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你不能
第五十九章不，你不能
三天後，參加完比賽的趙雨彤終於要離開滬上回家了。
和來時一樣，載她前往機場的，依然是她的姑姑趙唯娜。
「這麼看來，你和我嫂子的賭局，應該是輸了吧？」趙唯娜問道。
趙雨彤點頭說：「是啊，我輸了。」
趙唯娜有些驚奇地側頭看了眼小侄女，這丫頭性格一向要強，可是很少會認輸的。
「怎麼，你這是認可你表姐和程鎧的感情了？你之前不是在電話里跟我說，要將你程鎧哥哥拉出你表姐的溫柔鄉么？」
趙雨彤卻是答非所問：「小姑，你知道表姐是怎麼成為泰和董事長的么？」
「了解過一些。」
「小姑，你覺得那些事情，是我表姐一個人能做到的么？」
「你表姐當然是有幫手的。」
「什麼幫手？」
趙唯娜被問得一愣，事實上，她和趙雨彤一樣，對泰和周家的高層人事變動、股權結構改變、誰掌權誰話事，根本不感興趣。趙雨彤沉迷於技術，她也有自己要追求的東西，之所以會去關注這些，也是因為對程鎧的好奇，而對他的背景經歷進行調查時順帶了解到的。
「是鍾伯吧？我之前聽嫂子說過，你外公生前，鍾伯掌握有一支不在泰和集團編製內的特勤團隊，有很多特殊人才。你之前住你表姐家的時候，負責安保的那些人就是了，你應該也有看到吧。」
趙雨彤本來的想法和趙唯娜也是一樣，但當她對程鎧有了新的認識后，又重新對周燃當初忽然加入泰和控制權爭奪的始末過程進行了一些了解，發現了很多乍一看好像沒問題，但實際一推敲一分析卻疑點重重的細節，同時也翻出了周燃在XX大學時險些被悍匪綁架的案子。
在本就對程鎧有特別關注的情況下，趙雨彤也就發現了更多和他有關的疑點。周燃很多看似的好運氣，她都從背後找到了人為操縱的痕迹，很多人情，其實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心甘情願，就像她那四個「拱手讓權」的哥哥一樣。而周燃在接手泰和后，在很多事情上，也都像是開了掛一樣，總是能料敵先機，好像知道別人會做什麼、想做什麼一樣。
不過這些她並沒有跟小姑詳細解釋，只是說道：「我不認為光憑鍾伯的人就能做到那些事。」
「那你的意思是……你表姐真正的幫手另有其人？你指的是誰？難道是程鎧么？」趙唯娜問道，事實上，她也早有和侄女一樣的懷疑——畢竟按之前她們所知道的周燃，並不像有那麼強實力輕鬆擺平那幾位兄長和叔伯的，而她又知道程鎧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
「肯定和他有關係。」趙雨彤非常篤定地說道。
趙唯娜問：「怎麼說？你是發現程鎧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了，除了智商高、廚藝強、會的樂器多外？」
趙雨彤卻是說道：「小姑，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對程鎧哥哥那麼感興趣，為什麼會覺得他和別人不一樣？」
「我哪有對他感興趣？我只是覺得他和你表姐應該是真心相愛的，而且這個人說話做事都挺有意思。」
「哼哼，小姑，你騙不了我，你明明就對他很感興趣，從我剛來滬上的時候，你就在故意引起我對他的好奇心，然後又從我這探聽他的消息。那時我還沒覺得什麼，但現在回想，你可從來沒有對一個人那樣關注過！何況還是一個男人！小姑，你可別跟我說你是看上程鎧哥哥了！」
趙唯娜這下倒是真有些意外了，沒想到自己那點小心思居然都給這丫頭給看透，不過她當然沒法告訴侄女自己為什麼會對程鎧刮目相看。
