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這位是?”江玉海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一旁的裴晏卿, 隻見他比江眠月高出一個頭,身材修長,麵容溫和,五官出眾, 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良好的教養與風範。
方才遠遠的看著他與江眠月站在一處時, 江玉海便覺得二人站在一處十分順眼, 且這小子著實懂禮,雖與她站在一處, 卻不遠不近, 保持著一段距離,又不顯疏遠, 屬實是君子之風。
得知麵前便是江眠月的父親江玉海, 裴晏卿立刻行禮, 動作不驕不躁,頗為穩重。
“江大人安好。晚輩名為裴晏卿, 是江監生的同窗,比她早一年入學, 今日與其他監生們一道,來宮中獻禮的。”
江玉海上下打量裴晏卿, 麵上帶著略帶欣賞的笑意,“早就聽聞你的名字, 如今一見, 果真是一表人才。”
“江大人謬讚,晚輩愧不敢當。”裴晏卿立刻應道。
“你如此謙遜,穩重, 如今倒是難得一見。”江玉海笑了笑, “聽述傑說起你, 時常在國子監照顧眠眠,還是要多謝你才是。”
裴晏卿麵容微紅,有些不好意思,“江大人,國子監內,江眠月著實優秀,勤懇好學,頗得祭酒大人、司業大人以及諸位博士助教的喜愛,若說照顧,晚輩著實是不敢當,都是江眠月自己努力。”
江玉海聞言,麵上笑意更甚,他看向江眠月,低聲說,“這孩子不錯,心眼實。”
江眠月耳朵裏聽著他們的說話聲,卻有些心不在焉。
她一麵敷衍點頭,目光一麵看向不遠處,祁雲崢的方向。
隻見祁雲崢正麵對著那嬌嫵的女子,那女子也一瞬不瞬的望著他,眼眸中波光粼粼,帶著幾分期待之色,她垂眸看了一眼祁雲崢腳下的帕子,輕輕說了一句什麽。
而祁雲崢終於上前兩步,在那女子身旁開了口。
江眠月恨不得把耳朵湊上去——祁雲崢聲音怎麽這麽小,她聽不清啊。
江眠月卻隻見那女子滿臉的嬌羞與期待,渾身都充滿了祁雲崢來到身邊時的緊張。
可那些情緒,卻在祁雲崢開口的一刹那化為烏有。
她一臉被雷劈中的表情抬頭看向祁雲崢,仿佛從未聽過如此離譜的話一般。
祁雲崢頷首,有禮有節,緩緩離開。
江眠月的心中頓時升騰而起一股強烈的好奇——祁雲崢到底跟她說了什麽?
再看那姑娘,垂眸啜泣起來,一幅自尊心受損的模樣,傷心欲絕的轉身跑了。
江眠月不由得有些同情那姑娘,也不知道是誰家的,怎麽就運氣這麽不好,看上祁雲崢了……
“眠眠,你在看什麽?”江玉海見她心不在焉,一幅探頭看熱鬧的模樣,不由得問道。
“看祭酒大人呢。”江眠月笑道,“平日裏祭酒大人都在國子監窩著,倒是看不出,他如今卻頗受歡迎。”
裴晏卿也淡淡笑了笑,說,“祭酒大人樣貌絕世,自然有不少姑娘喜歡的。”
江眠月想到他那張臉,心中微動。
他確實長得極好,這一點無法否認。
“原來是祭酒大人,我聽聞,祁大人頗受皇上看重,之前皇上便想讓他擔任首輔之位,被他拒絕了。"江玉海緩緩道,“據說他鍾情於教書育人,似乎對權勢高位並不如何感興趣,倒是個奇人。”
江眠月聽到“首輔之位”便微微一愣,聽完這些話,她不由得驚愕看向江玉海。
“他……拒了首輔之位?”她心中震驚。
“是啊。”江玉海道,“也對,你們去了國子監,消息閉塞,自然不知此事。”
難怪……難怪上輩子的這個時候他已經是首輔。
江眠月頗有些不解,這輩子,他居然做了不同的選擇……他似乎,真的像變了一個人一般。
或許……他本心並不壞,本就憧憬這樣的生活,上輩子過得壓抑而充滿殺戮,這輩子雖不記得,卻似乎下意識在避開了原本的那條路。
江眠月心中感慨,輕聲對江玉海說,“爹爹,祭酒大人平日裏對我頗為照顧,要不,爹爹陪我一起去謝謝他?”
