江眠月,“祭酒大人最喜歡江眠月了。”
蘭鈺故意在“最喜歡”三個字上落下了重音,江眠月伸手,悄悄在桌底下撓了撓她的腰。
蘭鈺笑著躲開。
江眠月轉移話題問吳為,“近日還有什麽趣事?”
“還有關於顧惜之的。”吳為湊近她們,一旁一直在順手翻書的尹楚楚見他一臉神秘,也忍不住湊上前來,想聽聽究竟是什麽事。
“也是我回去過中秋聽說的。”吳為咽了口唾沫,輕聲說,“聽聞顧家替顧惜之物色了一家姑娘,那姑娘不僅與顧惜之門當戶對,且人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長的也極美,顧惜之一見傾心,便直接去提親,結果半道上被和樂公主給截了。”
江眠月微微瞪大了眼睛,“什麽叫……截了?”
蘭鈺也瞪大了眼睛,她中秋嫌麻煩沒有回宮,半點也沒有聽說這回事。
“和樂公主直接把人帶回公主府了。”吳為神秘兮兮道,“此事被壓下來,沒有在外宣揚,但是朝廷中人人都知道有此事,他們都說顧惜之被公主……嗯嗯了。”
蘭鈺微微一愣,蹙眉道,“姐姐她不會這樣做的。”
吳為早已知道她的身份,不置可否道,“你怎麽能確定,嫉妒有時會讓人衝昏頭腦,誰人不知公主喜歡顧惜之,如今顧惜之明目張膽去提親,豈不是扇了和樂公主的臉。”
尹楚楚卻蹙眉看著吳為,關注點不大一樣,“你說的那個,嗯嗯……是什麽意思。”
“就是……”吳為看到尹楚楚充滿求知欲的眼神,忽然就開不了這個口了,“就是那個!”
“哪個!”尹楚楚沒好氣的說。
“哎呀重點不在這裏,在後頭。”吳為小心翼翼看了看旁邊,見四下無人,才開口說,“和樂公主不知發了什麽瘋,興許是覺得顧惜之此舉失了臉麵,讓人去找那姑娘的麻煩,據說差點把那姑娘弄死,那可是朝廷命官之女。”
江眠月心中一咯噔。
和樂公主養麵首也好,胡作非為也罷,最多算是喜好獨特,大家也都已習慣了。
可若真如吳為方才所說,和樂公主因吃醋傷了那無辜的姑娘,恐怕皇上會對和樂公主極為失望。
這便算不上是喜好獨特,而是心思不端,無視法度了。
蘭鈺猛地站起身,蹙眉看著吳為。
“我得回去一趟。”蘭鈺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覺得事態有些嚴重。
江眠月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祁雲崢說過,他在用和樂公主和梁清澤互相製衡,說明如今在雙方勢力平衡的關鍵時期,和樂公主這麽做,豈不是將刀親手遞給敵方?
她猛地抓住蘭鈺的手,“你不能回,太危險了。”
“眠眠,姐姐她……雖然尋常對我冷嘲熱諷,但是其實,沒有真正害過我。”蘭鈺還是心軟,“她雖然經常做些出格的事,但是此事實在是有些……太出格了,實在不對勁,不像是她做出來的事。”
蘭鈺所言,正是江眠月所想。
“確實不對勁。”江眠月緩緩垂眸,“我有個辦法。”
“什麽辦法?”蘭鈺問。
“陸翀。”江眠月看向蘭鈺,“你不是喜歡找他麽?”
蘭鈺瞪大了眼睛,似乎並不能太理解江眠月在這種時候提起這個的原因。
她難得正經一回!
“雖然有和樂公主衝動做出此事的可能,可是憑玉兒對姐姐的了解,如今還有一種可能,便是梁清澤在此事上火上澆油,傷了那姑娘,並對外宣揚是和樂公主幹的。”江眠月開口道。
一旁的尹楚楚和吳為都覺得有道理。
“此事恐怕跟梁清澤脫不開幹係。”江眠月,“因為他這麽做,還有一重好處。”
蘭鈺問,“什麽好處?”
“吳為方才也說了,顧惜之是祁大人的得意門生之事,朝堂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朝中勢力自然會認為顧惜之與祁大人一派,如今祁大人親自引薦培養帶入朝中的棟梁之臣顧惜之。他心愛的女子遭此無端厄運,隻是因為公主貪圖顧惜之男色,你覺得朝中局勢會如何?”
