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龍首血衛
午時將盡,秋陽正是明媚溫暖,數行鴻雁自天邊結群飛過,偶遺一兩聲雁鳴。
滄溟城外官道上,十餘名輕騎正護著一輛紋飾華美的紫蓋馬車徐徐前行。
白茫茫的日光照進車內,直晃得人睜不開眼。
西陵韶華依舊是蘭衣博袍、木簪束髮,透過被風吹起的車簾,他微微有些失神的望著道旁漸次退去的青木繁花。
半個時辰前,在那間昏暗的佛室內,他親手揭開了那張設計精巧的面具,一個被刻意隱藏了十六年的真相,就那樣血淋淋的展露在他面前。從容處事如他,亦驚駭到遽然失色。
這應是一場計劃周密的行動,目的,就是要斷絕楚人對鳳神血脈的覬覦之心。只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怕連制定計劃的人都沒有料到,那把用來取血的匕首,早已被抹上了特製的迷藥。他敏銳的從那少年磕破的額角察覺出異樣——傷處的血積而不流,的確不符常理。果然,他循著這絲破綻,很快發現了易容痕迹。
那迷藥乃是西楚特有的七色曼陀羅製成,品種稀絕,一沾即倒,若是侵入血脈,藥力可增十倍不止。他本做足了兩手準備,若驗血之後,神枝復活,藥力之下,他便可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子彥;若枯枝難復,甥舅告別,子彥在驛館歇上幾個時辰,也不會令人生疑。
可惜,天意弄人,他萬萬沒料到,陰差陽錯之下,竟揭開如此憾人真相。
滄溟之行的所有謎團,都豁然明朗。連冷酷寡情的父親,都難得動容,險些從輪椅中站起來,併當機立斷、放棄了強制帶走那個孩子的計劃,而他也終於明白,那日在南山寺的佛室里,巫后緣何能那般有恃無恐,任他軟硬兼施都不肯放低姿態。
灼灼日光,在眼睛里渙散成五彩斑斕的色彩。一時間,情景陡換,他眼前又浮現出另一幕,熊熊燃燒的佛室外,一身碧衣的阿鸞,輕輕翹起嘴角,將最後一支火箭拋到潑滿油的窗欞上。她一雙靈目,映著烈火,裡面,沒有絲毫恨意,卻有比恨比怨更加強大的武器。
瀧歌,原來,我們的女兒,已經不屑於恨我……
正閉目養神的黑袍老者察覺到車內微妙的情緒波動,哼道:「是擔心那個替人數錢的小子,還是操心那個養不熟的丫頭?」
西陵韶華難掩慘然,嘆道:「父親真能安心離開滄溟?」
老者目中逼出一道寒芒,氣定神閑的道:「強扭的瓜不甜!將計就計、一勞永逸,方是上策。」
西陵韶華一震:「父親不打算戳穿此事?這可是能讓巫國朝堂大亂的絕佳時機。」
老者微露不屑,傲然道:「你記住,此後,這九州之內,再大的事,都比不上我西陵衍的外孫心甘情願離巫歸楚重要!」
西陵韶華自然明白這其中深意,卻始終疑慮未消,道:「父親棋高一著,孩兒佩服。只是,他毫不知曉內情,與風南嘉舐犢情深十六載,又身負國祚重任,怎會甘心歸楚?」
老者自袍袖中取出那根化碧的枯枝,握於掌中,一點點攥緊,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巫啟的心思,我也瞧出幾分,他既蒙在鼓中,這出李代桃僵,我便陪他唱到底!」
