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我,終究不是他
第125章、我,終究不是他
聲音細微,幾乎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得見。
是了,我想,趙延卿也並不希望第三人聽了去。
哪怕,或許王府裏有許多人都知曉這巴掌背後的意味。
但,趙延卿,終究不是願宣揚的。
聞言,他睫毛微微顫動了下,似未想到我會出言關懷。
一時間,有些怔愣的看著我。
片刻,才似回過神來,卻並未作答。
隻微挪了下身子,暗啞道,“進來吧。”
他的步伐沉沉,手輕輕落在我腕間,動作極輕柔的將我扯進房門。
隨即,將門扇闔上。
然後欠身坐到廳內上首,遂,又指了指身側坐席,淡聲道。
“坐吧。”
“李嬤嬤,都說與你聽了?”
一如既往清寒而沉靜的聲線,卻在這緊閉昏暗的房內無端襯出一種深處地獄的壓抑與頹敗感,縱然房內燭火明曳,四處的密不透風仍是將這間屋子變成了一方與世隔絕的深暗牢籠。
趙延卿染著血色的麵龐,浮動著幾分灰白的頹廢顏色。
未等我言語,又忽的嗤笑了聲,兀自道,“真娘,你這會兒過來,想來又是想與我提和離的吧?”
“畢竟,我不是他。無恨,也再無糾葛留戀……”
他抿起唇,澄黃的光線下,俊秀的臉上勾勒出一絲苦笑,輕搖了搖頭,又歎息道,“他到底是比我討人喜歡,母後更喜歡他,連你……也更喜歡他……”
“有時我在想,倘若我生來便是那般溫柔明朗的性子,是不是……就不那麽討人厭了……”
溫柔明朗……
是啊,延郎最是溫柔明朗。
那種來自骨子裏的仁慈與良善,與趙延卿是截然不同的。
若問我更喜歡誰,私心裏我自是會喜歡那個體貼入微,知冷知熱的延郎。若作為一個陌生人,我也更願意接近平易近人的延郎。
至於趙延卿,光是那張冷肅的臉就能憑空給人一種壓迫感。
讓人不敢接近,也不願接近。
縱使,他時刻偽裝得一副溫潤形象,可骨子裏的沉冷卻並非一些浮於表麵的舉動就能夠掩蓋的。
或許是明白了眼前的趙延卿並非我所愛之人,故而,我心中的恨意也淡了許多。
哪怕多少有些恐懼與不理解,麵對他時,終還是比以往平靜許多。
縱然心頭對他抗拒,但此時,我還是開了口。
輕輕的喚了他一句,寬慰道,“殿下,這世上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每個人的喜好自也都各有不同。”
“就像我,有人會喜歡我這樣的女子,可到了殿下這裏,我便從來都是最粗鄙不堪,上不得台麵的,是你容王殿下人生最大的汙點。”
“所以,這世道本就不是千篇一律,人的喜好也都不一樣,倒也不必在意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自己。”
“那你呢?你是如何想的?”
我溫聲細語,正模棱兩可,想著順道兒將話岔到和離這件事上,然,我話音未落,上首卻傳來趙延卿低沉的聲音。
他眉眼裏裹著笑,卻是帶著一種悲涼,黑沉沉的眸子盯著我,一字一句,又問了一遍,“真娘,我與他,你更心悅誰?”
“我……”
“殿下為何突然問及這個?”
要說心悅,我至始至終愛的都是延郎,恨的,也是延郎。
倘若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位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的容王殿下他與我的延郎是兩個人,我是絕不會與他糾纏半分的,更不會指望他能給我半分關愛與憐憫。
或許,我會為了生存,努力的去學習那些我毫無天賦的東西,會認真的,毫無感情的做一個本本分分的容王妃,然後安靜的,等待著我的延郎蘇醒過來。
但此時,我並不清楚麵前的這個趙延卿他究竟為何強留於我。
是為了壓製他的癔症?還是別有目的。
總歸,眼下這番境地,我既是要與他談判,卻也不能過度的刺激他。
想著,我又隨手倒了碗茶水,輕輕將茶碗遞到他麵前,一派平和局外人的語氣,繼續又道,“殿下,我還是那句話,這世上並非所有的事都能如意,也並非所有人都會喜歡你。”
“即便是親生母親,也尚有生來不合的,即是不和,冷淡便是,倒也不必為此傷心難過。”
“就像我與江氏一般,對她而言,我遠遠比不上她的家族,比不上她的仇恨,我對她並不重要。”
“所以,她對我,也不重要。”
“有的人,一不能帶給你情緒的愉悅,二不能給予你利益,甚至還會掠奪你手中的東西。既如此,你又何必為著這樣不值當的人而難過?”
我語氣淡淡,話畢,又抬起手,輕輕在趙延卿胳膊間拍了一拍,算是寬慰。
大抵是我從未這樣溫和過,又或者是因著我這等山野村婦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令人詫異。
聞言,趙延卿久久沒有說話,隻緩然放下茶盞,似有些意外的看著我。
良久,倏然發了笑,說道,“真娘,你今日,與從前很不一樣。”
“你從未,對我這樣平和過。”
“更從沒有,真心實意的這樣寬慰過我。”
“若早知如此,或許……一開始我就不該刻意去學他。”
“刻意的,去學習他的一舉一動……”
刻意的,去學習他的一切?
趙延卿這話何意?
難道他……
心中閃過一個荒唐的揣測。
但很快,這樣的揣測又被現實衝散。
我抬起眉眼,迎上那副熟悉又陌生的麵容,隻當做聽不懂,淡然的又回他道。
“殿下,我們自己就是最好的,所以,哪怕有人心存不滿,我們也不必刻意卻模仿任何一個人。”
“可是真娘,我若不像他,你可還會多看我一眼?”
“可還會愛我?恨我?”
清寒低沉的聲音入耳,帶著淡淡的卑微與淒涼。
四目相視,迎上那雙泛紅的鳳眸,我胸口倏然一緊,已然揣測到了幾分,卻終還是覺得荒唐。
然,趙延卿卻並未再給我裝糊塗的機會。
話畢,未等我再言語,他又忽然淒淒的笑了,歎息道,“自打從青陽縣回來後,我總是時時刻刻擔心你會察覺到什麽,我怕你會發現我並非你深愛的那個枕邊人。”
“我總怕與你多接觸片刻便會暴露,我用了許多年,竭盡所能的去模仿他,可我,終究還是沒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