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江眠月聽到他說的話, 心中頓時打了個寒顫,她尷尬地笑了笑,“段前輩您好,我聽說了您被選上梁山伯一角的事情, 原該是我先去找您才是……”


    “跟我, 不必如此客氣。”段益打斷她的話, 緩緩走到她麵前,笑道, “早就聽聞廣業堂新來的齋長長相脫俗, 沒想到比我想象中還要令人驚豔。”


    江眠月客氣的笑了笑,“段前輩過獎。”


    “倒是有趣。”段益上前一步, 目光不斷打量她的臉, “江監生是極少數經我誇獎樣貌之後, 還能淡然處之的姑娘。”


    “在國子監,樣貌並不是什麽要緊事, 能否作得好文章,學得真本事, 才是最重要的。”江眠月柔聲說。


    “此話在理。”段益挑眉,緩緩點頭, 江眠月看著他的神色,卻像是心底裏並不讚同此話一般, 帶著幾分天生的驕傲之色。


    江眠月看著他, 卻見他分明不同意,卻並不在麵上反駁她,隻笑道, “江監生, 期待與你共演。”


    “多謝段前輩照拂。”江眠月與他行了個禮, “還有課,我先進去了,段前輩告辭。”


    “好。”段益便看著她轉身回了學堂,眉頭稍稍挑起,似乎有些不滿。


    一旁的同窗緩緩走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麽樣,等了好幾日,這姑娘可讓你失望?”


    “臉蛋身子都尚可。”段益摸了摸下巴,“個性不太喜歡,太裝模作樣了。”


    “這有什麽關係,漂亮就行。”同窗嘿嘿一笑,“你也曾說過,在國子監的姑娘們,不是歪瓜裂棗就是腦子有些軸的,能有個這樣的,屬實是難得了。”


    “再說了,初次見你,人姑娘總不能就上趕著來,總要矜持,有個過程。”同窗笑道,“你這個浪蕩公子哥兒,不也裝的很像君子?”


    “你說的也是。”段益低頭笑了笑,麵容上勾起一絲完美的弧度,“大家都裝,不裝怎麽行呢?表麵一本正經,心裏還不定是什麽樣。”


    江眠月回到課堂,張博士剛好來上課,她低頭翻書,心裏頭卻還是覺得不太舒服。


    那段益,看起來有些別扭。


    但是具體是哪裏別扭,又有些說不上來……


    罷了,不過是演戲本,也不是她能選擇的,待過了壽寧節,與此人便也沒有什麽交集。


    江眠月很快便將此事拋諸腦後,不再多慮,隻是蘭鈺有些辛苦,一天都在用不同的聲音和語調哀嚎,一開始江眠月還幫忙,後來發現她就是想哀嚎而已,屬文的速度也不算慢,反而越寫越快了。


    她淡淡一笑,摸了摸她的腦袋,“我發現祭酒大人的法子還挺適合你的。”


    “啊?”蘭鈺幾乎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摸著你的良心,你看看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祭酒大人叼走了!”


    江眠月低頭笑了起來,那笑聲輕柔,吸引了堂上無數股目光,特別是那劉欽章,幾乎整個身子都側過來看著她,一雙眼睛裏幾乎要冒出火光來,弄得江眠月十分不自在。


    劉欽章似乎很喜歡她被自己看得不自在的樣子,她越是不自在,他越是興奮。


    江眠月急忙收斂笑容,一本正經的翻書,假裝注意不到他的目光。


    雖然及笄,但是她對那些男女之間的事情著實是提不起興趣,上輩子所經曆之事已經足夠耗人,這輩子,她恐怕……


    江眠月低頭看著書,撫摸書頁上的字,心中安心不已。


    書中自有黃金屋。


    她如今唯一惦記的,便是皇上來臨雍講學一事。


    要盡快成為最優秀的監生才是。


    她緩緩將麵前的書拿開,從桌子裏摸出了九章算術……開始頭疼。


    因角色已定,戲本也已經熟悉,初次排演,便安排在了國子監的彝倫堂,司業大人閑著沒事,便和方監丞一道,在彝倫堂守著,頗有些興致的坐在上頭看諸位監生演戲。


    “還別說,郎才女貌的,看著真養眼,年輕人真是不錯啊,很有精神氣。”司業大人抱著手肘低聲與方監丞道,“公主殿下挑人的眼光真是不錯,你看這梁祝,嘖。”


    “確實好看,皇上一定喜歡。”方監丞也笑了,方臉笑起來顯得更加方塊狀,十分顯眼,“那位江監生,便是司業大人親自去送監照的姑娘吧?”


    “正是。”司業大人眼眸中帶著一分欣賞,“是不是長高了些啊,看起來比未入學那會兒活潑精神多了。”


    “看得出來,她是真喜歡讀書的。”方監丞說。


    “喜歡讀書”的江眠月低頭看著戲本,將自己的詞都確認了一遍,隻盼著速戰速決。


    她的九章算術還有一些沒弄懂,要回去問問尹楚楚。


    “諸位前輩,若是準備好了,便開始?”江眠月開口笑著問。


    “可以,我也覺得,速度快些,我回去還有書要看。”一位男監生皺眉開口道。


    說到她心裏去了,江眠月看向那男監生,他的長相與段益比起來隻能說是清秀,五官每個擺在那兒都一般,但是組合起來卻莫名的順眼,他演的是幾個不同的小角色,並不起眼,但是哪裏需要,便有他的身影。


    江眠月記得,此人是修道堂的,與裴晏卿是同窗,上次發熱的那位似乎便是他,名叫何玉平。


    “這位監生也不必如此,你真有心念書,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之功,還是要長期的積累。”段益微微笑了笑,“在場的誰不想回去看書休息?弄得隻有你在著急似的,豈不是讓其他人心中難受。”


    “我也沒有那個意思。”何玉平皺眉道,“隻是有些時間不必浪費。”


    “在場都在忙碌了,誰浪費時間了?”段益挑眉看著他。


    “算了算了,開始吧。”有人打圓場,“不要爭吵。”


    “誰吵了?”段益皺眉道,“我隻是在幫大家說話。”


    江眠月蹙眉看向段益,段益卻也看向她,“你也覺得我在吵嗎江監生?”


