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2
馮秦氏活了六十多歲,立刻把老爺子這陣子的反常想了出來,當初她就奇怪,族長那招雖然威勢不可擋,但他出招的時候明顯情緒正在強烈波動,依照他那種出招速度,老爺子完全可以躲過這一劫,幹嘛非要裝傻受這一重傷。
馮秦氏想不出所以然來,立刻趕到老爺子窗前,揮退侍候的弟子,直接單刀直入問道:「你做的這一切到底是想幹什麼。」
夫妻多年,馮秦氏這句沒頭沒腦突如其來的提問換做旁人只怕聽了一頭霧水,但馮豐卻縷著鬍子笑道:「你知道了?」
馮秦氏翻了個白眼道:「當初你們倆的眼神交流可別想矇騙過我。當時我還納悶是怎麼回事,原來搞了半天就是為了讓那位族長對你歉疚。」
「這你不懂了。」
馮豐掙扎著坐起來,雖然當時他重傷在身,可那位族長晚上派人送了葯來,說是族裡的秘傳之葯,對這種內傷治療很有好處。他吃了兩天,傷勢已經好了許多,完全可以不必整日里躺著,但他也學起來徒弟玄睿的招數:裝病。
馮秦氏見了趕緊扯了一個靠枕墊在他背後讓他靠著。
「我這麼做算是一箭雙鵰吧。一是想讓他對我歉疚,這樣的話將來萬一有什麼事天一庄至少不用遭受他們的攻擊。二來嘛,也是送他一個人情,兒子成親當父親卻只能坐在外位置上,想必他心裡難受的要命。也算是我這個師父送給睿兒的成親禮物。親生父親出席他的婚禮,這不比什麼禮物都強。」
「還一箭雙鵰?我看是三雕四雕都不止吧。」
馮秦氏嬌嗔的拍了他一下道:「這個老頭子,睿兒簡直就是被你帶壞了。一耍起心眼來,總要付一得十一勞永逸才行。」
「別別別,我可比不上睿兒。這裝病的一招還是我跟他學的哪。只不過,你不覺得我比他裝的更像嗎。那傻小子,明明剛剛自己裝過一場大病,居然沒有識破我老頭子的「病情」。」
馮豐覺得很有面子,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你呀,馬上都快七十的人了。難道不知道到了咱們這個年紀,最不能得的就是病,一病減三年壽啊。你怎麼這麼犯傻。」
馮秦氏當然知道他這麼拼是為了自己的兒孫,可自己的老頭子自己心疼啊。
「間三年壽命又如何。」
馮豐摸著下巴,望著天邊的雲彩嘆息道:「只怕不久之後這天下會再掀起一場風雲也說不定啊。到時候天下大亂,婷兒和允兒那麼小,該怎麼度過這場浩劫?還有這天一庄近萬人,我又必須得為他們找一個安身立命之所。至少得讓他們有一部分人活下來才行啊。」
「別說的那麼誇張了。」
馮秦氏見老爺子越說越糊塗,拍了他一巴掌,端來葯碗道。
「又喝。」
馮豐老爺子氣的鬍子一翹一翹的,他才卧病兩天,他媳婦就已經逼著他喝了十多碗葯,在這麼喝下去,他非得成藥罐子不可。
「親一個,親一個。」
此時布置一新的新房內,雪輝和玄睿並排坐在床邊,接受著其他人的祝福,可也有不少安分的人趁機起鬨。
雪輝不由紅了臉頰,玄睿也有些羞赧,但那些想看熱鬧的人們紛紛拍手,最後不得不逼得兩人在眾人眼前親了一下。
「好好好。」
心愿得了后,那群鬧騰的被那些成熟婦人們昵稱為年輕猴崽子們就被推著到了後邊,開始撒帳,並唱起了《撒帳歌》
「撒帳東,簾幕深圍燭影紅,佳氣鬱蔥長不散,畫堂日日是春風。
撒帳西,錦帶流蘇四角垂,揭開便見(女亘)娥面,輸卻仙郎捉帶枝。
