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九章 敲打

  見人到來齊了，胡天明也不故弄玄虛，他開門見山道：「同志們，旅長發來了電報，命令我們團先和鬼子交戰，把鬼子主力拖住，以便旅主力完成對鬼子的合圍，從而一舉殲滅所有的鬼子。現在，我來問問你們，這一戰我們團該怎麼打才能以最小的代價，完成旅長交代的任務?」


  三營營長張豐年可以說是此次冠城之戰的始作俑者，現在戰況果然如他所願般擴大了，極度好戰的他率先發言道：「團長，所謂一招鮮吃遍天，不如我們故技重施，仍然由我們三營擔當誘敵部隊，把鬼子引入我們預先布置的戰場，再把鬼子一窩端掉。也許我們不用旅主力增援，自己個兒就把來犯的鬼子給滅掉了呢！」


  「好好好！張營長的意見非常好，和鬼子打過這麼多的仗，我發現小鬼子啊都是蠢驢，每次我們教導明擺著要挖坑埋它，它還偏偏每次都上我們的當，盡往我們挖的坑裡跳！」一營長王建喜大聲叫好道。


  「沒錯，雖然我剛開始也不相信小鬼子這麼蠢，可事實上小鬼子就是這麼蠢。」二營長劉華生附和道。


  隨著同志們紛紛踴躍發言，胡天明心中是又喜又憂，喜得是同志們對於日軍完全沒有其他中國部隊的畏懼心，視日軍為土雞瓦狗；憂的是同志們隨著戰鬥的接連取勝，心氣似乎也急劇膨脹起來了，對日軍極度輕視。


  自信本沒有錯，可自信過了頭就變成自大了。同志們這種自大輕敵的姿態在胡天明看來和日軍軍官是何其相似啊。


  這種心態在戰場上是非常危險的，如果這些營長、指戰員們一直把小鬼子當作蠢貨，當小鬼子摸透了部隊的作戰特點，總有一天自己也會成為日軍眼中的蠢貨的。


  想到這裡，胡天明覺得自己有必要剎一剎這股輕敵的風氣，他連咳了兩聲，制止了同志們的鼓噪后，用極為嚴肅的語氣說道：「同志們啊，你們的自信我非常讚賞，但是你們的自大我卻看不下去了。瞧你們一個個能的，都快把日軍貶低成土雞瓦狗了。你們這麼能，咋不上天喲！」


  胡天明這番突如其來的指責讓原本正在興頭上的同志們有些發矇，除了少數同志低頭反思外，大多數同志都明顯不服氣，對胡天明的指責感到莫名其妙，均氣鼓鼓地盯著胡天明，一副要他給個合理解釋的模樣。


  胡天明冷冷一笑道：「嘿，說你們自大你們還不服氣呢！我倒要問問你們，小鬼子這麼好對付的話我們中國至於連首都南京都給他們佔了嗎？小鬼子這麼好對付的話在正面戰場上我們中國軍隊至於一潰千里連連失地嗎？」


  在胡天明的連番質問下，大部分同志都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反思己身，發現自己確實有些自大了。不過還有些同志並不服氣，認為丟失首都、失地千里這些敗仗都是民黨軍打的，和自己無關。


  胡天明接著吼道：「也許你們認為這些敗仗都是民黨軍打的與自己無關是吧？可就是你們看不起的民黨軍把我們工農紅軍從贛南蘇區趕到大西北吃沙來了，你們憑什麼看不起他們？就是這樣的民黨軍，面對日軍的時候一個師甚至一個軍都奈何不了日軍的一個聯隊，被日軍打得丟盔卸甲。


  好，我們不說民黨軍，就說說我們之前殲滅日軍聯隊的戰鬥，大家都來彙報一下各個部隊的戰損情況。張豐年，剛才你嚷嚷得最大聲，先說說你們三營的戰損。」


  張豐年想到之前戰鬥中犧牲、受傷的戰士們，囂張的氣焰陡然低落了起來，他垂頭喪氣地說道：「團長，之前我們三營擔任誘敵任務，一共犧牲了三百多位戰士，受傷八百百多。」


  胡天明又看向二營長，二營長劉華生低聲道：「團長，我們二營犧牲了四百多位好同志，受傷八百。」


  一營長王建喜報告道：「團長，我們一營犧牲三百多，受傷七百。」


  最後是民兵部隊的傷亡，民兵部隊投入戰場較晚，可就算這樣，民兵部隊的傷亡同樣達到了八百人以上。


  所有人聽到各部主官報告上來的傷亡數字都給驚呆了，他們只知道自己部隊全殲了日軍整整一個聯隊，卻沒料到自己部隊傷亡竟然這麼大。


  說實在的，部隊傷亡這麼大也出乎胡天明的意料之外，想起那些前一天還活蹦亂跳的年輕面孔，如今卻蓋著白色帆布只等著燒成骨灰的戰士們，胡天明的心情也無比沉重起來。


  他語重心長地說道；「同志們啊，我是真的不想批評你們，畢竟你們剛剛取得了輝煌的大勝。可響鼓不用重鎚，當你們看到那一份份冷冰冰的傷亡數字，難道你們的心情不感到沉重嘛！


  之前一戰，我們團以總兵力一萬人伏擊日軍3800人，那2000偽軍不算，他們就是個笑話。以一萬對3800，接近三比一的比例，再加上我們的火力也比日軍強大，打得還是有備打無備的伏擊戰。


  可就是這樣的戰鬥，我們部隊的傷亡卻超過了四千人，比我們自己消滅的小鬼子還多。現在你們還有臉來蔑視日軍嗎？啊？！」


  在冷冰冰的傷亡數字對比面前，所有人都情不自禁低下了頭顱，為之前的驕狂自大感到汗顏無地，張豐年苦澀地說道：「團長，您不要再說了，我知道錯了，下一仗我一定好好打，決不狂妄自大。」


  一營長王建喜以及二營長劉華生同樣向胡天明承認了錯誤，表示將來一定要洗心革面，再也不犯輕敵的錯誤。


  胡天明見到敲打同志們的目的達到了，也不過多批評同志們，以免打掉他們的鋒芒，他最後道：「那麼之後的戰鬥就按張豐年的意見來打吧，三營誘敵，一營、二營、民兵部隊伏擊，這次我們就不留預備隊了，因為旅主力很快就要來了嘛。」


  同志們聽到胡天明的布置都大感詫異，張豐年詢問道：「團長，既然按照我們的意見來打，可之前您為什麼批評我們呀？」


  胡天明笑道：「這都是你們自找的啊，提建議就提建議唄，誰叫你們還把日軍貶得一文不值呢。如果日軍一文不值，那打敗了日軍的我們豈不是也好不到哪兒去嘛，你們想想，這對於在抗戰中犧牲的烈士公平嗎？」


  聽到胡天明的反問，同志們一時間都沉默了下來，均覺得團長說得有道理，貶低日軍不就是貶低作為對手的自己嗎，自己真的有夠蠢的，白得了一頓臭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