說罷,他睨了眼西陵韶華,目光幽遠深邃,語帶警告:「此事,斷不可泄露出去!尤其是對離恨天。那是一把不容易控制的利劍,只有用對了,才能不傷人。」
「父親放心,孩兒知道輕重。」西陵韶華藏住諸般複雜心緒,恭敬應道。
楚使驛館這場大火起的突然,等徹底撲滅時,已至日暮。幸而楚世子平安無事,才沒釀成大禍。
世子府,羽兵林立,燈火通明,內外皆籠罩著沉沉的肅殺之氣。
九匹通體肥美的駿馬,皆是玉勒雕鞍,拉著一輛四壁綉著黑龍的華貴青蓋馬車,停在府門之前。內侍宮婢分作兩列,魚貫而立,俱低眉垂目,神態端重。
正廳內,巫王坐在主位上,正接過晏嬰新續的暖茶,不緊不慢的品著。
中間空地上,跪著一個渾身濕透的黑袍少年,嘴角緊抿,背脊挺得筆直。
這般僵持,已有小半個時辰。晏嬰整了整朱袍,躬著腰,小心翼翼的勸道:「王上,天冷地寒,最是傷身,何不讓殿下起來回話?」
巫王輕睨他一眼,冷笑:「你何曾見過,孤在罰跪的時候問話!」
晏嬰只得訕訕閉嘴。
已近酉時,院外秋風乍起,吹的檐下鐵馬撞在一起,叮叮作響,愈發襯得廳內安靜的詭異。
巫王敲了敲茶盞,神色喜怒未定,道:「帶他們進來。」
晏嬰低聲應「諾」,便揚起拂塵,朝外面去了。片刻后,卻是帶了孟梁和碧城進來。
巫王雙目如炬的掃過他們,冷冷道:「為奴為仆,首先要懂得忠心護主。日後,世子若再擅自涉險,孤先拿你們問罪!」
孟梁與碧城皆惶恐告罪,伏跪於地,不敢抬首。
巫王命孟梁抬起頭,盯著他一隻獨臂,哂然笑道:「丟了只胳膊不要緊,若連腦子也丟了,孤留你何用?」
「老奴知罪!」
孟梁嚇得面無人色,額頭重重砸在地板上,血流如注。
一旁的碧城見了這慘烈情景,也嚇得六神無主,跟著磕起頭來。
巫王冷眼旁觀,直到那血流到腳邊時,才皺眉道:「這次,幸未釀成大禍,孤不深究。明日,各去內廷領五十杖,好好長長記性。」
孟梁血流滿面,已不成人樣,聞言,又磕了個頭謝恩。
九辰偏過頭,默默看著這個因他失了一臂的長者,黑眸湛湛如星,流過一絲異樣光澤。
巫王皺眉,直接將手中一盞徹底涼透的茶水潑到那少年臉上,厲聲斥道:「三心二意、規矩盡失!你再走神試試!」
九辰垂眸,陡然扣緊拳頭,倔強的直視前方某處,任茶水流過眼睛、順著下巴淌進衣袍,單薄的背脊,跪的愈加筆直。
果然是——野、性、難、馴!
巫王目中浮起沉沉鬱怒,尚未發作,外面,忽然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緊接著,一人朱袍博冠,怒氣沖沖的奔入閣內,匆忙行過大禮,便轉首喝道:「逆子,還不跪下!」
晏嬰見這情景,暗道今夜真是都亂到一起了,眉心一跳,忙好意勸道:「左相息怒。」
南央不理,滿目皆是沉痛。
他身後,南雋僅穿著件素色單衣,默默跪著,清俊的面上透著慘白、布滿細密汗珠。他半邊臉都是腫的,背上血痕遍布、衣衫破碎,嘴角尚掛著血,顯然是剛挨了重罰。
巫王擱下茶盞,臉一沉,問:「左相,這是怎麼回事?」
南央強壓著勃勃怒火,垂手,恭敬回道:「在使臣驛館縱火買兇,乃是觸犯國法的大罪,臣明日便將這逆子交由有司處置,是生是死,都與臣沒有半分瓜葛!」
說完,當朝左相尤不解恨的道:「都是臣管教無方,才讓他造此大孽啊!臣還有何顏面再立於朝堂!」
南雋波瀾不驚的聽罷,深深一拜,平靜道:「孩兒知罪,任憑父親處置。」
又是一記硬拳打在了棉花上!
