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名額
楔子
眼前的洞口黑的嚇人,就像被灌滿了墨汁,他目不轉睛的盯著裡面,好像那裡藏著一個讓他既害怕又有些許期待的東西。突然,洞裡面傳來一聲嗚咽,那聲音撞在牆上彈了回來,化成一陣風的呼嘯,男人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他拔腿就朝後跑去,卻猛然撞上了一具冰冷僵挺的軀體。
實驗室里的空氣污濁而溫暖,肖旭捏著試管,看著裡面黃色的液體,心裡默默背誦著剛學的公式。大門突然被撞開了,閆紅拿著一張紙沖了進來,她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喜色,「保送名單出來了。」
聽到這句話,大家紛紛放下手中的器皿圍了上來。
「咱班保了幾個啊?」
「有我嗎?」
「閆紅你上了啊。」
「劉崢居然收學生了,他不是號稱遇不到看上眼的弟子就堅決不收的嗎?」
一時間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劉崢教授後面的那個名字上。
「怪不得呢,原來於翰報了他的研究生。」
「這種天才型選手當然能打動劉教授了,課堂上他就對於翰讚賞有加,現在收他為開山弟子,倒也不奇怪。」
閆紅把保送名單交給別人,她走到還在專註做實驗的肖旭後面,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了,也不看看名單上有自己沒有?」
肖旭見是閆紅,連忙把試管放到架子上,他沖她一笑,「保送的事情跟我哪裡能扯上關係,我知道自己底子差,當初能考上咱們學校純屬運氣好,怎麼還能妄想保研呢。」
閆紅在他旁邊的那張椅子上坐下,她看著肖旭,認真的說,「你啊,就是缺乏自信,總覺得自己的年齡比我們大上幾歲,基礎又不是很紮實,所以在學業上有點自卑,其實你看看,這四年你的成績雖算不上拔尖,但是一門功課也沒落下,比那些臨時抱佛腳一年掛幾科的人強多了。」
肖旭露出了一抹憨憨的笑容,「這麼看得起我?」
閆紅面上一紅,趕緊轉移了話題,「聽說你也報研究生了,哎,你報的咱們系哪個導師?」
肖旭撓了撓頭,臉上的神色多了幾分尷尬,「那個……我……」
「不會是系主任吧,報他的人很多哎,估計競爭會比較激烈,不過沒關係,於翰已經被劉崢收了,你只要好好學,應該問題不是很大,畢竟有三個名額……」
「閆紅,我報的劉崢。」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閆紅張開的嘴久久都沒有閉上,大概過了半分鐘,她才緩過神來,「劉崢教授?」
「嗯。」肖旭的聲音很小卻很堅定。
「肖旭,」閆紅不避諱的拉起他的手,「快,現在改應該還來得及,名單應該還沒錄入電腦……」
肖旭把手掙脫開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你肯定覺得劉崢不會看上我的對不對?」
「我不是那個意思,」閆紅急著解釋,「劉教授在我們這個領域是很牛,這麼年輕就已經有這樣的成就了,但是他的性格古怪,尤其在收學生上面偏執的像個瘋子,更何況,他已經收了於翰了,以他的性格,應該不會再多收一個學生了,你不會覺得自己已經達到於翰那個程度了吧?」
「我有自知之明,」肖旭看著閆紅,他的眼神透著和氣氛不符的溫暖,「我當然知道劉教授的脾氣,也知道自己的水平和於翰相差甚遠,但是我這個人生來就是一根筋,自己雖然不怎麼樣,但是全系這麼多教授,我還真就佩服劉崢這一個。閆紅,當初考大學的時候,我爸媽也不讓我報這裡,他們覺得我根本不可能考上,但是我最後偷偷改了志願,因為但凡我認定的東西,那就是一輩子的執念,不能改也根本改不了,如果我不考劉崢的研究生,那還不如乾脆不上了,這樣反倒更容易接受一些。」
閆紅兀自愣了半天,她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暗戀了幾年的男孩子,獃獃的說道,「你何苦這麼逼自己呢?」她心裡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我只不過還想再和你多相處幾年,如今看起來好像真的沒有希望了。」
母親的電話響起時,肖旭正坐在食堂吃飯,他一邊啃著排骨一邊接電話。
「放心吧,生活費夠用,遠遠超標了。」
「熬夜?我不熬夜,一熄燈就準點睡了,您就放心吧媽,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的。」
「考研的事你就聽我的吧,我跟你保證,如果今年考不上,我就回家,在咱家找份工作,住家裡天天煩你們倆。」
於翰端著盤子走到肖旭旁邊坐下,看著一臉苦笑掛了電話的室友調侃道,「又是阿姨?你都二十五了,她還把你當三歲小孩兒呢。」
肖旭無奈的搖搖頭,「沒辦法,她也是被我嚇的了,從小我身體就不好,又做了那麼大的一個手術,也怪不得她操心。」
於翰把肖旭盤子里的排骨夾了兩塊過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看看我,家裡人從來不管我,連學費和生活費都得靠我自己打工掙,這一天天忙的連學校都沾不了邊,只能每天晚上做實驗。」
「你也得注意身體啊,」肖旭邊說邊把排骨全部撥到於翰的盤子里,「不過,」他頓了一頓,「既然你家連學費都不願出,那為什麼還要讀研呢?」
於翰放下筷子,把頭湊到肖旭前面,壓低了聲音,「本來我也下不了決心的,可是,劉崢他親自來找我了,他好像挺看重我的,還保證給我公費名額,不僅如此,上研期間他還會幫我申請國家獎學金,你說,這大拿都這麼壓低身段了,我總不能不給人家面子吧,所以思來想去,嘿嘿,還是決定接著學了。」
「看把你給能的。」肖旭用筷子敲了下他的頭。
於翰就著排骨三下五除二把米飯扒進嘴裡,他看了眼手機,「要遲到了,我得去打工了,對了,晚上我在實驗室可能要待到很晚,記得給我留門。」他說完就急匆匆的背著書包走掉了,肖旭看著他的背影,深深的嘆了口氣,澇的澇死旱的旱死,這句話還真沒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