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她的身量，像是個男人。
第072章、她的身量，像是個男人。
“明真。”
我眼前尚有些朦朧，薛南音已笑著開了口。
比起一月前，她似瘦了許多。
紅豔豔的長衣將原就高挑的身材襯得更修長了些許，未施粉黛的麵龐沒了濃妝豔抹，少了幾分淩厲嫵媚，卻多出了將門虎女該有的英氣與素雅。
我揉了揉太陽穴，在春風的吹拂下，慢慢清醒過來。
“昭和縣主。”
我輕聲應了一句，算是和她打招呼。
薛南音眉眼裏依舊噙著笑，輕輕向我點點頭，又朝我身後看了眼，問道，“這是去哪兒了？”
“薛南音，你倒來得很勤，京裏的事可處理妥當了？”
她話音將落，趙延卿已從馬車上下來。
一麵用眼神示意婢女將朱圓圓扶下去，一邊又伸手將我攬入懷中，笑著招呼薛南音道，“行了，這天兒也不早了，先進去說話。”
“想必你奔波了這麽些日子，也疲憊了，今兒你也不必去驛站了，就在景園住下吧。”
趙延卿眸光裏含著笑，那雙平素清寒的眼睛裏流露出鮮少的熱情好客。
隻是，那樣的熱情反而讓我有些不適。
這些日子以來，有許多事我也算看明白了。
趙延卿與薛南音從前那些恩愛，恐怕真是做戲。
而且，薛南音必定與李肅有些關係。
趙延卿或許也正是因此，對薛南音頗有意見，人前兩個人情深似海，人後卻活像是兩隻烏眼兒雞。
如今回想起來，想起薛南音初到青陽縣時被趙延卿吻得紅腫的嘴唇，那分明更像是被拳頭打腫的……
所以，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必然是針尖對麥芒。
但此時，趙延卿卻像是突然轉了性子，不僅沒再對薛南音冷言冷語，反而邀她在景園裏住下，這實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很顯然，不僅我覺得不合常理，薛南音眼睛裏也有些疑惑。
聞言，她沒答話，那雙深邃淩厲的眉眼勾勒出一抹警惕的顏色。
隨即，嘲弄的笑看了趙延卿一眼，說道，“容王殿下今兒挺好客啊。”
“既如此，那麽本縣主就恭敬不如從命，畢竟那驛站可沒有你這寬宅大院兒住著舒服。”
“對了，太後托我給你帶個話兒，那人口拐賣案到青陽縣為止，不必往後查了。”
“不過嘛，我還是建議你私底下偷偷的往後查的，說不得，就將你那親舅舅扳倒了。”
什麽意思？
將趙延卿的親舅舅扳倒？
宋國舅？
難道那些人牙子背後的靠山就是宋國舅？
權傾朝野的國舅，竟是人牙子頭頭，這叫什麽事？
一瞬間，我隻覺頭皮發麻，背脊冷到了極致，更是有些站不穩。
趙延卿的臉色也驟然暗沉……
但他到底是在朝堂上摸爬滾打數十年的攝政王，不過短暫的詫異後，便又恢複了平靜神色。
隻是，神色裏再無方才的‘熱情好客’。
冷冷朝著周圍掃視了眼，見四下並無外人，又抬眸看向薛南音，壓低了嗓音追問她道，“薛南音，你是說，這事兒和宋坤有關係？他從中牟利了？”
“算是吧？青陽縣陳氏族長，每年都通過那人給宋坤許多好處，否則你當那些折子是怎麽被攔下來的？”
“總歸，這事兒要再查下去，恐怕整個朝堂得砍一半兒的官員。”
一半兒的官員？
言外之意，朝廷裏有一半兒的官員都從中獲利了？
所以，正是因此，他們才官官相護，層層封閉，以至於雲朝人口每年失蹤數十萬，皇帝卻一無所知，就連趙延卿這個攝政王也是在五公主失蹤後才有所察覺。
所以，倘若不是五公主失蹤，那些主導著黑心買賣的惡人們恐怕依舊逍遙法外。
思及此處，我背脊不由的又涼了幾分。
許是察覺到我的情緒，趙延卿將我攏得更緊了些，似安慰輕輕在我肩頭拍了拍。
繼而又打斷了薛南音，說道，“縣主，外頭人多口雜，去書房裏說。”
話畢，趙延卿又將手滑落到我腕間，一邊拉著我往裏走，一邊又恢複了柔潤溫和的神色，溫聲細語的對我道，“真娘，你先回正院兒裏去，想吃些什麽告訴李嬤嬤。”
“我晚些過來。”
趙延卿說著，又傳來李嬤嬤，交待她好生照看著我，又吩咐她替朱圓圓備些吃食，這便和薛南音一前一後的進了書房。
夕陽下，他們的背影映成了兩道剪影。
在那火紅天空的映襯下，生出了一番別有風姿的美。
我望著薛南音那與趙延卿一般高挑的身量，突然覺得，她的背影有些像個男子，像一個我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我眯眼瞧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淡笑問李嬤嬤，“李嬤嬤，你覺不覺著，昭和縣主的身量，像是個男人？”
“男人？”
“可不是嗎？夫人您這麽一說，老奴也察覺到了，五年前，這昭和縣主才到殿下鼻梁處呢，也就比夫人您高那麽一點兒，這會兒都趕上殿下了……”
“這也是稀奇了，老奴還從未見哪家的姑娘生得這樣高大，就是京都裏身量最高的，昭和縣主的長姐那薛家大姑娘也不過隻到殿下耳根處……”
“這縣主，平日裏也不知都吃些什麽，不經意間就竄了那麽大個兒呢……”
是啊……
不經意間就竄了那麽大個兒……
不僅比我初見她時高了些許，似乎，連骨骼也粗壯了許多。
還有那雙桃花眼，那一對兒小梨渦……
也愈發有了幾分……從前的模樣……
從前我恨著她，從未認真看過她那張臉，但自打上回張大娘來過之後，我腦子裏便總是浮現出一些荒謬可笑的想法。
可是，即使覺得荒謬，回憶裏那封存已久的，稚氣的少年郎模樣，還是在不自覺中與薛南音絕色明豔的容顏重合。
或許，我應該試一試……
試一試，她為何會有李肅的書信，為何……會將薛家的玉牌當做李肅的信物拿給張大娘……
深吸了口氣，緩緩收回目光。
我再度看向李嬤嬤，淡聲吩咐她。
“李嬤嬤，一會兒也給爺和縣主備些晚膳。”
“記得，一定做一份冬瓜丸子湯，丸子裏多放點兒薑和蔥，縣主……最喜歡吃的便是薑蔥味兒濃鬱的豬肉丸子。”
是了，最喜歡。
喜歡到，明明吃過之後滿臉風疹，幾近昏厥，卻還是樂此不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