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一路風塵
第21章一路風塵
方雨竹穿一件黑色的無袖吊帶,頭發用夾子夾起,比高中那會漂亮很多。
她顯然認出李秋了。
實際上方雨竹早在和羅梅的聊天中就得知了祁煜這個長跑女友的信息,所以剛剛她特意跑過來開門。就是想看看她臉上精彩的表情。
祁煜察覺兩人之間的暗湧,詢問:“你兩認識?”
他並不了解兩人之間的過節。
高三之前,李秋跟祁煜的關係就是坐在一個教室裏互相認識但沒有交集的同學,後來到高三的時候,老班突發奇想搞什麽學習互助,英語極差的李秋就被安排和祁煜同桌。
祁煜各科成績不相上下,英語成績尤其好。
但他上學的時候就有點流氓屬性,專挑別人的痛處點。那個躁動的年紀,少男少女之間的曖昧是流言蜚語的溫床。
祁煜自然知道她和楊嶼霖之間的種種,常常拿這事刺她。兩人一開始不要說互助了,要不是老班從中調解,打起來也不是沒可能。
後來不知道祁煜怎麽良心發現,也時不時給李秋講講完型填空和改錯的技巧。沾了祁煜的光,她的英語成績也提高了十幾二十分。
李秋沒說話,方雨竹哼笑一聲,“不是吧,李秋。你高中那些“見義勇為”的好事,怎麽沒跟我表哥說一說。”
她把“見義勇為”四個字咬得很重,且語氣裏帶著明顯的譏諷。
李秋跟方雨竹個頭差不多高,她看她:“好漢不提當年勇,梅花不提前世繡。”
祁煜看她們倆你一言我一語,都沒有讓步的意思,打圓場:“行了,把你們兩能有什麽仇怨,先進去再說。”他敲一下方雨竹腦袋,“還有你別叫我表哥,瘮得慌。我大名喊了二十多年,也不知道你突然抽什麽瘋。”
李秋看著午後的陽光穿透他們三人撒在門廊的木底板上,明明是溫暖的色調,她卻覺得冷,突然生出一抹退意。
那點情緒跟方雨竹的挑釁有關,也有一部分是進去了,她就是勢單力薄的一個人,而在這個門廊裏麵的所有歡聲笑語是對著祁煜的未來老婆的,她開始畏懼這種感覺。
祁煜和方雨竹先進去,看她沒有跟進來,他催促:“李秋,你幹嘛呢?快點。”
光線模糊了祁煜的輪廓,她感覺眼前的人陌生。她愛過那個聰明放蕩不羈的祁煜,愛過那些他們一起探索這個世界的無數個第一次。
但現在,那種情感在與日俱增的平淡和無法聆聽中走向滅亡,被夏日的光一點點吞噬。
她還是進去了。
這房子裏麵的裝飾遠比它的外表要富麗,全實木的定製家具不光展現主人公的財力和權力。也在彰顯主人公的想要表現的沉穩。
主廳裏人不少,李秋見過其中幾個,在祁煜的帶領下一一打了招呼。
羅梅穿了一身旗袍款式的夏裝,梳了個發髻。
她上下打量李秋的裝扮,嘴角露出滿意的笑。詢問:“你媽術後恢複怎麽樣?”
“挺好。”李秋想找個地方坐,但是一屋子的人,沒有她的落腳地。
祁煜已經去和幾位男性長輩說生意經去了。羅梅又問:“你媽媽還在你們家那老房子嗎?”
“嗯。”
“你和祁煜也是,過段時間讓他給你添點錢,給你媽換一套電梯房,上下方便。”羅梅這話未必是逢場作戲,她不摳門。
但話語間的傲慢也明顯,李秋打蔫兒,跟外麵被暴曬的植物一般:“不用了,我媽就是在那住習慣了。”
這時,方雨竹端了一壺泡好的茶過來給在場的女士們每人添了一杯。也換來了一陣誇獎,有些還要附帶衝在小廳裏麵聚著的男人喊話:“老方,你們家雨竹被你教的太好了,大方又禮貌。”
是世人對權力的趨炎附勢。
李秋沒法在這樣一個全是祁煜家人的地方自如,她咖啡茶一樣都不沾,春夏秋冬都喜歡喝汽水。
聽著各位阿姨嬸嬸們在那品評方雨竹的茶,她主動把自己邊緣化,做隱身人。
方雨竹溫文爾雅又不失調皮地跟長輩們聊了幾句,過來招呼李秋:“表哥說你也帶了茶葉過來。”聲音不大不小,正好一屋子的人能聽見的程度。
李秋點頭。
她又說:“你喝的這個是我專程從漳州買的,華安鐵觀音,怎麽樣?”