南央狠狠一甩袖子,偏過頭,顯然不願再多看他一眼。
九辰忽然側眸,道:「左相錯了。此事是我一手策劃,與阿雋無關。」
說罷,他輕揚嘴角,悠悠補充道:「買兇的錢,也是我掏的腰包。」
這——成何體統!
南央被嗆的說不出話,不知是氣得還是堵得,一張臉,生生漲成醬紅。
「放肆!」
巫王咬牙斥責了一句,倒是忽然氣定神閑起來,他慢慢擱下新添了熱茶的青盞,似笑非笑的與南央道:「左相消消氣,若論起「管教無方」,孤可比你罪孽深重的多,若回回都生氣,十條命都不夠氣的。」
南央哪裡敢接這個話茬,忙惶恐道:「王上不必替臣和臣的逆子開脫,臣汗顏!」
巫王抬掌截住他話頭,隨意掃過地上二人,喜怒不定的道:「你們兩個,都不必爭著往自己身上攬責,今日之事,孤只想知道真相而已。若答得好,孤既往不咎,若敢隱瞞,今日這頓罰,誰也逃不掉。」最後一句,他特地加重了語氣。
孟梁、碧城和隨行護衛皆已被遣出去,晏嬰聽了這話,也悄悄退了下去。
九辰知道,巫王肯如此,已是極大的開恩。若換做平日,按父王的規矩,定是不問緣由,先罰夠了再問,絲毫不會給自己思考與喘息之機。
南雋自然也明白其中深意與利害,兩人對視一眼,只能一五一十的將事情原委說了出來,獨略過了阿鸞那段。
南央立刻倒吸了一口氣,顯然,他雖有防備,也沒西陵韶華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將子彥約到驛館內,親自驗證鳳神血脈。照此推理,楚使來滄冥的真正目的,果然不是求娶含山公主,而是尋找鳳神血脈,復活象徵楚人榮耀的神女樹。
幸而,事態並沒有發展成最壞,如果楚人真的驗出鳳神血脈能復活神女樹,只怕,子彥公子真的沒有機會走出楚使驛館。
巫王神色複雜的盯著九辰:「你如何知道,他們約定的時間與地點?」
九辰默了默,道:「是兒臣大膽,擅自跟蹤兄長。」
巫王目光一閃,似在斟酌什麼,忽問:「西陵韶華可察覺出異樣?」
「取血前後,西陵韶華神色如一,始終把兒臣當做兄長。」
巫王卻疑慮未消:「你取完血,便昏倒在佛室,如何知曉後面之事?」
「阿雋可以作證。」
南雋始終垂眉斂眸,聞言,接過話茬,不緊不慢道:「王上明鑒,那把匕首上有楚人特製的迷藥,一沾即倒,殿下確實不知後面之事。但屬下的人救出殿下時,殿下所戴□□完好如初,沒有破損痕迹。」
巫王稍稍放心,轉頭寬慰南央道:「此事,他們雖膽大妄為,終是功大於過,再說,多虧雋兒相助,世子才能脫險,左相就不要再追究了。」
南央諾諾應下,又再三告罪,才肯帶南雋告退。
剛出世子府大門,南央便回身給了南雋一巴掌,怒不可遏的道:「你以為,王上真的會相信,那些刺客是你們花錢買來的嗎?!」
南雋閉目,一點點消化掉面上火辣辣的痛楚,才勾起一抹涼薄笑意:「難道,父親以為,我與端木族一刀兩斷,把所有端木族人趕出滄冥,王上便會相信,相府與端木一族毫無牽連么?」
「你——!逆子!」
南央氣得咬牙,揚掌又要打,南雋卻睜開一雙鳳眸,道:「沾了墨跡的白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復原如初了。父親即使打死孩兒,也永遠都無法斬斷相府與端木一族間的恩怨糾葛,更無法掩蓋您曾愛慕過端木族女子的事實。」
