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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由於第二日南府一案就要開審,巫王從馬場回來后,立刻在垂文殿召見了文時侯、公子子彥和司刑官朱轅,商議案審之事。


  正事說完,已近正午,巫王特地留了文時侯和子彥在垂文殿用午膳。文時侯誠惶誠恐,攀著巫王手臂道:「王上,子玉對案審之事,一竅不通。到時,若是有做不好的地方,王上可千萬別瞧不起子玉。」


  巫王戳了戳他鼻頭,笑道:「孤聽彥兒說,這兩日,你每天都起早貪黑,去司刑處找朱轅學習巫國刑律,還翻閱了不少以前的重案卷宗。」


  巫子玉臉一紅,有些難為情的道:「王上又在笑話子玉。子玉是害怕開審時,兩眼一摸瞎,給王上丟臉。」


  巫王寵溺的道:「放心。有朱轅和彥兒在一旁幫襯,你有不懂的,儘管問他們。」


  一旁的子彥聞言,沖靜一笑,道:「父王放心,兒臣定會儘力輔助王兄,審理好此案。」


  巫王甚是欣慰,一手拉起子彥,一手拉起文時侯,嘆道:「此案關係重大,你們務必要兄弟齊心,早日審出結果,莫讓孤失望。」


  子彥和文時侯忙鄭重應下,巫王心情大好,便吩咐晏嬰:「讓膳房多準備些菜式。另外,再多添一道紅燒鰣魚,和一道清蒸藕夾。」


  晏嬰自然明白,這分別是文時侯和子彥喜歡的菜式,忙一疊聲的應下,趕緊派人去通知膳房那邊。


  他剛出殿門,便見垂文殿外的長階上,慵懶得坐著一個黑袍少年,正眯著眼睛曬太陽。


  晏嬰忙走過,笑道:「殿下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九辰眯著眼睛,嘴角一挑,道:「不早不晚,踩著飯點回來的。」


  晏嬰道:「今日正巧文時侯和子彥公子都在,午膳的菜式要比平時豐富。殿下有沒有想吃的,老奴這就吩咐膳房去做。」


  九辰依舊眯著眼:「晏公說笑了。我不過是在這兒養傷的,能蹭上飯已經不錯,哪裡還敢挑嘴?」


  晏嬰尷尬的笑了笑,道:「殿下這麼說,倒讓老奴這個傳飯的無地自容。」


  九辰冷冷一笑,沒有說話。


  於是,這日中午,垂文殿迎來了一頓十分熱鬧的午膳。負責伺候巫王和其餘三人用飯的晏嬰滿臉喜光,悄悄對巫王道:「王上,這還是殿下、文時侯和子彥公子第一次湊到一起,陪王上用膳。王上今日可要多吃一些。」