「好吧，確實騙不了你……我是喜歡上程鎧了，怎麼樣，小姑把他挖過來當你姑丈好不好？」
趙雨彤卻是一副「小姑你夠了」的表情看著她：「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喜歡他？？你不要跟我說是因為『他看起來好單純好不做作和你在國外見過的妖艷賤貨都不一樣』！！」
「能讓我們趙家的天才小公主彤彤都心甘情願叫『程鎧哥哥』的男人，我喜歡不是很正常么？哎，你這小丫頭幹嘛用這眼神看著我，不會是你其實也喜歡他吧？」
趙雨彤哼了一聲：「既然小姑你不肯跟我說實話，那就別想從我這裡挖消息了。」
趙唯娜也不以為意，小丫頭心裡藏不住秘密的，回頭哄一哄，總是能讓她把知道的東西告訴自己，轉移話題道：「你那開公司的宏圖大計怎麼辦？這次回去后不是要乖乖回去上學了？」
「當然是願賭服輸，回去上課唄。我已經跟我媽說好了，下學期到滬上來讀書，高中也要考滬上的中學。」
趙唯娜有些意外，基於之前的談話，她自然能猜到，趙雨彤要到滬上來念書，肯定是沖著程鎧來的。這也就意味著，在趙雨彤看來，程鎧的吸引力比她那些什麼動力外骨骼的研究要來得強得多。
難道這丫頭真的發現程鎧身上的秘密了？
到了機場，趙雨彤背著自己的雙肩包下車時，卻回頭扒著車窗說道：「小姑，我覺得你身上也有不願告人的秘密，說不定你對程鎧哥哥感興趣，也是這個原因。」
趙雨彤說完就轉身離進了機場，留下了車內一臉驚奇的趙唯娜。
「這丫頭，真是成精了。」
……
把侄女送上飛機的當晚，趙唯娜就作客周燃和程鎧家了，不過她並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帶著那個之前在酒吧第一次見程鎧時遇到的老同學郭冬宇。
周燃和程鎧在一起前，各自就不是喜愛社交的人，並沒多少朋友，大部分時間都是獨處。在一起后，則變成了兩人世界，也基本沒有邀請人來作客或是去別人家作客的習慣。入住這套房子后，總共也沒來過幾個客人，除了鍾伯、安保人員和助理外，周燃的姑姑算一個，剛剛走的表妹趙雨彤也算，除此之外，就是今晚的趙唯娜和郭冬宇了。
事實上，要不是趙唯娜和周燃也算是有那麼點親戚關係，他們今天也不會邀請兩人過來吃晚飯的。
其實今晚最開始是趙唯娜打電話邀約，要請他們倆吃飯，有事相商，後來又聊到還沒有來他們家看過，於是周燃就順口直接請她過來作客了。
晚餐依然是龐阿姨的手藝，當然，菜式都是按著程鎧在賢者時間設計的來做的，雖然看著都是普通的家常菜，但口味卻是相當不錯，吃得趙唯娜和郭冬宇讚不絕口。
「之前我就聽彤彤說你家的飯菜特別好吃，還有些將信將疑，現在才知道，這丫頭倒是一點沒誇張啊。」趙唯娜在餐桌上笑著說道，「不過她說程鎧親自下廚做的菜才是真正的人間美味，有神級廚藝。試過龐阿姨的手藝后，我對程鎧的烹飪水平倒是更加期待了，什麼時候能讓我們有幸嘗嘗啊？」
郭冬宇也很好奇：「今晚這頓飯，已經是我回國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飯了，不對，應該算上在國外的經歷，這頓飯是我有生以來，吃過的好吃程度排名前三的一頓飯了！我還在想龐阿姨以前是不是哪家頂級中餐廳的大廚呢！而且這些菜式乍看起來好像很普通，但味道和以往嘗過的完全不同，程鎧，聽說這些味道都是你親自配出來的？真是看不出來啊，你居然是個神廚。」
「過獎了過獎了，都是些家常菜，自娛自樂做著玩的，你們覺得還對胃口就好。」程鎧笑著謙虛道，其實他之前也有問過周燃，晚上要不要他進賢者時間親自下廚，不過周燃讓他不要這麼做，免得把這倆人的胃口也吊起來，三天兩頭要過來蹭飯，那就麻煩了。之前趙雨彤那丫頭住在這的時候，就沒少吵吵著要程鎧親自下廚，還不就是因為那晚嘗過他親手做的烹飪后，嘴被養刁了。
