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店中謀（下）

  繆會業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看著楊廣，楊廣也為自己一猜就中而有些洋洋得意，繆會業看他開心的樣子，忍不住說道：「殿下以為這樣就完了？」


  「噢？！還有下文？」楊廣驚喜的問道，他現在也不希望一下子就把太子幹掉，只要給他一點打擊，就已經很開心了。


  「當然！」繆會業毋庸置疑的說道：「我且問你，那些所謂正直的官員在彈劾完太子以後，你認為太子還會容得下他們么？」


  「這應該不會吧，皇兄這點度量應該還是有的！」楊廣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那如果有人在彈劾他驕奢淫逸的同時，又彈劾他結黨營私呢？」繆會業接著問道。


  楊廣一愣，隨即笑道；「看來這回太子及其黨羽要吃不少苦啊！」


  繆會業微笑著搖了搖頭道：「殿下只怕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楊廣朝繆會業一拱手，道：「願聞其詳！」


  繆會業不急不緩的說道：「有人彈劾太子結黨營私，陛下必會在群臣面前大斥太子，卻不會告訴他是誰彈劾的。如此，太子必然懷恨在心，到時候所有彈劾他的人都會害怕被太子報復，晉王您說呢？」


  楊廣想了想，道：「那若是父皇不這樣做呢？」


  「無妨，無論如何，一個帝王坐於廟堂之上，最忌諱的便是下面的臣子結黨營私，哪怕這個人是太子，所以即使陛下不再群臣面前呵斥，在讀到此奏摺時也不免大發雷霆。這些官員表面上道貌岸然，實際上都與皇上的近侍關係不錯，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必然會有人知曉。只要有一人知曉，必然會廣而告之，彈劾的人將會人人自危，殿下您說是也不是？」


  「言之有理。」楊廣點點頭道。


  「其實以上兩件事都沒發生也沒關係！」繆會業突然說道。


  「啥？」楊廣有些沒反應過來，這分析的這麼詳細不就是為太子多樹立幾個敵人么？怎麼說變卦就變卦了，那你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啊？心中雖然是這樣想，但嘴上還是說道：「這，我倒是不解了，還請先生指教！」


  「其實殿下主要的目的是在朝堂之上找一班為殿下說話之人，以防止殿下日後坐鎮揚州，久離廟堂，有人會向陛下進讒言，一兩個倒也就罷了，就怕三人成虎啊！而這些人不就正好滿足條件么？」繆會業解釋道。


  「哦，怎麼說？」楊廣心說你都還不知道那些人呢，就敢說滿足條件了？口氣挺大啊，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圓。


  繆會業不緩不急的解釋道：「第一，這些人容易搞定。他們已經彈劾了太子，內容是什麼不重要，主要是這個因已經種下了。當然若是沒有外力推波助瀾，即使是有果結出，也不會這麼快。但若是有殿下出面，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再派一些手下傳一些煽風點火，添油加醋的留言，何愁他們不倒向殿下的懷抱。」


  「第二，這群人說話分量大。諸葛武侯《出師表》曰：『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那麼此時過後，如果您是陛下，你會覺得誰是賢臣，誰是小人呢？你又會相信誰的話呢？」


  「第三，這群人大多自恃清高，即使是投向了晉王大人的陣營，也不會主動為大人說好話。也許在爭權到關鍵時候的用處不大，但放在此時卻正好，不經意間的提起殿下，讓陛下心中始終都有殿下，但又沒有結黨營私的感覺。」


  「妙，妙，妙啊！」楊廣兩眼放光說道。


  「那殿下知道下面該怎麼做了？」繆會業淡淡的問道。


  「我馬上回去安排人去太子府散播消息。」楊廣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等等！」繆會業制止住了楊廣，繼續說道：「我問的是此事發生以後你該怎麼辦？」


  「我？」楊廣指了指自己，有些奇怪的問道：「我不應該上書彈劾他結黨營私么？」


  「此事你無須親自動手，買通一個柬官就行！」繆會業搖了搖頭說道。


  「不是煽風點火，收買人心么？」楊廣還是有些不解。


  「那是朝堂之下的事情，我是說在朝堂之上應該如何？」繆會業又搖頭道。


  「你是說……」楊廣若有所悟的說道。


  「不錯，無論陛下提不提此事，你都要首先站出來，主動承擔此事。」繆會業正經的說道。


  「這，卻是為何啊？」楊廣有些不解，不彈劾就算了，還要主動擔責，這與楊廣心裡想的大相徑庭。


  「當然，在做這件事之前，殿下必須要確定此事彈劾的奏章已經送到了陛下手中，然後才能主動擔責，不然會起到反效果，這件事對於殿下來說，應該不難吧？」


  「這倒是不難。」楊廣已經漸漸地習慣了繆會業的賣關子了，雖然還是有些不解，還是答道。


  「殿下一定奇怪為何我要殿下這樣做？」見楊廣點點頭，也不等他說話，繆會業繼續說道：「我讓殿下如此做，原因有三：第一，參加開業典禮，這件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主要是陛下不太喜歡，若是真讓太子淘了什麼好物件獻與陛下，說不定龍顏大悅，不會追究這件事了。但是你在大殿上說出此事，再獻上所得，表面上是在批評自己，實際上你說的話全部是指責太子的，大庭廣眾之下，陛下抹不開面子，必然大怒，卻不會追究你！」