說到此處,南雋自嘲般一笑:「當然,更無法改變,我這個相府逆子,背負著一半端木族血脈的事實。」
世子府
巫王恢復冷淡神色,喚道:「晏嬰。」
晏嬰疾步回到正廳,恭聲應道:「老奴在。」
「傳醫官進來。」
「諾。」
一個年輕的醫官緩步而入,行過禮后,徑自走到九辰跟前,動作嫻熟的擱下藥箱,捉起那少年的手腕,開始摸脈。
摸完脈,那醫官轉向巫王,恭敬回稟:「殿下病體虛弱,氣力不足三成,實在不宜貿然入軍中試煉。」
九辰黑眸刺出道利光,死死盯著那醫官,宛如被人搶了領地的野狼。
年輕的醫官莫名有些發怵,不著痕迹的避開那少年一雙攝人星目。
巫王細細摩挲著掌中青盞,眉間涼薄,問:「當初,孤在軍中,怎麼給你定的規矩?」
九辰依舊死死的盯著那醫官,不答。
巫王眉峰一皺,微有不悅:「回話!」
九辰轉過頭,倔強的抿起嘴角,依舊不答。
巫王倒也破天荒的未起怒意,唯獨眉梢掛著絲絲深入骨髓的寒意。
擱下茶盞,他負袖起身,竟是準備離去。
巫王只需一句話,就可以阻斷他所有通路。
九辰負氣之外,終是有些害怕,敗下陣來,抿嘴道:「父王說過,不得以任何理由延誤、逃避訓練,生病期間,體力保存低於五成,直接淘汰出軍。」
說時,他黑亮的眼睛,頓時失了光彩。
巫王冷冷勾起唇角:「呵,體力不足三成,明日,你不必去報道了。」
這下,九辰真有些害怕起來,脫口急問:「若兒臣不去,誰來保護子玉王兄?」
巫王哂然:「言不由衷!」言罷,負手握拳,大步流星的朝外走了。
九辰呆了呆,猛然驚醒過來,立刻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巫王已帶著晏嬰走到了府門口,淡而冰涼的月光,將他的身影拉的老長。
「父王!」
九辰追至院子里,撩袍,重重一跪。
巫王皺眉止步。
九辰有些無措道:「兒臣知罪。兒臣不該拿子玉王兄做借口,其實,是兒臣自己想入威虎軍。兒臣是怕父王生氣,才不敢說出來。」
「兒臣自小愚笨頑劣,自知沒資格乞求父王的寬恕與垂憐。但兒臣可以保證,明日去新兵營報道前,一定恢復到五成體力。父王可以再派醫官查驗。」
巫王負手立了許久,才冷著臉問:「為何一定要入威虎軍?」
九辰一怔,道:「兒臣從五歲起,便呆在那裡,每日所聞所見,皆是忠肝義膽、熱血報國。兒臣也想成為那樣的男兒,橫刀立馬、縱橫沙場,青山埋骨、天地為墓,劍北五年,也讓兒臣更加明白自己究竟想幹什麼。」
「兒臣知道,這不是一國世子該有的志向,可若有機會,兒臣還是想放手一試。」
說到這些,九辰一雙黑眸,霎時灼亮起來。這些話,他從未想過在自己的君父面前吐露,他們之間,疏離而冷漠,他沒想到,有一日,巫王會像一個尋常的父親一樣,站在他面前,心平氣和的問他為什麼要做一件事。
巫王沉默良久,道:「復驗體力就不必了,按老規矩,向孤證明你有這個本事。」
語落,四道身著血色雲紋衣的人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暗夜之中。他們腰間,皆懸著一把通體泛著血色光芒的長刀,刃上,隱有血霧縈繞。
是——龍首四大血衛!
