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隻能收我送的
第086章、隻能收我送的
午後的陽光,要比晨時溫暖許多。
那淡淡的光暈照射在趙延卿身上,將他那張清寒的麵龐映襯得也有了幾分溫度。
有那麽一瞬間,我似又看到了當初在清河村裏那個仁慈親和的延郎。
可此時我卻很明白,趙延卿就是趙延卿,他可以是容王,也可以震懾朝野內外的奸臣,但他,卻再不是我的延郎。
再不是那個,溫暖得就連看一眼,也能被他感染的,最幹淨,最溫柔的郎君。
而他如今對我的溫柔,也不過是為著利用。
為著替他的宋玉蘭鋪路……
從前我對虛與委蛇,原就是為了去京都,去尋我的明兒。
如今既已坦誠,我也就沒有必要與他周旋了。
我抬起頭,淡漠的望了他一眼,並未伸手。
隻回過頭,仿若聽不到他的話,淡淡的吩咐緊跟其後的李嬤嬤道,“嬤嬤,如今一去,也不知何時還能再回清河縣,倘若我這一去不複返,還勞煩您到時派人到青陽縣替給父親上墳。”
“王妃,你這說的甚話呢?”李嬤嬤皺了眉,低低的應了一句,目光悄然在我和趙延卿身上梭巡。
隨即,又伸手推扶著我道,“嗨,這時候不早了,王妃您還是趕緊上去吧。”
“老奴我,就不與王妃和王爺同乘一輛馬車了。”
“我去後頭與朱娘子和平兒少爺一塊兒,也好有個照應。”
李嬤嬤臉上帶著笑,一邊說著,一邊又扶著我上了馬車。
隨即又圓場似的朝著一旁趙延卿喊了一句,叫他也趕緊上去,說是在外頭站久了仔細著涼。
聞言,趙延卿沒有答話。
約莫是我太不給他留顏麵,他臉色有些沉沉的,坐到我身側時,眸光裏也浮上了幾分冷意。
我已然是破罐子破摔,也並不在意他是如何神情。
他剛坐到我身側,我便是轉身背對著他,然後掀開了那扇小小的窗牖。
隨著馬車駛入道路,那平日不算繁華的街道映入眼簾。
比起過去,今日的街上多了好些人,不過,也都不是商販,大都是去看熱鬧的。
看的,無非就是楊芸芸一家的熱鬧。
茶肆裏,縱是那平日儒雅做派的書生也是三三兩兩湊到一處,你一句我一句的,極是義憤填膺。
斥責楊芸芸的同時,也惋惜許知嬋。
是了,許知嬋是很讓人惋惜,今日李嬤嬤絮絮叨叨的說了那麽許多,我大概也是聽了個來龍去脈。
楊芸芸一家一開始也並未對許知嬋動殺心的,但許知嬋一定要前去報官,甚至得知齊縣令也參與其中之後,便決定去往更高一級州府,說是要將其他的姑娘一起救出來。
但楊芸芸生怕許知嬋將事情鬧大了會壞了自己的名節,阻礙無果之後,楊家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活活就將許知嬋殘害並藏屍。
而後,更是為著這件事,越陷越深。
這一切的源頭都是源於楊芸芸的名節……
可惜,楊芸芸生前那樣在意名節,死後卻幾乎是遺臭萬年。
倒是許知嬋,她並不在意,最終卻在死後成了書生口中的義士。
嗬,也不知道我死後又會是何等名聲?
想著,我不覺回過頭,下意識的看向趙延卿。
趙延卿此刻正閉著眼睛,似察覺到了我的視線,他緩緩睜開了眼,深邃漆黑的瞳孔帶著一絲柔和的霧氣,輕聲問我道,“怎麽了阿真?想和我說什麽?”
想和他說什麽?
我與他還能有什麽可說的?
我能與他說得,也就是請他給我留個全屍了。
“趙延卿,我若死了,還勞煩你替我留個全屍。”
我仰起頭,平靜望著他,淡淡的,苦笑的道,“我聽人家說,人死後若是屍骨不全,是無法投胎的,是要永生永世墜入地獄的。”
“我這一生,除了射殺不少野獸,倒也沒有做過什麽壞事,說不得來生還能投胎做一隻小貓小狗什麽的,所以,麻煩你,到時一定派人將我的屍身埋在我父親旁邊。還有立碑的時候,立碑人就寫明兒……”
是啊,除了明兒,我也不知道該寫誰了。
寫李肅,實在不合適。
刻趙延卿的名字,我嫌髒……
“你倒想得遠,連墓碑怎麽刻都想好了。”
我話落,頭頂傳來趙延卿清清冷冷的嗓音。
不太明亮的車廂裏,他眼睛裏勾勒出一絲幽暗,嘴角卻是噙著笑,說道,“你放心,你若是死了,定是埋在趙氏皇室的陵地裏,你若走在了我前頭,那立碑人,必然是我這個丈夫。”
“不過你放心,這十年八年的,但凡我還活著,你便不會死。”
“所以,沒事的時候,就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溫和的聲音,帶著灼熱的氣息輕輕噴灑在我頭頂,趙延卿言語間,已然挪到了離開我更近的位置。
手,悄無聲息的落在了我肩頭。
一瞬間,強烈的不適感從肩膀觸及。
我身體不覺顫了下,下意識的想將他推開。
但我剛動彈,趙延卿的手卻收得更緊了。
他一手將我肩膀桎梏,一手又從懷中取出一塊兒金牌,然後,緩緩地遞到了我手中。
?
看著眼前的印著麒麟的令牌,我頓時有些愣住。
趙延卿這又是在耍什麽花招?
無端的,他將他掌管他親衛的令牌給我作甚?
要知道,容王府侍衛可不比一般王府親衛,那都是上過戰場的,幾乎以一敵十,這原也是他能在朝廷裏橫著走的緣故。
朝中大臣對他多有不滿,可卻畏懼他手中這麽一支精兵,時常都生怕把他惹惱了,說不得哪個月黑風高的夜裏就要死在了他的刀下。
所以……
他這是在做什麽?
我往後退了下,冷眼望著他,有些不解,“容王殿下這是做什麽?”
“收著。”
“往後除了我給的令牌,不許再收別人送的。”
什麽意思?
趙延卿還要把王府親衛給我掌管不成?
我詫然的看著他,忍不住笑了,“趙延卿,你又在耍什麽花招?”
“我能耍什麽花招?”
趙延卿溫聲歎了一句,隨即又向我迫近了些許,輕輕握住了我的手,將那塊兒沉甸甸的金牌塞到了我手中,極認真的看著我,一字一句的又道,“阿真,以後,王府的親衛隨你使喚,以後,王府親衛便是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