  坐在主位上的巫王一怔,晏嬰說的倒是不錯,他掃過側席上三個靈秀挺拔的少年,心中也有些感慨,不由笑道:「確實難得。」


  九辰依舊先盛了碗白粥,遞到巫王面前,乖巧的道:「兒臣請父王用膳。」


  坐在他旁邊的子彥,微微一怔。巫王倒是習慣了似的,淡淡嗯了聲,也沒多說什麼。


  巫子玉緊挨著巫王,見狀,吐了吐舌頭,道:「王上,跟殿下相比,子玉實在是太不懂事了,每次來陪王上用膳,都只顧自己吃得狼吞虎咽。」


  巫王聞言,意味深長的笑道:「你這份真性情,才最難得。」


  巫子玉嘻嘻一笑,忙給巫王的小碟里夾了一筷子肉。巫王無奈笑道:「就你最機靈。」


  他們說話的間隙,九辰又盛好了一碗白粥,遞到巫子玉面前,道:「子沂請王兄用膳。」


  巫子玉露出尷尬慌張的神色,忙推開那碗飯,道:「殿下身份尊貴,怎麼能給子玉盛飯?」


  九辰輕挑嘴角,輕笑道:「這是家宴,王兄長子沂四歲,子沂理應如此。」


  他把那碗飯推了回去,又盛了碗白粥,遞給子彥,依舊掛著那抹純善無爭的笑,道:「子沂請王兄用飯。」


  子彥看他如此,心頭雜緒翻滾,許久,伸出雙手恭敬接過,垂眸道:「謝殿下。」


  九辰輕輕一笑,又開始輪流給其餘三人夾菜,一會兒給巫王夾塊肘子,一會兒又給文時侯夾塊鰣魚,子彥屢屢婉拒,也被他熱情的塞了幾塊藕夾。


  出了垂文殿,子彥和巫子玉便拱手作別,各自回去了。路上,巫子玉的心腹侍從七喜疑惑的道:「侯爺,今日奴才在外面都瞧見了,這世子殿下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樣了。」


  巫子玉悠悠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這人要是栽跟頭栽得多了,自然會學乖的。以前,這位高高在上的小殿下,還總瞧不起我在王上面前討巧賣乖,如今他做得可比我還好。」


  七喜還是想不明白:「這世子殿下是出了名的脾氣倔強,以前在王上跟前吃了那麼多苦頭,都沒見他服過軟。這在軍中待了兩年,怎麼突然就想明白了?」


  巫子玉眯起一雙狐狸似的眼睛,眼底,狡黠的光芒一閃而過:「不是他想明白了,而是形勢逼得他不得不想明白。南府一倒,世子如斷一臂,若再不去王上跟前討些恩惠,只怕這世子之位,也坐不長久了。」


  「可惜啊,他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有些晚了。」


  七喜見自家主子這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也連忙奉承道:「看來,這案子的審理結果,侯爺心中已經有數了。」


  巫子玉攏了攏身上華貴的紫貂大裘,毫不掩飾得意之色:「你倒是會哄本侯開心。」


  用完膳,巫王繼續在殿中批閱奏簡。


  晏嬰躬身進殿,小心翼翼的稟道:「王上,吳妃娘娘來了。」


  巫王擰眉,面上微有異色,輕哼道:「她不是病了么?讓她回去好好養病去。」


  「許是這兩日病情好轉了。」


  晏嬰垂目笑道:「老奴看娘娘的神色很急切,說不定是有急事呢。」


  巫王臉一沉,墨眸陡然射出一道寒光:「這吳妃到底給了晏公什麼好處,竟能勞駕你這個內廷總管給她說好話。」


  晏嬰變色,嚇得跪倒在地,揚手就給了自己一個大耳刮子:「老奴知錯,老奴不該多嘴,老奴這就去將她打發走。」


  他哆嗦著剛爬起來,殿外,忽然傳來吳妃的哭聲:「王上!臣妾有要事要稟告!求王上見臣妾一面!你們都讓開,讓我進去!」


  巫王「啪」得擱下手裡的筆,沉聲道:「讓她進來。」


  大冷的天,吳妃卻披髮跣足,只穿著件素色的長裙。她舞姿過人,纖腰本就盈盈一握,如今消瘦一圈,走在空曠沉寂的大殿里,更像是一個飄動的幽靈。


  巫王冷冷勾起唇角:「愛妃這身裝扮,是何用意?」


  吳妃一路行至殿中,才停了下來。她恭恭敬敬伏跪在地,顧盼生姿的眼睛里,淚光點點,似幽似怨:「臣妾有罪,求王上賜臣妾一死。」


  巫王依舊冷眼瞧著,道:「愛妃是病糊塗了罷。」


  吳妃抬起頭,滿目悲戚:「臣妾知道,王上明察秋毫,早就看穿了臣妾的底細,只是顧念舊情,才留了臣妾一命。」


  她話說到這份兒上,巫王也不再顧念那層顏面,臉色也陰了起來:「你既然明白,就不該再來這裡。」


  吳妃哽咽道:「王上深恩,臣妾萬死難報。這幾日,臣妾每每憶起入宮十幾載,和王上琴瑟和鳴的點點滴滴,便覺肝腸寸斷、悔不當初。臣妾不敢乞求王上的諒解,但臣妾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王上再遭人迫害!」


  說到最後一句,她聲如碎玉,蒼白的玉容,異常慘絕!