    司業大人和方監丞都興致勃勃的看著他們爭論,他們今日就是來湊熱鬧的,這幫監生們沒有打起來之前,不打算管事。


    都是年輕氣盛的小夥子,平日裏規矩慣了,有點小矛盾也實屬正常。


    “這段益真是,這不把麻煩拋給江監生嗎?人家一個小姑娘,讓人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前選一邊。”司業搖了搖頭,“還不如讓劉欽章那愣小子來演。”


    “江監生能行嗎?”方監丞有些擔憂,“我去幫她解圍?”


    “等等,看看她如何應對,不行你再去。”司業大人想起上次她對李隨說的那些話,倒是對她的反應頗有些興趣,往前傾斜身子,靜靜等著,若是手邊放著瓜子,他恐怕已經興致勃勃的磕起來。


    “諸位都是前輩,是我不懂事,先說了一句,引起諸位前輩分歧。”江眠月朝他們行了個禮,緩緩笑道,“何前輩和段前輩都是為了大家著想,沒有孰是孰非,隻是我有些肚子餓了,情急之下,才說了一句,著實抱歉。”


    江眠月朝著在場的各位笑了笑,雙手覆在肚子上,有些不好意思道,“承蒙諸位前輩,在壽寧節之前,還要多謝各位前輩照拂!”


    “你是我們之中最小的,又是唯一的女子,我們應當照顧你。”段益率先說,“既然你已餓了,我們便快些開始吧,看你這麽瘦,是該多吃點。”


    氣氛瞬間緩和下來。


    何玉平見他這麽說,便也不再開口,隻到背後去候場,麵容上依舊顯得十分冷淡。


    彝倫堂門口,夕陽下,逆光站著一個身量頗高的男人。


    祁雲崢背著手站在門邊處,在裏頭諸位看不到的角度,靜靜看著江眠月笑著對其他人說話。


    夕陽勾勒出他下頜線的弧度,半明半暗之間,他目光沉沉,看著江眠月上場。


    今日排的是梁祝初識,在曹橋邊的涼亭。


    段益上前,拿著折扇笑道,“兄台,我幫你拿這些行李吧。”


    “多謝兄台。”江眠月笑著將不存在的行李遞給段益,抬眸對上他的笑容,頓時覺得此人不是那話本中的梁山伯,倒像是道上調戲良家婦女的紈絝子弟。


    兩人在“涼亭”坐下。


    江眠月道,“敢問兄台,尊姓大名,家住哪裏?”


    “小弟梁山伯,家住梁莊。”


    “小弟祝英台,家住祝家莊。看兄台也是書被一挑,可也是去紅羅書院讀書?”(1)


    “正是。”段益笑了笑,手掌拍在江眠月的背脊上,稍稍撫了撫,“兄台也是?”


    江眠月一顫,猛地站起身來,退後幾步,有些氣惱。


    “段前輩,台本上沒有這些動作。”江眠月皺眉道。


    “什麽動作?”段益挑眉站起身,笑道,“江監生是否過於敏感了,既梁山伯認為祝英台是男子,手腳上自然沒有那麽多的注意,得知在同一書院讀書,如此動作,更能顯現梁山伯的激動情緒。”


    “段前輩,此言差矣。”江眠月皺眉看著他,“梁山伯其人,性格如水,平和儒雅,敦厚溫柔,並不會因激動便對人動手腳,更何況隻是初識。”


    “江監生是不是,有些過於認真了。”段益笑了笑,似乎有些無奈,“女子監生,就是麻煩……我注意些動作便是,你別生氣了。”


    “認真是好事。”一旁的何玉平聽不下去了,“段監生,你那動作,本就可有可無,如今看到,著實有些冒犯了江監生。”


    “怎麽,你們一個個都找我麻煩?”段益終於皺眉怒道,“那我不演了行嗎?”


    “行啊。”祁雲崢緩緩走進彝倫堂,表情溫和,“那你別演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來晚了,二更一點左右!愛你們!

    看到大家都在等男二,男二還在從南京國子監趕來的路上,目前沒有出現過~

    (1)台詞部分來自於《梁山伯與祝英台》經典話劇劇本台詞,有改動。


    原版:


    唉,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梁山伯趕緊迎了上去說:兄台,我幫你挑著到亭子裏歇歇腳。


    祝英台把桃子交給梁山伯說道:多謝兄台多謝兄台。


    倆人來到享子。梁山伯把挑子放下,倆人坐了下來。


    祝英台說敢問兄台,尊姓大名,家住哪裏?


    梁山伯說道:小弟梁山伯,家住梁莊。


    兄台尊姓大名,家住哪裏?

    祝英台說道:小弟祝英台,家住祝家莊。看兄台也是書被一挑,可是去紅羅書院?

    梁山伯說道:正是。看來兄台也是去讀書的?


    祝英台說道:正是。


    祝英台說道:說道結拜,小弟和兄台見如故,咱們也來金蘭結拜如何。


    梁山伯說道:好呀!可惜沒有香燭。


    祝英台說:咱們就挫土為好了。


    梁山伯說: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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