撒帳南,好合情懷樂且耽,涼月好風庭戶爽,雙雙鄉帶佩宜男。
撒帳北,津津一點眉間色,芙蓉帳暖度春宵,月娥苦邀蟾宮客。
撒帳上,交頸鴛鴦成兩兩,從今好夢葉維熊,行見珠(蟲賓)來入掌。
撒帳中,一雙月里玉芙蓉,恍若今宵遇神女,戲雲簇擁下巫峰。
撒帳下,見說黃金光照社,今宵吉夢便相隨,來歲生男定聲價。
撒帳前,沉沉非霧亦非煙,香里金虯相隱快,文簫金遇彩鸞仙。
撒帳后,夫婦和諧長保守,從來夫唱婦相隨,莫作河東獅子吼。」
滿滿的紅棗、花生、桂圓、瓜子諧音寓意著「早生貴子」的祝福,散落在兩人身後滿滿的婚床,紅色,滿眼的都是紅色,喜慶的顏色。
「這是餃子。」
一個莊裡比較有頭臉的圓臉婦人梳著圓圓的髮髻,很是富態,手裡端著的紅漆盤子上放著一盤半生不熟的餃子,她將餃子送至雪輝唇邊,看著她吃下,微笑的問著雪輝道:「生嗎。」
「生。」
雪輝雖然不羞澀,可面對這麼多人,到底是年輕女子,臉早早地紅成了大蘋果,雖然乾脆,卻小聲的如同蚊子哼哼。
「對,生的。生更多的孩子。虎頭虎腦的最可愛了。」
「嗯。」
雪輝紅著臉低下頭,手,不由自主的伸向小腹,那裡,正靜靜孕育著一個孩子,只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等新房內安靜下來,已經是夜半子時。
「好了好了,趕緊走吧,還圍在這門口乾什麼,看人家小夫妻倆洞房,好意思嗎。」
圓臉婦人揪著自己一個才十六七的兒子的耳朵,右手拽著另一個兒子,這一喊不要緊,竟然從人群里喊出六七個乾笑的年輕人出來。最大的已經有二十七八,最小的才十二三,拍成齊齊的一排,乾笑著被自己的母親數落。
「還愣住幹什麼,真打算讓我去你們大師兄那兒告狀啊。」
圓臉婦人的丈夫是馮豐的左膀右臂,在莊裡很有地位,加上她本人勤勞質樸,很多弟子都受過她的恩惠,她催趕人趕緊離開,很快人群便離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幾個孤零零的弟子面面相覷,最後覺得無聊,才悻悻的離開。
「總算是走了。」
屋裡,一直在屏氣聽著外面動靜的新婚夫婦,也重新鬆了口氣。
「累死了,幫我把這個鳳冠拿下來,趕緊的,把我的頭髮散下來。」
雪輝扭了扭脖子,伸了伸幾乎快要僵硬的腰。這一天她過得真是太累了,雖然聽別人說過成親時女子要帶著多華美的鳳冠,可是越華美越重,到最後幾乎把脖子都給壓斷。她倒是沒感覺,只是她這頭一貫讓她引以為傲的長發,全部盤在頭頂上的髮髻,卻險些把她的脖子壓垮。
「這樣就舒服多了吧。」
玄睿顛了顛鳳冠,輕輕的幾乎沒什麼重量,卻製作精良的讓他驚呼。
「這是哪來的鳳冠?」
玄睿不記得他準備的鳳冠中有這號的。
「不知道,是馮夫人拿來的,說是你師父找出來讓我戴的。也幸好這個鳳冠幾乎沒什麼重量,否則的話,這場婚宴我不一定能撐下來。」
「你怎麼睡了,還要凈面洗漱的。」
玄睿見雪輝已經閉上了眼,提醒她。
「不管了,你幫我吧。我是孕婦,需要特殊照顧。」
說完,雪輝轉了個身,面朝里沉沉的睡去了。
「好,我幫你。」
玄睿細心地幫雪輝擦掉臉上的脂粉,又鬆了松她的衣服,整理好了她,才開始打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