  巫王一驚,咬牙問:「什麼意思?」


  吳妃慢慢跪了起來,用力抹掉目中清淚,道:「這宮中,除了臣妾,其實還有人給端木一族做內應。」


  巫王驟然變色,墨眸一縮,不由向前傾了傾身子:「是何人?」


  吳妃搖頭:「這人藏得很深,臣妾也不知道他是誰。臣妾只知,這人武功很高,這兩年一直躲在宮中某個角落。每次上面有指示,都是由他負責傳達給臣妾,臣妾手中的情報,也都是通過他傳出去的。此前,他還曾經兩次受命潛入南府,去刺殺南央父子,後來也不知為什麼,都沒有成功。」


  巫王擰眉:「你說,他受命去刺殺南央父子?」


  吳妃目中露出恨意:「沒錯。當年,若非南央那狗賊巧言騙取明姬公主信任,西梁怎會滅國?端木族人,提起南央二字,恨不得剝其肉,飲其血,臣妾亦是如此。臣妾不恨王上,不恨巫國,卻獨恨南央。就是現在,臣妾也恨不得衝進詔獄,親手掐死他。還好,他離死期不遠了。」


  她蒼白的面上,忽然浮起一抹詭異的笑:「當年,西梁城破,明姬公主自刎於城前,從城樓墜落,腹中,還懷著南央的骨肉。那南央好狠的心!聽說,那時他已經和自己的側室生了一個兒子,為了怕兒子被害,一直偷偷寄養在寺中,九歲的時候才接回去。所以,端木一族,才會想盡辦法除掉他們父子。」


  說完,她似乎太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忙道:「提起舊事,臣妾失態了,王上勿怪。」


  巫王墨眸沉沉的盯著她,手指敲著案面,考量半晌,才問:「依你說,每次你向宮外傳遞消息,都是那個內應來幫你傳。你們既然常常接觸,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是誰?」


  吳妃道:「他每次過來,都蒙著臉,所以臣妾看不到他的長相。」


  說到這兒,她忽然想起什麼,黛眉微鎖:「有一個人,他一定知道。」


  巫王忙問:「何人?」


  吳妃垂頭猶豫片刻,貝齒緊咬著嘴唇,許久,才肯道:「就是那日夜宴上,被世子殿下當做騙子抓起來的那個夜照國國師——江淹。」


  「江淹?!」


  巫王始料未及,腦中一個念頭閃過,沉聲問:「難道,他也是端木族人?」


  吳妃點頭,嘆道:「他不僅是端木族人,還是端木一族的代族長。此次舉事,便是他一手籌劃。只不過,他以夜照國師的身份做掩飾,一般人猜不出他的身份而已。」


  巫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吳妃離去后,巫王便心神不寧的靠在御案后,面色陰沉不定。


  過了會兒,一襲金衣的王使,從後面緩步走出,垂袖道:「王上,屬下又查閱了一遍暗血閣的存檔記錄,三年前,只有子彥公子取過一次刺心草,聽說,是為了審一個探子,後來,那探子經不住折磨死掉了。」


  「若是別人拿了,還能去查一查,可子彥公子,是不可能害殿下的。」


  巫王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心緒雜亂,難以平復:「這兩日,他表現的實在過於乖巧,乖巧的讓孤覺得不安。他體內刺心草發作的時間,不早不晚,正好是南府案發當日。還有那把劍,也出現的那麼巧。你說,有沒有可能,他故意掉進湖裡,引得刺心草發作。如此一來,他就能以養傷的名義,名正言順留在滄溟。」


  王使道:「所以,王上故意讓殿下留在宮中養傷,就是想看看殿下是不是另有所圖么?」


  巫王沉著臉,沒回答。


  王使嘆了聲,道:「依屬下看,王上是憂思過重了。王上可知,這刺心草發作一次,對心脈損傷極大,幾乎等於折壽半年。聽說,殿□□內的刺心草,已蔓延到五臟諸脈,發作一次,折壽至少一年。殿下就算真有所圖,也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啊。」


  巫王倏然怔住,半晌無語。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聖誕快樂,么么~謝謝啊嗚的長評和縈歌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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