“正有此意,你在國子監這麽久,我也沒見過他,確實該去拜見拜見才是。”江玉海道。
江眠月便和裴晏卿告辭,與江玉海一道去找祁雲崢。
半道上,江玉海遇到不少熟人,看到江眠月,一個個都露出讚歎之色。
“這便是江大人之女,聽聞在國子監獲了皇上賞賜的金筆,真是前途無量啊。”
“江大人虎父無犬女,也不知定親了沒有,若是沒有的話,不如……”
“江大人,這麽個好女兒,你怎麽藏得這麽深,光隻知道你一個江述傑,如今也是朝中棟梁,女兒居然也如此厲害!”
江玉海一路跟人笑著回話,謙虛謹慎,江眠月謙遜有禮,跟著江玉海往前走,竟不知今日跟著父親一道,前行之路竟然如此困難。
“你現在吃香的很啊。”江玉海摸了摸頭上的冷汗,“若是尋常姑娘家,如今你是該談婚論嫁了。”
“爹爹。”江眠月趕緊捉住江玉海的手臂,認真道,“爹爹,我還要考學呢,現在不想談及此事。”
“爹爹知道,你看你緊張的。”江玉海輕聲道,“我是說,你若是有看中的,事先告訴爹爹,你看那裴晏卿……”
江玉海轉頭指了指,果然,裴晏卿周圍不知何時又出現了幾位不知哪兒冒出來的長輩,正在與他說著什麽,他麵容泛紅,有些窘迫的推拒著,著實像是羊入虎口。
“好人家難尋,趁早考量才是,即便做官,總歸也是要嫁人的。”江玉海看了她一眼,“那裴晏卿你覺得如何?”
“爹爹,如今還太早了。”江眠月著實無心去考慮這些,“再等等吧。”
“行。”江玉海拍了拍江眠月的手背,“我姑娘開心就好。”
簡單一句話,極盡寵溺,江眠月眼眶一紅,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宴會這段時間便是用來給諸位寒暄走動的,皇上還未到,如今文武百官近乎到齊,皇親國戚也逐漸入場,場麵愈發熱鬧非凡。
江眠月與爹爹一道往前走,眼看著祁雲崢便在眼前不遠處,可陡然間,江玉海和江眠月的麵前,忽然出現了一人。
江眠月一愣,直直與那人對視。
隻見那人孤身一人,看起來形單影隻。
他年紀輕輕,皮膚蒼白,似乎有些病態的憔悴之色,眼眸中看著虛弱溫軟,卻有些深不見底。
他長得與蘭鈺有些相似,氣質卻完全不同,一身皇太子袞龍袍常服,明明是明黃色,可他眼底青黑,卻像是撐不起這個顏色似的,看起來頗有些窩囊與弱氣。
江眠月頓時猜到眼前是何人,趕緊與江玉海一道行大禮。
“見過皇太子殿下。”
“免禮。”皇太子微微一笑,“這便是江大人之女?”
“回稟皇太子殿下,正是小女江眠月。”江玉海立刻道。
“不錯,江家出英才。”皇太子看向江眠月,眼神掃過她的眸子。
江眠月頓時有種被看穿的感覺,這種感覺居然與上輩子麵對祁雲崢的感覺極為相似。
她心中警鈴大作,抬眸看向他的時候,卻發現他眸中帶著淺淺淡淡的笑意,看著溫文儒雅,十分無害。
她心中頓時提防起來。
皇太子似乎還想繼續讚賞幾句,便聽到不遠處傳來喧鬧之聲。
“和樂公主到了!”
