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第041章、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明真，薛南音她……”
趙延卿抿唇。
清雋輪廓下，漆黑瞳仁明滅不定，定定的看著我。
片刻，低沉道，“南音她……其實不喜歡男人。”
“……”
所以，就這？
“噗……”
我笑出了聲。
“趙延卿，你拿我當三歲小孩兒？”
“來日方長，是與不是，終有一日你會明白的。”
“好了真娘，鬧脾氣歸鬧脾氣，晚飯還是要吃的，起來。”
語罷，趙延卿緩緩鬆手。
隨即，將我從床上扶起，輕揉了揉我泛紅的手腕，又道，“還有，方才我不是有意要弄疼你，隻是希望你能好好聽我解釋。”
解釋什麽？
解釋他心愛的白月光有磨鏡之好？
我彎了彎唇，沒答話。
見我不語，趙延卿也不再多言，隻輕輕在我額間吻了一吻，便起身去了正廳。
不多時，濃鬱的菜香味兒從屋外飄來。
是，糖醋魚的味道。
先前還不覺得餓，此刻聞著味兒，我卻不由的咽起了口水。
算了！吃飽了才有力氣複仇！
稍微掙紮片刻，我立即下床穿鞋。
再出去時，李嬤嬤已布好了最後一道菜。
見到我，她忙不迭迎上來，一邊扶我坐下，一邊兒笑道，“夫人，水已經在燒了，一會兒您吃完晚飯，用過藥後便可以沐浴了。”
“好。”我點點頭，隨手接過紅梅遞過來的碗。
青花瓷小碗裏，盛著雪白飽滿的大米飯，配上外酥裏嫩的糖醋魚，實在叫人食欲大增。
不過，因著趙延卿在，我也就沒吃太多。
一碗米飯見了底兒，我便起身離開。
趙延卿坐在我對麵，慢條斯理的挑著魚刺。
“明真。”
見我起身，他抬起頭，柔聲喊了我一句，又指了指碗裏分毫未動的米飯，說道，“我還沒吃完呢，你就走了？”
？？
他沒吃完與我何幹？
我蹙了蹙眉，不虞的看過去。
“怎麽容王殿下，要我留下來為你布菜不成？”
聞言，趙延卿沒回話，他低下眉眼，小心翼翼挑出最後一根魚刺。
幾息後，才緩緩抬眸，將那塊兒魚肉夾到了我碗裏，命令的語氣道，“坐下，再陪我吃一會兒。”
話畢，他又端起一個大些的碗，往裏盛了滿滿一碗米飯，起身拿到我麵前。
“明真，我吃完，你才能吃完。”
“明白了麽？”
我怔愣之間，趙延卿已按著我重新坐下。
隨後，便是一塊又一塊的魚肉，一碗又一碗的米飯……
一整條魚吃完，五大碗米飯下肚。
四年來，我終於好好的吃了一頓飽飯。
而趙延卿碗裏的米飯，也在我吃完最後一塊魚之後送進了嘴裏。
此時此刻，我怎還能不明白。
趙延卿所謂的陪他吃飯，實則是想我讓多吃些。
我坐在桌前，心情複雜的盯著趙延卿。
看著他細嚼慢咽，優雅從容，一點一點將米飯吞下去。
終於，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趙延卿，你故意的對嗎？”
“你吃得向來很少，今日這般磨磨蹭蹭，不過是想讓我多吃一些，又想著給我留顏麵。”
“可惜，這份體麵來得太晚了，我已經不需要了，也不會有半分感動。”
我揚起唇，自嘲的笑了笑，轉身之際卻不由紅了眼。
不是為趙延卿的體貼動容，而是為我曾受過的嘲笑而委屈。
與趙延卿初到京都時，我因多吃幾碗飯，便被那些貴族奚落，嘲諷。
他們笑我不知禮數，笑我粗魯，笑我飯量是尋常女子的幾倍。
王宮貴胄笑得多了，府裏的仆人也肆無忌憚起來。
慢慢的，我就不再多吃了，也漸漸對食物失去熱情。
也漸漸的忘記，我原本是很喜歡吃的，也很熱愛生活的。
我抹著淚，跌跌撞撞的走進裏間。
眼淚在冷空氣中逐漸蔓延了我的臉，我伏在鏡前，努力壓住哭聲，一遍遍的擦著眼淚。
直至情緒徹底平複，我才重新走出門，紅著眼問在外候了許久的李嬤嬤，“嬤嬤，熱水可燒好了？”
“已經燒好了，夫人可要現在沐浴？”李嬤嬤抬眸看了我一眼，有些不自然的問道。
我隻當瞧不見她眼底的異樣，微微點了點頭，淡淡的回。
“嗯，你去準備吧。”
話畢，我便轉身去了淨房。
半柱香後，李嬤嬤領著紅梅和房內三個婢女進了門。
一桶又一桶熱水倒進浴桶裏，熱氣立刻在淨房上空彌漫開。
我褪去衣衫，慢慢浸入水裏。
隨著水麵將身體覆蓋，我緩緩閉上了雙眼。
許久，直至水已有些冷，將我冷得清醒過來，我才走出淨房。
剛開門，就看到趙延卿站在門口。
忽明忽暗的光線下，他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裏噙著溫柔淚意，低低喊了我一聲，說道，“明真，對不起。”
“我那時，隻是想要保護你。”
“我隻是想讓旁人都以為我並不在意你，我隻是不想你成為我的軟肋。”
“我沒想到，你會委屈到那般的份兒上。”
“我以為，以你的性子，是不會在意旁人眼光的。”
暗啞的聲音入耳，隨著溫熱而熟悉的氣息噴灑在耳畔，趙延卿將手中的白色裘衣裹到了我身上，順勢的，將我攏進了懷裏。
我沒掙紮，也沒有說話，隻如木偶一般，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見我如此，趙延卿眼眶更紅了些。
他抬起手，輕輕在我眉間撫過，似努力隱忍著，含笑又喚我道，“真娘，我答應你，以後絕不會再叫你受半點委屈。”
“過去的事，我們就忘了好不好？”
忘了？
我怎麽能忘了？
我怎麽能忘記他是如何漠視我的種種困境？又怎能忘記他是如何縱容房中婢女羞辱我？更萬萬不能遺忘他曾眼睜睜看著我的明兒死去。
我木然的搖了搖頭，重重推開趙延卿，第一次在他麵前流露出在意與憎恨。
“我忘不了，我永遠忘不了。”
“趙延卿，我曾經是那麽努力，我努力學著那些京中貴婦插花品茶，我努力學習那些我連字兒都認不全的詩詞歌賦，我甚至擯棄了自己的生存本領，我想著隻要我努力一些，努力去做一個知書達理的女子，你就會給我和我的明兒一點憐憫。”
“可是沒有，一點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