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羊肉湯
百里涼也苦笑,看來是他做了小人了,要去度君子之腹。
任小芳幫百里涼灌了幾鍋水,便端著她的羊肉湯和饃饃走了。百里涼看見小鍋里剩下了一些羊湯,雖然不是很多,卻也有一碗的份量,而灶台上的一隻碗里還留著兩個熱乎乎的饃饃,他乾笑了一聲沒有碰。
任小芳剛走,霍廣端著飯菜進了廚房,聞著羊肉湯的味道,他將那一大碗的牛肉和饅頭推給百里涼,自己拿了碗盛了湯,就著灶台上的兩個饃饃呼哧的吃了起來。
「兄弟,跟著你混真不錯,老有羊湯喝!小的時候,我家也有幾隻羊,不過我娘捨不得殺,留著擠羊奶奶我弟弟,哥整天就盼著我那弟弟快點長大,不用喝羊奶了,我就能吃上羊肉,喝上羊湯!後來我弟會走路了,不用喝羊奶了,我想我娘該宰羊了吧,那段時間,哥老夢見躺在羊肉湯鍋里,老鼻子開心了!可好巧不巧我爹病了,我們家付不起診金和抓藥的錢,我娘不得已,把那幾隻羊就牽到集市上賣了,唉……,後來我爹病好了,我他娘的躲在被子里哭了好幾個月。說起來真丟人啊!……後來我家又養了幾隻羊,嘿,你說還真是湊了巧了,每回當我覺得應該殺了羊吃肉喝湯了,我家就出一點事,一出事就是缺銀子,這一缺銀子就是賣羊,所以,哥我活了這麼大,雖然也喝了不少的羊肉湯,卻就是喝不到自家的羊肉湯,你說古不古怪。所以啊,哥只要一看見羊肉湯就覺得親切,這世間的美味,啥都比不過一碗熱騰騰的羊湯!」
霍廣說,百里涼笑。百里涼心想,如果他跟霍廣能順利離開蠻鎮,他一定要賺很多銀子,天天請霍廣喝羊湯。
霍廣吃得很快,一吃完,便開始燒水,百里涼卻只吃了一半,他見霍廣不停的捶著胸口,像是被噎住的樣子,反應過來原來霍廣是故意搶著吃完,好給自己燒水,心頭百感交集。
澡桶一直就放在廚房,客館的老闆早已放棄了自己的館子,任由這些住客胡來,連房費也不收了,霍廣說是那些當兵的給了老闆銀子,包下了館子,讓他們不要管。
百里涼摸著腰上的黑匕首,暮雨韌做的這一切似乎太過於好了,如果不是昨天一早死了那麼多人,如果沒有給他們頭上打上黑漆印,又如果放他們自由出入,那麼暮雨韌的好便可以看成親民,百里涼肯定會心安理得的留下來給他挖礦,但加上了這三個如果,一切的好看起來都是那麼的怪異,如同將一個大男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般,讓人覺得刻意和不自然。
泡完了澡,百里涼渾身舒泰,他抓了一把草木灰抹在了臉上,又扯了一塊布條將腦袋裹住了。
「兄弟,你這是做什麼?」霍廣不解。
「出去透透風。」百里涼道。
「嗯,你這是怕被郡主認出來吧。去吧,哥就不陪你了,哥吃飽了想再睡一會兒。」霍廣伸了一下懶腰。
霍廣回樓上睡覺,百里涼整理了一下廚房,便從客館後門走了出去。
他找到昨晚埋萬富貴的那個荒宅,到萬富貴的墳頭磕了幾個頭,摸出他留下的一個饅頭放在墳頭上,便起身進了昨晚遇見暮雨韌的房間。
此時剛過正午,太陽熾烈,房間被照的透亮。百里涼看了幾眼,這個房間也沒什麼特別之處,雜物也不多,蛛網倒是很多。
似乎沒什麼可看的,百里涼抬腳正要離開,忽然發現一處牆角有被挖掘的痕迹,他走過去蹲下來查看,見地面上僅僅挖了一層土皮,那土跟院子里的土一樣結實,不知是因為當時挖掘的工具不夠銳利,還是故意只挖那麼一點。
百里涼從腰上掏出匕首,剛想挖挖看下面有什麼,忽然想到這樣做很危險,暮雨韌若知道他又回到這個小屋子,估計會對他疑心大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百里涼離開了荒宅,從後門繞到了隔壁的鄰居家。那是一個老寡婦和三個女兒的宅子,百里涼借口討水喝,進了老寡婦的院子。
「喝吧,還不知道能喝多少天!」頭上打著黑漆印的老寡婦道。
「大娘,咋這麼說話,現在有吃有拿,好日子在後頭呢。」百里涼裝作大大咧咧道。
「好日子?給我們好日子過,會把咱當牲口一樣列印?唉……」老寡婦嘆氣。
百里涼心裡一驚,連老寡婦都能看出來並非好事,為什麼祖大福他們卻看不出呢?還是……大家都在裝糊塗?