江眠月便見著皇太子微微一僵。
周圍頓時暗潮湧動,眾人蜂擁上前跟公主殿下行禮,以示對公主殿下的遵從,宮人也立刻嚴陣以待,上前伺候,生怕得罪了這位尊貴的公主。
江眠月下意識的看向麵前的這位無人問津的皇太子,隻見他淡淡笑著看向和樂公主,眼中卻露出一絲淡淡的陰霾,口中卻帶著讚歎,“公主殿下真是女中豪傑。”
江眠月頓時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割裂感,她心中不安,有些擔憂。
她記得,爹爹曾說,皇太子梁清澤,乃翩翩君子,為人寬厚,見到他便能明白,他日後會是位明君。
可如今,她卻覺得此人心機重重,頗有些危險。
若是未經曆過上輩子的一切,江眠月覺得自己絕對不會有這種感覺。
可上輩子見過祁雲崢殺過人之後的模樣,她如今便能感覺到,此人麵上雖帶著笑,卻無情而冰冷,舉手投足之間仿佛帶著一股莫名的血腥之氣。
這也許是帝王該有的模樣,可若江玉海繼續與他牽扯太深,恐怕會掉進深淵。
“你似乎對我頗感興趣?”皇太子忽然看向江眠月,江眠月一怔,才發覺自己方才多看了皇太子幾眼,本以為他沒發現,他卻似乎敏感的覺察到了她目光中的審視。
江眠月頓時緊張起來,她心中忌憚,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找借口,怔愣了一瞬,卻忽然聽到有聲音響起。
“臣祁雲崢,見過皇太子殿下。”
江眠月心中一震,猛地看向一旁,隻見祁雲崢不知何時出現,正緩緩朝梁清澤行禮。
“祁大人,免禮,不敢當。”皇太子笑意更甚,“巧了,正在與你們國子監的女監生閑談。”
祁雲崢看了一眼江眠月,然後朝江玉海稍稍頷首示意,轉頭笑道,“哦?皇太子閑談得如何?”
“在問她為何總是看我。”皇太子笑道,“倒是可愛。”
江眠月頓時反應過來,盡量讓自己顯露出單純無知的模樣,小聲說,“方才見著皇太子殿下,您似乎身體不適,便……鬥膽多看了幾眼。”
“沒想到,今日如此多人,隻有你一個丫頭關心我的身子。”皇太子苦笑一聲,看向江玉海,“江大人,你女兒跟你一樣良善。”
江玉海嚇得立刻行禮道,“不敢當,小女無知,胡亂說話,還望您見諒。”
“無妨。”皇太子語氣溫和,“你也不是不知我的為人,我身子弱是事實,不用避諱。”
“江監生心直口快,也是她的長處。”祁雲崢笑了笑,“不過她第一次來宮中,不懂規矩,待回了國子監,臣罰她抄書去。”
“哈哈,你呀。”梁清澤瞬間笑了起來,“罷了,不與你們多說,我得去歇會兒,諸位,告辭。”
送走梁清澤,江玉海鬆了口氣,立刻俯身行禮謝道,“多謝祭酒大人為小女解圍。”
“不必多禮,江大人。”祁雲崢立刻將江玉海扶起,“江眠月聰慧機敏,又刻苦好學,國子監難得出此好苗子,護著她,也是我的職責所在。”
“多謝祭酒大人厚愛,得您這番話,國子監有您在,我便也能放心了。”江玉海緩緩聽歎了口氣,“初生牛犢不怕虎,她也是莽撞了些。”
“要的便是這般赤誠,若是老謀深算,便也失去了青年人的那份骨氣。”祁雲崢緩緩道,“江監生未來可期,稍加引導便是。”
江玉海聞言,心中激動,知道這位祭酒大人是真的對江眠月十分照顧,感激道。
“真是多謝祭酒大人了。”江玉海感慨道,“做父親的心思,一直苦於無人理解。”
“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祁大人,您雖年輕,卻也是小女的好師父,如今給她引路,定能體會我為父的心思。”
“……”祁雲崢沉吟片刻,麵無表情道,“正是如此。”
“冒犯問一問,祁大人,您年齒幾何?”江玉海問。
“二十有一。”祁雲崢道。
“如此年輕,有這般大才,有這般心境,有這般作為,著實老夫佩服不已。”江玉海感歎道,“祁大人,您……可有適婚人選?若是需要,我倒是認識幾家不錯的姑娘。”
作者有話說:
江玉海:老父親的心思終於有人懂了,這必須給他幫忙介紹對象。
祁雲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