趙唯娜舉杯：「之前彤彤蒙你們倆照顧了，本來是想請你們吃飯的，倒是反而過來蹭了一頓飯。」
周燃笑：「都是親戚，說這些做什麼，彤彤還是我表妹呢。」
「說到彤彤，這丫頭可是對程鎧崇拜得很呢，說他只是隨便看了眼，半個小時就解決了她要花好幾天才能解決的問題，還幫她改良了設計，這次來滬上的比賽能拿獎，有小半功勞得算到程鎧的頭上。」
程鎧搖頭感嘆：「她本來的設計就很厲害了，我就是給她做了點錦上添花的小工作而已，算不得什麼。我昨天看到她坐著那隻『機械蜘蛛』到處跑，連爬樓梯都飛快，真的是嘆為觀止。她可才十六歲啊，還只是個初中生，就已經這麼厲害了，真的是當之無愧的天才少女。」
「別說那隻『蜘蛛』了，剛看到嚇了我一跳，這丫頭肯定存心的！」周燃想起什麼，對趙唯娜笑道：「今天你來接這丫頭去機場，她要離開的時候，還偷偷跟我說，讓我不要綁著她程鎧哥哥，他是雄鷹，要讓他自由翱翔，發揮才華。」
很顯然，這話之前周燃就已經跟程鎧說過了，這時候聽了他也是一臉無奈，真是後悔之前賢者時間的時候不該一時手賤，幫趙雨彤手算了那些數據、改了一些設計。就是從那之後，這丫頭只要見著他在家，就肯定要纏著他沒完沒了地求指教，比追星小迷妹還要誇張。問題是，在非賢者時間裡，他就算是想幫她解答問題都幫不了。
趙唯娜也笑道：「我們得理解那丫頭，她長這麼大，怕是第一次對一個男生這麼崇拜。」說到這微頓了下，問道：「小燃，之前我提的那件事，你們考慮的怎麼樣了。其實我覺得，程鎧如果過來和我們一起做的話，要比待在你身邊，成長更大一些。」
今晚趙唯娜和郭冬宇過來的目的，其實是為了談合作的。之前郭冬宇想要獲得周燃的投資未成，於是趙唯娜提議，周燃可以讓程鎧代表她以私人的名義參與合作，而趙唯娜則代表趙氏企業參股，共同來經營這個互聯網平台。
不過程鎧還是拒絕了：「我還是更希望待在燃姐身邊，恐怕只能是拒絕你們的好意了。」他本身對經營管理並沒有什麼興趣，不論經營的是一家集團企業，還是一個網路平台、互聯網公司。他只想和周燃待在一起，用自己的一切能力幫助她、保護她、陪伴她，他現在一直在看經濟學、管理學的書，一直在學習這方面的知識，也只是為了更好地幫助周燃。這麼想來似乎有些胸無大志，但這確實就是他最真實的想法，而周燃也非常理解他的想法，他們也並不在乎其他人怎麼看。
程鎧並不會因為自己擁有賢者時間的各種能力，就覺得自己一定要做出些什麼屬於自己的事業，如果他和燃姐都很缺錢的話，那他估計會想方設法去弄錢，如果燃姐想要什麼卻得不到的話，他也會絞盡腦汁去弄到手。但就目前而言，燃姐並不需要他來提供物質上的支撐，而他也不會就覺得自己沒有經濟獨立反而依靠女方有什麼可恥的，他很清楚燃姐現在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趙唯娜是帶著失望的情緒離開的，她之所以跟周燃和程鎧提出這個建議，自然不是她有多看好郭冬宇的那個項目——錢或者事業她同樣不在乎，而是想要把程鎧拉進項目來，這樣她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和機會接觸程鎧，從而探尋他身上的秘密，他為什麼能抵抗自己「惑神術」的原因。
至於郭冬宇，則談不上什麼失望，甚至還有點小高興。他本來對這個提議其實是沒什麼興趣的，畢竟程鎧不是周燃，在他們兩人真正結婚之前，程鎧能給項目帶來的好處還十分有限——而且他並不認為程周二人真的能走進婚姻殿堂。
他之所以願意接受趙唯娜的這個提議，還是因為他希望能和趙唯娜在一起做項目，這樣他就能有更多的機會接近她——這個他從小學就開始喜歡著的女神。
