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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季劍跟著九辰走出鐵鋪后,幽蘭稍稍慢了兩步。


  和尚一改嬉笑之態,恭恭敬敬將銀票遞到她面前。


  幽蘭展眸一笑:「你做的不錯,這些,權作賞錢。」


  和尚樂得眉眼大開,忙將銀票揣到懷裡,搓著手,彎腰行禮:「謝公主賞賜!」


  南山寺,佛室門從內輕叩了三聲。


  了緣會意,與隱梅一同進去后,便帶著西陵韶華從密門離開。


  隱梅見巫后容色雪白,胸口也微微起伏,忙道:「王后還好么?」


  巫后抬起寒眸,滿是恨意:「阿梅,我絕不能讓茵茵嫁入楚國!」


  隱梅大約猜到了一些,擔憂道:「公主現在下落不明,也不知……是不是他下的手?」


  巫后緩緩搖頭:「不會是他。如果是他劫持了茵茵,根本不必大費周章,利用神女枝之事相要挾。」


  隱梅更加不安:「如果不是他,那……還有誰會劫持公主呢?」


  巫后泛起一抹苦笑:「也許,是我教女無方。」


  隱梅大驚失色:「公主這是何意?」


  巫后黛眉緊鎖:「這些日子,我反覆想了想,如果茵茵是被人劫持,無論是何人,總該有些動靜的。茵茵失蹤時,昭陽宮也太過平靜了。一國公主被人劫持后,劫持之人沒有任何要挾之語放出,戍衛營掘地三尺,也未能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實在不合常理。這樣的情形,倒像是茵茵自己躲起來了。」


  「這怎麼可能?王后定是過度思念公主,才生出這種想法。公主一介弱女,如何能躲過重重守衛,逃出王宮?公主久居深宮,不諳市井之事,就算逃出去了,也無處可去,根本不可能躲過戍衛營的追捕。」


  隱梅斷然否定。


  巫后挑起眼尾:「誰說她無處可去的?」


  隱梅心念一動,驚道:「王后是說……這不可能……」


  「我必須用最快方式的找到茵茵,只有這樣,才能阻止巫楚聯姻。」


  巫后懶懶起身,道:「回宮罷。」


  世子府,孟梁十分鬱悶的坐在院子里嘆氣。


  自從他的小殿下從南市回來后,便將自己關在書閣里,擺弄那三隻破盒子,一直到天黑都不肯出來。


  孟梁實在想不明白,三個破盒子裡面能藏著什麼乾坤。


  他正困惑不解的時候,宮中卻是來了個小內侍,拿著王后令鑒,要請世子入宮。


  九辰滿身灰塵的從書閣出來,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又囑咐孟梁不要亂動他的東西,才跟著那個內侍離去。


  章台宮內,滿殿明燭,光華璀璨。


  宮婢們魚貫而入,布上豐美的佳肴后,便紛紛退下。


  巫后已經卸掉了妝色,只穿著輕便的雲雁細紋錦衣,自珠簾后緩緩步出。


  九辰正欲行禮,便被她止住。


  「隱梅,讓人去催催,世子最愛吃的蟹黃餅做好沒有?」


  巫后含笑說完,便拉著身邊的少年坐到食案旁,婉言道:「母后特地讓膳房做了你喜歡吃的菜,可還合胃口?」


  九辰有些無措的將手抽出來,不明白巫后究竟要做什麼,更不明白自己的母後為何突然轉變了態度。


  巫后沒有追究他的失禮,反而執起玉箸,夾了一筷子熏鴨絲到九辰面前的碗里,聲柔如水:「先嘗嘗這道菜,你小的時候,可經常和茵茵搶著吃。」


  九辰實在不習慣這種相處方式,微微推開碗,道:「母后若有吩咐,直接言明便可。」


  隱梅端著盤子進來,笑道:「殿下最愛吃的蟹黃餅做好了。」


  她說話間,已經將這盤冒著熱氣的餅子放到離九辰最近的地方,眉角眼梢,滿是欣慰的笑。


  巫后撕下一塊餅,遞到九辰手邊,嗔道:「你要是再跟母后見外,母后就真的要生氣了。」


  九辰接過,頓了片刻,才慢慢吃了起來。


  巫後繼續笑著吩咐:「隱梅,給世子盛一碗白玉湯。」


  隱梅立刻去取了乾淨的湯碗,盛了滿滿一碗濃湯,放到九辰面前。


  在巫后柔軟堅持的目光中,九辰只能十分不自在的喝完了這碗湯。


  巫后的嘴角終於浮起一絲譏諷的笑意。


  隱梅捕捉到這絲詭異的笑,面色大變,伸手便打落了九辰手中的湯碗。


  九辰猛地捂住心口,額上冷汗涔涔,抬眸,面無血色,難以置信的望著自己的母后。


  巫后施施然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餅里,是刺心針,湯里,是噬心散。暗血閣刑訊逼供的手段,你該聽說過。告訴我,茵茵到底在什麼地方?」


