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我們是來做什麼的？(三)
她現在感覺自己有點精分，一邊覺得自個的舉動是神經病發作的預兆，一邊又想再堅持堅持，昨兒夜裡，她就擔心到今天，自己就改變了想法，特地在腿上刻了一排小字，提醒自己哪怕迷茫哪怕猶豫，一定要把這個事情堅持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氣，拿起匕首，在腿上又添了一道新傷。
襄陽城因為有通天塔的存在，一向是武林人士的聚集之地，其繁榮程度，也不比皇城差幾分，墨七七幾人入了城，尋了間客棧住下，一經打聽，才發現想進通天塔並沒有多難，畢竟通天塔年年開月月開，開了這麼多年，每年都要進去一千二百人，有些時候人數不夠，李家還從自家的弟子中選些人進去充數。
幾人去報了名，與李家的武師粗略過了幾招，便獲得了入塔資格，李家的管事笑眯眯的叮囑他們：「通天塔每月十五開啟，屆時你們可以入塔，要記得早些過來。」
幾人與他道了謝，墨七七有些疑惑：「這通天塔也太好進了吧？總覺得只要會幾招花架子就能進去，李家把持著這樣好的資源，怎麼不好生利用？」
葉季陽道：「若是當真用通天塔來盈利，那恐怕未必能服眾，說不得會遭到排擠。」
「哎呀，想這個做什麼，他們賺了那麼好的名聲，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我們去逛街。」邱思可著實是在船上呆膩歪了，一下來就迫不及待的想去玩。
墨七七被她拖了一路，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待回了客棧的時候，只覺得疲憊至極，往床上一倒，便沉沉睡去，第二天天剛亮，就又被邱思可拖起來看城主府迎親，看著紅妝十里，浩浩蕩蕩的走過，邱思可撐著下巴，一臉嚮往：「等我成親的時候，也要這樣大的排場。」
「你要是成親，排場定然比這個大。」葉季陽站在後頭，突然介面。
「表哥你就不要安慰我啦。」邱思可踢著腳，滿不在意道：「我又不是城主府的女兒，哪裡會有這麼大的排場。」
「誰說你不是……」葉季陽話接到一半，突然滯住，一棱，然後有些說不上來的失落：「對……你不是……」
他敲了敲自個的腦袋，只覺得大概是被墨七七影響了，也開始說起胡話來了，好在邱思可一向樂觀，沒有被他的話給影響到，仍然興緻勃勃的和黎九歌討論嫁衣要何種何種款式，綉上什麼花色。
墨七七看著仍著一身艷紅衣裳，與邱思可討論嫁衣時，偶爾面露羞澀的黎九歌，只覺得，有些陌生，她不應該是這樣的。
可不是這樣，又是哪樣？
看著臨水河裡無懼來往路人，仍舊自顧自秀恩愛的一對兒水鴛鴦，再看看偶爾眉目交纏，透露出幾分情意的黎九歌和葉季陽，她總是覺得有幾分說不上來的違和。
旁人她不清楚，可若是黎九歌的話，她絕對不該是一隻鴛鴦，她……應該是浴火的鳳凰，風姿卓越，肆意張揚。
墨七七握緊了拳頭，借口上茅房，在腿上又刻錄了一排小字。
她覺得，她的記憶，一定是被人什麼給篡改了。
她現在甚至已經回想不起來，當初翻山越嶺到鎮子上時，那一路的心情，不，也不是回想不起來，她總覺得現在回想起來的回憶，並不是她當時真正的心情，但她這種起疑慮的時刻卻越來越少，常常覺得自己像一個正在吃藥的病人，病情正在逐漸好轉。
離十五還有好幾天，趁著有時間，幾人在城中各大客棧酒樓轉了轉，想要收集點關於通天塔的有用的信息，既然是來闖塔，肯定就是想走到最高處，知己知彼，總好過兩眼抓瞎。
可也不知道是那些人敝帚自掃還是怎麼滴，問起來都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辭的，偶爾問出來兩個，說的那也是不盡相同，一會兒火一會風的，搞得跟戲文里演的似的，眼見著實打探不出來什麼，幾人也就只得作罷，在客棧里練練劍法，留待一個好狀態算做是備戰。
十五很快便至，幾人一早抹著黑到了通天塔外等候，通天塔是一座外觀全黑，以不知名材料築的九層高塔，墨七七站在底下抬起頭仰望，只覺得以如今這等生產力，想要鑄出這樣的高塔，實屬鬼斧神工。
咦，什麼叫「以如今這等生產力？」
罷了，大概又抽風。
如今她看待自個偶爾冒出的奇怪念頭，基本已經處於一种放飛自我徹底無視的感覺，只是每天入了夜，還是堅持往腿上刻字，不為別的，大概是屬於一種中二少女的無畏堅持。
「中二少女」又是什麼鬼？
眼見墨七七搖頭，黎九歌關懷問道：「你可是身體不適？」
「沒有。」她不好意思說自己中二，只道：「只是感嘆這高塔的巍峨罷了。」
「確實。」黎九歌點了點頭。
晨曦乍現，通天塔一層那扇大門嘎吱一聲開啟，感覺就像是開啟了一座百年不成開啟的老塔似的，漫天的灰塵飛揚，墨七七掩了掩口鼻，看著站在門口的那個人，一身白衣，墨發散散垂落，看起來甚是斯文，卻總覺得就像是一隻蟄伏的洪荒巨獸似的，渾身嗖嗖的冒著看不見的黑氣。
李家的管事大概已經習慣了這等景象，笑眯眯的上前，賀道：「恭喜這位大俠，想必收貨匪淺，李府已經備下宴席，為大俠慶祝，大俠且隨僕人先行一步。」
那男子點頭「嗯」了一聲，踏出了通天塔，他一出來，身上那種氣息便盡數收斂，不是散去，而是收斂了，就好像一隻吃人妖怪往身上披了一張人皮，遮擋住猙獰的外表，搖身一變成了個人畜無害的模樣。
墨七七看著那廝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踏著微光走來，微微蹙眉，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可是在哪裡見過呢？
她仔細思忖，卻著實沒能在記憶里翻出有關此人的星點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