  「第二，殿下這樣做，在陛下心中會樹立一個忠孝兩全，愛護兄弟的形象，在群臣之間會樹立一個用於擔當的形象；而太子生性膽小，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陛下訓斥，必然會將一切推給您，您到時候只要甘之如飴，全部攬下就成，因為一切原因大家心裡都有數。」


  「第三，這件事情如果操作的好的話，可以大大的降低太子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但要說動其根本，還遠遠不夠，畢竟一朝太子是國之根本，不會也不可能輕易動搖。話說回來，現在殿下羽翼未滿，太子一倒難免會形成眾子奪嫡的場面，反而不美。即使成功上位，也名不正言不順，難以服眾，反而會成為眾矢之的。不若韜光隱晦，暗中積累實力，一擊必殺。」


  「既然選擇韜光養晦，一擊必殺，事先就不能讓他察覺到。太子雖然不善權謀，卻也不是傻子，若是有心去查看，定能發現端倪，更何況有那麼多支持太子的人，其中不乏有識之士。所以此時是最好的機會，讓太子相信你們的關係一如既往的融洽，降低太子及其黨羽對您的防備之心。如此殿下就可以安心下揚州，沒有後顧之憂的發展勢力了。甚至若是有人彈劾你，以太子的秉性，只怕還會幫你辯解呢！」


  楊廣聞言是不住地點頭，直到繆會業說完，才拱手道：「先生言之有理啊，就依先生所說。」


  靜茹在一旁聽了半天，絲毫找不到插嘴的機會，這會看他們「講累了」，立馬插口說道：「誒，三兒，為什麼每件事情到你這裡都能說出三點呢，難道是因為我叫三兒叫多了？」


  繆會業無語，裝了一兩個時辰，說的口乾舌燥，這大好的形象就這麼被你給毀了。


  楊廣倒是渾不在意，哈哈一笑道：「我覺得靜茹小姐說的有道理啊，三兒，哈哈哈.……」


  繆會業一臉的黑線，遇到這兩個二貨，實在沒辦法。


  靜茹看楊廣笑的那麼開心，嘀咕道：「有那麼好笑么？」


  繆會業見楊廣笑個不停，實在看不下去了，道：「好了，打住吧，等一切就緒我就要開張了！」


  楊廣這才止住了笑聲，整了整衣服，拱了拱手道：「如此，就先告辭了！」又做了一揖，轉身便欲離開。


  繆會業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伸手道：「誒，等等！」


  楊廣轉過來，等他的下文，只聽繆會業問道：「若是陛下龍顏大怒，一怒之下下令查封我的店，殿下待如何處置？」


  楊廣心說這不正好么，你店一開，名聲就響了，條件就達到了，再一關，正好隨我下揚州，但是嘴上還是謙遜道：「還請先生指教。」


  繆會業回答道：「你必須要保住這個店！」


  楊廣這回也不問了，也不著急，靜靜地等待著繆會業的下文。果然見楊廣看著他不說話，繆會業只好自顧自地說道：「第一，維護這個店，可以讓群臣感覺到你的公正嚴明，絕不牽連他人。第二，這個店是個銷金窟，可以為殿下帶來大筆活動資金的同時，還可以藉由這個店掌握各種消息。第三，這個店不僅僅是我和殿下的心血，還有內史令的一份，所以這個店同時也可以作為殿下與內史令的溝通橋樑和繩索，把你們緊緊的連在一塊兒。我知道內史令是殿下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不是么？」


  楊廣聞言哈哈一笑，道：「果然是三兒啊，就只說三條么，幫我選人才，秘密聚會點怎麼不說了？看來靜茹小姐說的沒錯啊！」說罷又是哈哈一笑。


  繆會業又是一頭黑線，卻也只好點頭稱是，道：「這些自然也是原因之一，只是既然殿下已經知曉，又何須我多說呢？」


  「哈哈，什麼事情都是你有理！」楊廣又是哈哈一笑，然後抱拳道：「行了，本王心裡有底了，一定保下此店，行了吧！」說罷也不等繆會業答應，又繼續說道：「若是沒事的話，我就現行告辭了。」言罷就轉身走了。


  繆會業也拱手道：「晉王殿下慢走。」


  看著楊廣揮揮手，消失不見，靜茹又忍不住問道：「我剛才說的有那麼好笑么？」


  繆會業沒有看她，眼睛仍舊盯著楊廣消失的方向，彷彿自言自語的說道：「都為他謀划的這麼仔細了，能不開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