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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眾口鑠金

  巫王受傷的消息雖然封鎖的很嚴密,次日,含山公主遇險的消息卻不脛而走,傳遍了整個王都。


  傷害了王后嫡女,在巫國百姓看來,是不可饒恕的罪惡。眾怒之下,不斷有人站出來,指稱劫持含山公主的是楚國人。散播消息的人手中,均持有相同的證據,據說是一支從浮屠嶺事發地點找到的楚人機箭。


  同一時間,巫國世子在朱雀道遭遇楚人截殺的消息也被揭露出來,證據,依舊是楚人機箭。


  這一次,巫國百姓真正的憤怒了。情緒激憤的百姓們潮水般湧向楚使驛館,振臂痛罵,投石亂砸,要求將楚人趕出滄冥,王都萬人空巷。


  九辰回府睡了兩個時辰,次日一早才入宮,讓景衡取了血后,他便獨自呆在裡面的書閣,研究那日從南市買回的半張破雲弓草圖。


  景衡做好血葯,看著時辰,讓人服侍巫王一點點喝下,又診過脈,才算鬆了口氣。


  離去前,他囑咐晏嬰:「過會兒,我再讓人送份葯膳給殿下,晏公一定得盯著他服下。」


  巫子玉向來好動,在龍榻邊守了半晌,實在坐不住,便伸著懶腰,轉進了書閣。


  九辰正隨意坐在案前,拿著一根竹筆,專註的在廢棄的皮紙上描繪著複雜的圖形。


  巫子玉立刻湊上前,雙目放光的大呼:「這是什麼東西?」


  九辰道:「前人所繪的強弓。」


  巫子玉顯然完全看不懂,裝模作樣的看了半晌,撇嘴感嘆:「這羊皮都磨壞了,密密麻麻一大片,看著都費眼,有何趣味?」


  「這只是你的看法。」九辰認真道:「我把它當做朋友。」


  「朋友?」巫子玉直瞪眼,滿是感佩的望著九辰:「殿下真是厲害,這樣,都能交朋友。」


  九辰不再理會他。


  巫子玉繼續興緻勃勃的纏著九辰說了一通,才心滿意足的轉了出去。


  將近正午時,巫后遣人將午膳送到了垂文殿。


  巫子玉空著肚子趕了一夜路,早就餓得五臟翻滾、肚子直叫,見到食物,立刻向餓狼一樣撲向食案。


  九辰實在沒有胃口,便讓人把書閣里的沙盤移到巫王榻邊,隨手撿了本兵書,接替文時候守著巫王。


  晏嬰盛了碗湯,親自端到他跟前,勸道:「殿下好歹吃幾口,這樣可不行。」


  九辰正全神貫注的在沙盤上排列著不知名的陣型,根本不作理會。


  巫子玉狼吞虎咽的時候,還不忘將晏嬰招到身邊,悄悄指著九辰:「殿下怎麼一刻也閑不住?我可真是替他累。」


  晏嬰嘆道:「殿下從小就喜歡擺弄這些東西,入迷的時候,常常徹夜不眠。侯爺見多了,就習慣了。」


  說完這話,他又連嘆了幾口氣。


  午後,景衡到了垂文殿,沒有急著取血,反而先讓九辰服了顆藥丸。半個時辰后,景衡又替九辰診脈,診完后,神色依舊猶豫。


  巫國太醫令發愁的時候,九辰自己拿起托盤上的匕首和竹管,開始取血。


  景衡活了大半輩子的人,生生嚇了一跳,忙奪了竹管,斥道:「真是胡鬧!」


  傍晚時分,巫王醒了過來。


  榻邊,兩個少年正全神貫注的玩沙盤遊戲。


  巫子玉手中的黃旗已被黑旗切割得支離破碎,困死在陣中,他卻依舊堅守著僅余的兩面黃旗,四下觀望,試圖絕地反擊。


  九辰十分隨意的拿掉一面黑旗,變換了三面黑旗的位置,只剩了兩個兵的文時候瞬間全軍覆沒。


  巫王看在眼裡,無奈的笑了,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撫摸巫子玉的發頂。


  巫子玉本是趴在榻沿上,托腮苦思,感受到動靜,立刻彈跳起來,咋呼道:「王上!」


  巫王用力揉了揉他發頂,滿是無奈的笑罵道:「小滑頭!」


  巫子玉偎過去,緊緊抱住巫王手臂,嘟囔道:「王上,您可真的嚇壞子玉了。」


  巫王戳著他額頭,滿是寵溺:「都這麼大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巫子玉眼珠子一轉,乾脆將臉貼到巫王臂上,耍賴道:「王上英明神武,君威赫赫,子玉自然只有做稚子的份兒。」