「大娘,謝謝您的水。」百里涼將碗還給老寡婦,他瞅了一眼院子里的狗窩,那裡頭有一隻大黑狗。
「這狗啊,也到歲數了,唉,一起走吧,倒也好,我們家四個女人,一直平平安安,都是這畜生護佑啊。」老寡婦瞧出來,百里涼正在看著她家的狗。
「是條好狗!」百里涼話音一落,那狗對著他狂吠,叫聲跟昨晚一模一樣。百里涼確定,昨晚被花不媚一拳打死的是另外一條狗了。
「我們娘兒幾個聽大黑叫喚,心就穩了。」老寡婦笑道。
「大娘,這鎮子上的人都愛養狗嗎?」
「少哇,加起來不超過十條狗。一般哪裡養的起,自個兒都養不活,唉……難啊。我家是沒辦法,沒男人鎮家,只好養一條狗。」
「狗也不錯,有時候比人可靠。」
「呵呵……是這個理!」
百里涼謝過了老寡婦,一個人漫無目的的亂走。
他不知道自己查這件事有什麼意義,難道誰故意放狗出來想害他?可他一個破落小子,會跟誰有仇呢?郡主?還是那個鐵刺?誰也說不通啊!
百里涼走著,又見到了那處土坡,從他第一天來到這個小鎮,他就喜歡上了這處小土坡。他喜歡站在上頭迎風而立,似乎那風能帶走一些什麼,風走了,他會變得輕鬆。
郡主的營帳就在土坡附近,百里涼心生厭惡和恐懼,他繞了很大的圈子,才饒過那處營帳。
百里涼剛剛過去,忽然聽到一聲錐心挖骨的慘叫,來自郡主的營帳。百里涼雖然泡過了澡,身體已無疼痛感,不過,昨日所受的折磨讓他記憶猶新,百里涼握緊了拳頭。
「感同身受吧!」土坡前,百里涼又遇見了鐘鼎。鐘鼎的臉色比昨天更加慘白,胸口劇烈的起伏,嘴唇上被咬出一道道的血跡。
「謝謝你的方子,很管用,泡了澡,身子果然不疼了。」鐘鼎的模樣百里涼看在眼裡,他皺著眉頭。
「我鐘鼎可不會誑語,殺人但不騙人,管用就好,啊……哈哈。」鐘鼎笑的極為痛苦。
「嗯,我幫你吧。」百里涼見鐘鼎爬的吃力,想要拉他一把。
「不用,老子爬山過海無數,這小土疙瘩難不倒我。」鐘鼎擺手。
百里涼很快爬上了坡頂。後頭的鐘鼎爬一步便停下喘一大口氣,又爬一步又停下喘氣,如此這般,才艱難的爬了上去。百里涼回頭看著,有些於心不忍,但當他瞧見那杆子上魯財旺的人頭,他又低下了頭。
風景還是一樣的風景,但似乎又有些什麼不同,百里涼正入神的時候,土坡下傳來陣陣凄厲的慘叫。
是一名郡主的男寵,那人百里涼記得,牌號應該叫做春一。春一從郡主的營帳奔跑而出,衣裳不整,整個上身裸露在外,前胸一個碩大的腳印。
「痛死了,好痛啊……」春一手腳亂舞,眼淚鼻涕外加口水粘嗒嗒的滴在他的胸口上,原本一張俊臉已經扭曲的不成人型。
「好哇,痛死了好,你這個沒用的男人!」郡主拍著掌站在營帳口。
坡頂的百里涼看見郡主出來,他趕忙躲到鐘鼎的後頭,雖然他此時臉上抹灰,不過既然鐘鼎能認出他來,郡主固然也能認出。
「救命……誰救救我……你這個瘋女人,你是個瘋子……是瘋子……啊……」春一跌跌撞撞的亂跑。
「你……給我下來,夏二,叫你呢,我看見你了,給我下來!」郡主眼尖,沖著坡上的百里涼喊道。
「別躲了,你越躲,郡主越不把你當男人,越不把你當男人,你就會越慘!記住了,你要裝作痛不欲生,但不能喊!」鐘鼎嘿嘿笑,同時用腳狠狠的踩了一下百里涼的腳。
百里涼疼的腦門上立即冒出了冷汗,不過忍著沒有叫出聲,鐘鼎很滿意。
「嗯,記住保持這個表情,下去吧。」鐘鼎將百里涼一推。
百里涼下了土坡,站到離郡主幾丈遠停下,郡主抓住了大嚎大叫的春一,掰過他的頭讓他看著百里涼,嬌笑道:「看見了嗎,這才叫男人,中了我的火雲腿竟然不叫不鬧,看你這德性,沒屁用的男人,不如早點去死!」春一被郡主往地上一摜,腦袋重重的撞到地面,鼻血噴涌而出。
春一爬起來的時候,鼻血還在流,他不再叫喚疼痛,一雙血紅的眼睛盯著郡主,未幾,突然從喉嚨中發出一聲狂嘯,整個人朝郡主撲了過去,雙手緊緊的掐住了郡主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