現在程鎧拒絕加入，那就是只剩下他和趙唯娜了。
但就在他憧憬著未來兩人的合作，在溝通中慢慢增進了解、經常一起加班、一起商討公司未來發展、一起經歷難關、從而關係更進一步的時候，趙唯娜卻忽然告訴他，這個項目她也不打算參與了，希望他再去尋找其他的合伙人。
郭冬宇大急：「這是為什麼？小娜，如果是合作條款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再……」
趙唯娜卻是搖頭，很直接地坦白道：「和這個沒關係，我之所以想參與這個項目，其實是想拉程鎧入伙，他既然不願意加入，那我也就不打算加入了。真是抱歉，利用了你。」
郭冬宇也顧不得車內還有周燃派來開車送他們的司機，在後座上側過身，誠懇地看著趙唯娜：「小娜，我從小學開始就喜歡你了，只是一直沒敢告訴你，之前在那家酒店能見到你，對我來說真的是一種上天的恩賜！我覺得這是老天爺在給我機會，給我們機會！小娜，你不想和我合作那個項目沒有關係，但請你……和我約會吧！」
可能是因為晚飯的時候喝了幾杯葡萄酒，讓他有點酒意上涌，這時候又補充了一句：「小娜，我愛你！」
趙唯娜忍不住笑道：「其實我們人類是很容易被自己的幻想給催眠的，你其實喜歡的並不是我，而是從小學開始的一種情結而已，這並不是愛。」
郭冬宇卻是急道：「這怎麼能不是愛呢！小娜，我甚至可以為你去死的啊！」
趙唯娜眯起眼，搖頭：「不，你不能。」
「我……」郭冬宇還想說什麼，眼前忽然一片昏暗。
……
郭冬宇發現自己跪在地上，雙手綁在身後，抬起頭一看，一個黑黝黝的槍口正對著他的額頭，而握槍的主人，是一個腦袋上戴著滑雪面罩的男人。
瞬間，郭冬宇的冷汗就流了下來。
心臟就像墜入了冰窟一般，冰冷無比。
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在國外讀書的時候，他曾有一次被人持槍搶劫的情況，當時被槍頂著腦門，那種恐懼的感覺他畢生難忘。
而現在，那種恐懼又回來了。
「你和她，只能活一個，你自己選，你死，還是她死？」帶著面罩的人聲音聽起來那麼熟悉，就像是當初持槍搶劫他的那個人。
然後他轉頭，發現旁邊和自己一起跪在地上，額頭上被一把槍指著的，竟然還有趙唯娜。她面無表情地看著槍口，臉上毫無懼色。
「小娜……」
「你有十秒鐘作出選擇。」那個讓他恐懼的聲音又響起，然後是讓他心跳幾乎停止的倒計時：「十！九！八！……七！」
「不……不要殺小娜，你們不能殺小娜……」
「你已經作出決定？你死？」
「不不不！不要殺我！我不想死！」他的舌頭顫抖得幾乎打結。
「四……三……」
「我不想死……」
「二……」
「不要殺我……」
「一！你死，還是她死？」
「她死！她死！！！」
他閉著眼睛大喊。
……
「郭先生，已經到府上了。郭先生？郭先生？？？」
郭冬宇從後座上猛地彈了起來，腦門狠狠撞了下車頂，然後徹底清醒過來，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一臉驚愕、表情跟見鬼似的司機。
「這……我……」
「郭先生，您剛才好像是做惡夢了。」司機表情恢復正常，說道。
「噢，哦！」郭冬宇左右看看，發現後座只有自己：「趙小姐呢？」
「趙小姐之前先下車了，您當時睡著了，所以沒有叫醒您。」司機回道。
「哦，好……」郭冬宇渾渾噩噩地下了車。
站在馬路邊，被夜風一吹，忽然打了個寒戰。
剛剛夢裡那情景，實在是太可怕，太真實了。
莫名的，他想起了進入夢鄉前最後聽到趙唯娜說的那句話：
「不，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