“你買的,當然好喝。”李秋站的腳疼。
方雨竹又問:“你買的什麽?要不這會衝一壺給大家嚐嚐。”
李秋隱約記得王南方說是普洱,她便說:“普洱。”
“哪裏產的?”
“玉溪。”李秋隻知道玉溪的普洱。
方雨竹湊近她耳邊,用隻有她們兩能聽到的音量說:“普洱茶還是冰島的生普最好,不管是品相還是口感。”
李秋皺眉,不悅:“鐵觀音也不是綠茶,你應該買綠茶,跟你正合適。”她看兩人也沒必要冰釋前嫌了,人會再次喜歡上喜歡過的人,當然也會一如既往的討厭曾經討厭的人,至少她是這樣。
方雨竹過了這麽多年,段位明顯提升,沒有因為李秋的一句話暴走,隻不過她的高傲依舊赤裸,“你現在做什麽工作?”
“有跟你說的必要?”一屋子的人這會更陌生,李秋忽而想起小時候家裏大年初一聚了一堆父親那邊的親戚,王南方忙活了好一陣才茶水伺候上,又炒了幾個菜還被拉著聊了一會閑天。她跟著堂兄弟姐妹們玩累了,跑去廚房找吃的。看見王南方一個人靠在洗碗台邊鬆氣,臉上沒有笑,但是比在眾人麵前笑得時候看著舒坦。
那時候她不明白,現在她慢慢懂了那些感受。
曾經有一度,她發誓自己一定不要做跟父母一樣的人,要取得比他們更大的成就。但是生活是一片泥濘的灘塗,不是大海,她也是掙紮其中的魚兒。
方雨竹若有所思道:“嗯,我怎麽聽我大姨說你開了個托管班。這麽不想說,不會錢是我表哥給的吧?”
李秋無語:“我也聽說你學心理的,沒給自己先治治嗎?”
方雨竹手握著自己裸露在外的肩膀,搖搖頭:“不怪我這麽想,因為你章章章章章章”她上下打量,“全身上下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你爸媽那遺傳來了這張臉。漂亮女人是有特權的,你得承認。”
李秋自覺不願意說出更惡毒的話了,隻道:“既然這麽不喜歡我,就躲開。成年人了,該學會主動避開自己不喜歡的人。”
方雨竹掩唇一笑,“怎麽會,我們要來日方長的。我現在在紀城教育局供職,專門搞青少年兒童的心理疏導和教學工作。如果你也有什麽需要,盡管找我。”
“我不在你服務的年齡範圍,謝謝。”李秋不否認,方雨竹在提起自己的職業時是油然的驕傲,比她剛才的表情順眼的多。
方雨竹道:“都是人,沒有那麽大差別,隻不過小孩子更有市場而已。”
李秋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方雨竹是個有野心的人,在得出這個訊息的那一刻,她承認自己有點嫉妒。
羅梅撇開姐妹們,朝她兩這邊過來,慈愛地摸了摸方雨竹前額的發:“你們兩還聊挺好的,說了些什麽?”
方雨竹笑得明媚優雅:“大姨,我們高中就認識,隨便聊聊。你就這麽怕我欺負你未來兒媳婦?”
羅梅看了眼李秋,說:“哪有的事,秋秋主意挺大一個人,小煜被吃得死死的,誰敢欺負她。”
李秋受夠了夾板氣,把手裏的茶杯放一旁的櫃麵上,對羅梅說:“阿姨,不管平常祁煜對我多照顧,這是我們兩之間的事。還有我開托管班的錢,是祁煜借給我的,我已經還給他了。”
一口氣說完,李秋並沒有覺得痛快。她的這種沉不住氣,仿佛甩了一個更大的巴掌給她。如果不是她和祁煜的關係,他又怎會無緣無故不收一分利息把錢借給她。
她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行為就是“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一種無地自容的對自己,對周遭這一切的憤怒讓她不僅不體麵還十分難堪。
沒等羅梅開口,她說:“阿姨,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再見。”
祁煜還在裏間,聊得酣暢。
李秋喊了他一聲,待他出來,說:“我想先回去了,你呢?這會可以走嗎?”
幾個閑談的阿姨投過來目光,祁煜的上半邊臉透著紅,他說:“我剛被姨父勸了點酒,這會開不了車。你先跟她們聊聊,等我酒氣散了,我們再走。行嗎?”
李秋心裏壓著火:“我就是給你說一聲。那我先回去了,我媽一個人在家,她自己也做不了飯。”
祁煜在為難。李秋想起自己考到科三就擱置的駕照,心裏一股難以解釋清楚的難受。
以前她想著一個家裏有個會開車的就行了,她就做騎士的公主。小的時候堂哥偷學摩托車還載著她,結果把控不住離合翻了車。李秋腿打了兩個月石膏才好,自那之後她對開車有陰影。
這會她想,駕照必須要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