  劇烈難言的絞痛,彷彿萬蟻蝕心、利刃千割,九辰痛得眼前發黑,蜷曲著身體翻滾到地上,手指用力的胡亂抓著地面。


  隱梅無措的跪到地上,想要扶起九辰,又不敢碰他,怕增加他的痛苦,只能抬頭哀求:「王后,饒過殿下罷!」


  巫后冷漠的看著被劇痛折磨的九辰,抬高了嗓音:「說,茵茵究竟躲在何處?」


  九辰以肘支地,冷汗淋淋的喘著粗氣,側首,唇邊滿是冷笑:「兒臣不知道。」


  巫后嫌惡的別過頭,高聲道:「來人!世子目無尊長,囂張跋扈,對本宮出言不遜,且不服管教,立刻關入內廷禁室,面壁思過。」


  隱梅慌忙跪行到巫後身邊,哽咽叩首:「王后,這萬萬不可,殿下有劍傷在身,尚未痊癒,怎可關入禁室?!」


  巫后哂然一笑,未置一詞。


  垂文殿內,巫王聽完晏嬰的稟報,皺眉道:「她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晏嬰低眉垂目,道:「聽章台宮的小順子說,是王后命他去世子府請殿下入宮的。今日,王后氣色一直不錯,從南山寺回來后,心情也甚好。只是席間,不知發生了何事,王后才突然發了脾氣。」


  「呵。」巫王挑起嘴角,笑得嘲弄:「隨她去罷,不必理會!」


  晏嬰久久不見巫王再說其他,便有些鬱結難安。


  巫王啜了口茶,淡淡掃過他:「怎麼?她好歹也是一國王后,所行所為,你這個內廷總管還沒有資格質疑。」


  晏嬰跪下雙膝,謹慎回道:「王上折煞老奴了。王后掌管後宮,以身作則,公正嚴明,才使得各宮和諧,內廷安穩,老奴怎敢置喙?」


  「說下去。」


  「老奴只是……有些擔心殿下的身體。」


  說完,晏嬰習慣性的偷偷覷了覷巫王的臉色。


  提起九辰,巫王果然露出幾分不耐煩的神色:「他又怎麼了?孤早就說過,他的脾氣,都是你們這群奴才養出來的!」


  晏嬰小心回道:「前日夜裡,殿下被刺傷,心口正中一劍,雖未傷到要害,卻也元氣大損。禁室陰冷,寒氣最易侵體,萬一落下病根,畢竟不好。」


  巫王冷哼一聲,不屑一顧:「不過皮肉之傷,若連這點陰寒都抵禦不了,他這世子還有何用處?」說到此處,他忽的譏笑道:「孤的王后,最善寵溺一雙兒女,維護尚來不及,又怎麼捨得真的處罰咱們這位小殿下?」


  「王上……」


  巫王話中的譏諷之意實在太過明顯,八面玲瓏如晏嬰,一時之間,亦不知該如何接話。


  這時,忽有青衣內侍匆匆進殿,稟告說王后求見。


  巫王挑眉,便擱了筆,好整以暇的等著自己的王后。


  巫后帶著數名宮人,疾步入殿,行過大禮后,並不起身,反而伏地請罪,言辭懇切道:「王上,都是臣妾平日里教導不周,才慣出他如此驕縱無禮的性子。臣妾有罪,請王上降責。」


  說完,她抬起臉,眼圈尚泛著紅色。


  巫王嘆了口氣,離案扶起她,溫聲道:「孤說過,世子已經長大了,可以為自己的言行負責,不須你為他承過。你這又是何苦?」


  巫后目中淚光盈盈:「臣妾只恨自己,以前沒能善加管教,才自食惡果。也正因如此,五年前,他才敢私離王都,任意妄為。」


  說到此處,她神色變得決絕:「所以,這一次,臣妾懇請王上,不要插手此事,給臣妾一個機會,彌補過失,恪盡教導之責。」


  巫王握緊她略有冰冷的雙手,嗓音溫沉而有力:「你放心,這次,就算你不罰,孤也不會輕饒他。不聽管教,野性難馴,孤早就看不慣他這性子了。你肯費心管教,再好不過,但萬勿因為這孽障傷了身體。」


  巫後面上滿是感激之色,肅然欠身道:「謝王上成全,臣妾一定不負王上厚望。臣妾,也要替子沂謝謝王上。」


  出了垂文殿,巫后便吩咐身邊的一名內侍:「你去告訴禁室的人,現在是暑熱之際,夜裡多添些玄冰,好讓世子專心思過。」


  隱梅一路碎步,急急奔過來,在階下攔住巫后:「王后如何能確定,此事一定與殿下有關?」


  巫后雙眸薄涼的看著她,語氣尖刻:「阿梅,有些事,不光要用眼睛看,還有用腦子!你記住,本宮管教世子,乃職責所在,輪不到你一個奴才來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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