尹楚楚也反應過來,“梁清澤這是要玩一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
“祁大人如此,便陷入了尷尬境地,三足鼎立,相互爭鬥,誰也不會與誰合力,他梁清澤便削弱了對手,成了此事上的最大贏家。”江眠月細細想著其中的關竅,越想越是心驚,梁清澤這招數,屬實有些惡心人。
江眠月看了一眼蘭鈺,接著說。
“為什麽讓你從陸翀入手,便是因為陸翀是梁清澤的刀子,是他安插在國子監的眼線,他要打聽消息,自然知道不少梁清澤的計劃。”江眠月緩緩道,“如今我們在國子監動彈不得,唯一能接觸到的也就隻有此人,你若是能將他的嘴撬開,我們便能占據主動。”
江眠月拍了拍她的肩膀,為了讓她更有動力些,說道,“這不正是話本裏經典的情節嗎?”
蘭鈺立刻搖了搖頭,“我沒看過這麽正經的話本。”
“……”
江眠月與另外二人聞言,都是麵色複雜。
說的……倒也是。
好在此事蘭鈺極為樂意去做,或者說,就算是江眠月不說,她也在做這件事。
於是國子監的監生們近日便發現,蘭鈺時常“偶遇”陸翀,不是會饌堂,便是在騎射場,有時在路上也能碰見,兩個人往往一前一後,那蘭鈺便像是個甩不掉的小尾巴似的,黏在陸翀的身後,若不是兩個人不在同一級別的學堂,蘭鈺恐怕是要去陸翀的學堂上課去。
陸翀不想惹人注目,可如今處處惹人注目,蘭鈺長的又漂亮,他走到哪兒都有人打趣、豔羨、冷嘲熱諷。
“陸監生真是好福氣啊,這麽可愛的姑娘,偏偏看上了冷心的陸監生。”
“陸監生,你不要蘭鈺,便讓給其他人吧,大家都羨慕死了。”
……
“陸監生,蘭鈺在舉業齋門口等你,說是親手做了小禮物。”
陸翀幾乎要瘋了。
這蘭鈺簡直無處不在!
他不知,江眠月和尹楚楚二人為了幫助蘭鈺,時常讓熟悉的人注意著陸翀的動向,吳為也使出了絕招,周圍的認識的人時不時便會告訴他們陸翀的動向,有了他們,蘭鈺對陸翀簡直是手到擒來。
蘭鈺對此簡直感激不已,朝著江眠月抱拳,“眠眠,日後我跟陸翀的喜酒,你一定要來喝。”
江眠月著實無奈,“你這丫頭!正事別忘了!”
“放心,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蘭鈺朝她眨了眨眼,“就快到下個階段了。”
“下個階段?”江眠月疑惑問。
“嘿嘿。”蘭鈺笑得人畜無害,江眠月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很快便到了年關。
今年的年關不如往常熱鬧,這幾個月,祁雲崢日日忙得看不著人影,偶爾回來一次,第二日便會離開,到了年關,他也沒有時間休息,日日困在宮中,無法脫身。
大年三十,江眠月在家中與林氏一道包餃子,便聽江述懷輕聲與江玉海說。
“小裴如今在祁大人手下做事,今年來不了了,裴晏聲送了些東西來,明日我給人回禮。”
“此事我知道。”江玉海蹙眉,“你說,祁雲崢是什麽意思?”
“爹爹指的是什麽?”江述懷看了一眼江眠月,聲音小了些,“您的意思是,祁雲崢故意的?”
“也不是。”江玉海緩緩歎了口氣,“據說祁雲崢對他極為滿意,可能會讓他提前卒業,直接入職為官,這樣的待遇可不簡單,如今雖然朝中缺人,可能得此殊榮,日後也是青雲直上,沒有什麽好說的。”
“我隻是有些感慨,那祁雲崢是知道小裴與我們家關係的,說實話,他能做到這個地步,讓我有些驚愕。”
“個人好惡不影響大局,祁雲崢能走到如今地位,屬實有些心胸。”江玉海道。
“就是小裴辛苦了些,大過年的,都沒法回家。”江述懷道。
“如今局勢不穩,回不回家的,倒也不那麽重要,大丈夫當以事業為重嘛。”江玉海說,“別的不說,祁大人在官場,確實是個無可挑剔的人才。”
“爹爹的意思是?”江述懷覺得江玉海說這些,倒像是有些動搖了。
“我的意思是,官場是官場,個人是個人,你日後,不要將個人好惡帶到官場上,這點跟祁大人多學學。”江玉海教導他,“心胸要寬廣,才能走得長遠。”
“兒子明白了,那眠眠的事……”江述懷好奇問。
“那不算。”江玉海話鋒一轉,“眠眠歸眠眠,朝堂歸朝堂,兩碼事。”
“爹爹,哥哥,別偷懶。”江眠月沒聽到二人說什麽,遠遠地喊著,“過來幫忙!”
作者有話說:
江玉海:述懷,你多學學祁大人寬廣的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