九辰目色一凜,起身,從院中的兵器架上摸起一根鐵槍,橫於身前。
他右手傷勢未愈,一摸兵器,立刻有暗紅的血,從纏了數層的布條里滲透出來。
那些漂浮在半空的血衛們,卻彷彿是嗅到了鮮血的氣息一般,掌間化出血霧,血影如幻,齊齊撲向院中的少年。
電光火石間,一道凜冽寒光撕裂夜空,九辰提槍躍起,瞬間卷身血霧之中。
晏嬰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里,急道:「王上,殿下手上還有傷,哪禁得起惡戰?」
巫王卻抬掌止住他,默默凝視著長夜。
四名血衛分佈四方,手中長刀鏗鏘,血刃猙鳴,結成翼陣,困住中央少年。他們身形如一,動若鬼魅,一招一式,縱橫交錯,皆是一道血網,幾乎將世子府上空染紅。
陣內,槍影朔朔,如寒霜落雪、游龍舞蛇,翻攪著血陣,激起道道烈焰寒火。
巫王始終背對著院子,直至血霧消散、鐵槍墜地。
四名血衛長刀皆斷,復隱回暗處。九辰扶著槍,單膝跪地,一陣劇咳后,偏過頭,無聲得吐出一口血。
孟梁滿額是血的奔過去,哽咽道:「殿下還好么?」
「無事。」
九辰說完這兩字,又轉頭吐出口血。
孟梁早已老淚橫流。
九辰卻堅持扶著槍站起來,揚起嘴角,倔強的盯著巫王背影,道:「明日,兒臣能去軍中報道么?」
巫王深深閉目,片刻后,卻喚來那年輕醫官,道:「今夜,你留在這裡,務必照顧好世子。」
那醫官恭聲應「是」。
巫王沒再多言,便舉步上了車駕,由晏嬰陪著回宮去了。
王駕離去后,九辰立刻扔了槍,急問孟梁:「現在什麼時辰?
孟梁來不及細算,忙道:「大約,剛到酉時。」
九辰暗道糟糕,再晚一步,只怕南市的鐵鋪就要關門了。
孟梁虛驚一場,自顧念叨:「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幸而平安無事。」
九辰惦記著取兵器的事,根本無心聽他聒噪,只問:「子彥公子醒后,去了何處?」
提起此事,孟梁就來氣,滿口抱怨道:「殿下剛離開,那位離俠就闖入府中帶走了子彥公子。此人出入世子府,如入無人之境,著實可惡!」
「那就好。」
已是暮秋,街上秋風乍起,行人零落,煞是清冷。
南市商鋪大半已經關閉,唯有幾家老字號還亮著燈。
九辰顧不得傷重和孟梁阻攔,一路飛奔趕到湛盧鐵鋪,見鋪主正在收拾擺在外面的兵器,不由大喜,道:「老伯,我來取白日訂做的兵器。」
老人哈哈一笑,道:「我一直等著小英雄呢。」說罷,他轉身進了鋪里,取出新鑄成一把長劍、一把短劍、一柄腰刀和那副掛在壁上的鹿皮弓,悉數交給九辰。
九辰試了試刀劍,無論手感還是力道皆是上乘,當即贊道:「老伯好手藝!」
老人也不謙虛客套,只精神奕奕的道:「好刀好劍方能配得上小英雄,今日,老夫可專門命夥計將爐火燒得旺了些。」
九辰道了謝,臨走時,那鋪主忽然叫住他,從裡面捧出一個鐵匣子,道:「傍晚,那位公子來付餘款時,將這把追星劍也買下了,說是補給小公子的生辰禮物。」
九辰怔住,默默接過鐵匣,打開,盯著匣底那柄古樸無華的長劍,眼睛忽然有些發熱。
長街對面,一個白衣少年,隱在暗處,靜靜打量此間情景,沖靜的眸底,褪去了些許荒蕪,似有月華沉澱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