  巫王哼道:「貧嘴!」


  趁著這空隙,九辰迅速的將沙盤上的東西收起來,順手端了杯茶水給巫王。


  巫王接過,啜了口茶,便擱下了茶盞,繼續同文時候笑樂。


  九辰瞧了會兒,實在覺得沒意思,便去偏殿找晏嬰,讓他去替巫王準備吃的東西。


  聽聞巫王醒來,晏嬰又驚又喜,胡亂理了理頭冠,便匆匆下榻,奔向垂文殿。


  一路惶急的奔至垂文殿殿門時,晏嬰忽覺不對,回頭一望,才發現九辰已經朝著相反的方向離去了。晏嬰連忙掉頭,疾步跑著追上九辰,問:「這麼晚了,殿下去哪裡?」


  九辰停步,皺眉道:「你跟過來做什麼?我已經取好兩碗血,放在書閣了。」


  晏嬰壓低聲音,殷殷勸道:「殿下別怪老奴多嘴。王上既然醒了,殿下理應留下來侍奉左右,現在離開,免不了要落人口舌,實非明智。」


  九辰怕晏嬰再喋喋不休下去,立刻打住他,道:「我有事犯在他手裡了,現在過去,他肯定會找機會審問我。我需要回府想想,如何應對。」


  「什麼?!那——嚴重么?」晏嬰立刻將心提到了嗓子眼裡。


  九辰做了噤聲的手勢:「只要你別再跟著我,就沒事。」


  晏嬰張了張嘴巴,話到嘴邊,卻愣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九辰的背影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離宮后,九辰直接去了丹青坊。


  彼時,南雋正沉默的抵額而坐。這種狀態,他已經保持了很久。


  聽到動靜,他緩緩抬起頭,問答:「含山公主呢?」


  九辰猛灌了兩口水,才道:「茵茵沒事。」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一副卷帛,遞給南雋:「這是內尉詔獄的構造圖和布防圖,應該對你有用。」


  南雋鳳眸之中驀然起了一絲亮色,展開卷帛,他清冷的眉間,終於露出融融暖色。


  「這只是暫時羈押,父王醒來后,一定會親自提審他們。之後,暗血閣會接手整個案子。要解決掉他們,必須趕在暗血閣介入之前,否則,便永遠沒有機會了。」


  南雋勾唇:「有了此物,便好辦多了。」然後,他起身,鄭重施了一禮:「臣替端木族七十二路商脈,謝殿下救命回護之恩。」


  「你我之間,何須這些虛禮。我只是擔心,端木族中,與楚人勾結的,不止夢、寒二人。那個黑綾鬼面人身上,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危險氣息,看到他,我總能想到地獄里的魔鬼。」


  南雋將拳頭抵在案上,許久,道:「我已經派人去查。但如今,族中內鬥不斷,魚龍混雜,許多事,我做不了主,可能會慢一點。」而後,他扶額:「這幫老傢伙,整日只知道拉幫結派、牟取私利,遲早有一日,我會一個個收拾他們。」


  九辰知道他心中煩悶,便不再多言,過了會兒,忽然道:「東方祜呢?」


  「我讓人送他回府了。」南雋端起茶碗,緩緩撇著水上浮末:「他在這裡,終究招惹是非。玉佩的事,我問過了,是他從黑市上花了二十金買的。」


  九辰頓覺十分有趣,道:「沒想到,他還有此膽量。最近,黑市真是越來越猖狂了。」


  南雋微微挑眉:「假貨終究是假貨,最多騙騙車娘而已。不過,此事的確不容小覷,長此下去,國威何存?」


  「敢做這種掉腦袋生意的,都是亡命之徒。亡命之徒橫行,是治國者的責任。」


  「這話若是傳到王上耳中,連我這聽的人都要遭殃。」南雋鳳眸一轉,道:「殿下今日怎麼了?因為一塊假玉佩,連王上都奚落進去了。」


  九辰繼續灌了口水:「我只是說了事實而已。」


  南雋自顧笑道:「現在,楚人已如過街之鼠,殿下的反擊,進行的很不錯。火候已到,就差一味猛料了。」


  九辰揚眉道:「這味猛料,西陵韶華很快就能吃到了。」


  南雋垂首淺笑:「有些棄子,直接殺了,反而可惜。殿下若不介意,我可以再送他一味猛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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