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意義

  比起在陸地上行動，史蒂夫更喜歡在潮濕的泥土之下穿行。


  他在被衣服包裹下的身軀，自從在他成為附身者之後便與普通的人類有了極大的差別——或許他還保持著人類身軀的外形，但是密密麻麻遍布在他身軀之上的各式鰓狀裂痕，或者是一道道平常收縮在身體中，一入泥土之後便會張開的長鰭，都代表著他的生活方式將會與一般人類產生極大的差別。


  在土地之上他總會有些淡淡的不適，而且這種不適感會隨著他在陸地上低得越久而越是明顯，越是讓他難受，就像是在陸地上擱淺的魚兒一樣。當然，史蒂夫並不知道什麼是魚，他只是覺得自己與周圍所有的傢伙都有那麼一些格格不入。


  不過他總是還得時不時的踏上陸地，進入城堡，稍作另外的放鬆。與在火焰之城不一樣，在失去火焰籠罩的地段呆久了之後，他總是會覺得自己即將會被一種來自於黑霧的奇怪東西所包裹，漸漸在不安與孤獨感的恐懼包裹中失去理智，變化為與黑霧中的怪物一樣的東西。


  只有他在進入城堡時這種不安感才會消減。


  現在的他正作為斥候，一個人孤獨的暢遊在深深的地表之下，警戒著城堡後方可能到來的追擊者。


  泥土中不是純粹安全的。雖然大多數由黑霧誕生的怪物都是在陸地上行動，不過這也並不代表它們無法察覺到隱藏在地下的獵物。


  是啊，我跟那些傢伙不一樣，跟這些傢伙也不一樣。


  對於即將邁入詭異期的史蒂夫來說，現在這一片區域的怪物們對他基本上也造不成什麼威脅，也只有少部分怪物才會嘗試鑽入泥土中來尋找他，幾乎無法對他造成什麼威脅。


  雖然史蒂夫不會再刻意修鍊，以免直接邁向死亡之路，不過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種實力在現在的環境中已經足夠應付大多東西了。


  至於與他一樣，在地下泥土中生活的怪物，他幾乎很少見過，即使有這種怪物，無一例外，也都比較弱小。


  「唉。」還在地下的史蒂夫不由得嘆了口氣，然後嘴巴里立刻塞滿了軟軟的泥土，他將這些不怎麼好吃的泥土緩緩下咽，接著不一會兒被消化過一遍的泥土又從他一張一合的鰓狀縫隙中被排擠出來。


  已經距離城堡足夠遠了。史蒂夫這樣想著，緩緩放慢了自己的速度。


  在泥土中行動的他有著極快的速度，相比較於他與同級別能力者可能會弱小一些的戰鬥能力，他的速度，安全性，靈活性以及隱蔽性可以說是首屈一指，也許之前在火焰之城這些能力稍顯一般，但是在現在的情況下，他幾乎就是作為斥候的完美人選。安全，隱蔽，能夠長期潛伏在外，速度極快，能夠探查的範圍極大——他的重要性可以說是首屈一指。


  是這樣。


  史蒂夫雖然不會為自己終於顯得有用一些而輕易高興，但他總的來說還是鬆了一口氣。


  有人需要，就不會被人遺忘。


  他暫時性的從深深的土地中上浮，將鬆軟的土地頂出一個小洞，腦袋上頂著殘留泥土的史蒂夫探出腦袋，像一隻土撥鼠一樣望來望去，利用自己藉助泥土可以散播的很遠的感知感應著周圍的一切。


  只要他願意，他的可感知的範圍會比西斯還要大得多，雖然可能不如西斯那樣精準的覆蓋廣袤地區中的一片廣闊範圍，並且較為清晰的感應到周圍所發生的大多數事情，但他的感知卻可以在模模糊糊中藉助土地延伸，並感應到極為遙遠的範圍區域。


  這是他的天賦能力之一。


  「還是什麼都沒有……」史蒂夫下意識的眯著眼睛，感應著遙遠方向大致的變化，任由泥土陷入自己鬆軟暗淡的金髮之中。在極為安靜且黑暗的環境里，總是壓抑著自己不去發聲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他一邊嘟嘟囔囔的說著話，一邊將自己的感知儘可能地延伸——他不能離城堡過於遙遠。


  這裡的大地可真是讓人難受，史蒂夫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繼續著自己的工作，他雖然有些緊張，但是整體情緒還算穩定，畢竟之前才在城堡中待過一會兒，看了看自己家族為數不多的幾個成員，以及其中幾個孩子，然後又在大廳中好好的吃了一頓。


  比較可惜的就是弗雷德中唯一的繼火者看起來有些不是太值得期待的樣子。


  地瓜腦袋就像是一頂雷達，靜靜的一動不動。


  希望這一次會跟往常一樣，什麼都不會發生吧……


  然後大地隱隱的震動起來。


  在弗雷德感應範圍的邊緣，一道極為炙熱，刺目的火把燃燒著，憤怒的吼聲似乎透過遙遠的空間，沿著這道延伸的極為遙遠的感知，清晰的傳入史蒂夫的耳朵。


  這是什麼……


  史蒂夫茫然的張大嘴巴，感知中那個代表著紅色，憤怒，彷彿想要摧毀一切的意念狂野的衝擊的史蒂夫的感知，以至於甚至讓他差點忽略了在其背上靜靜站立著的寒冷意念，以及從其後方延伸過來的，近乎無窮無盡的蒼白薄冰。


  「不不不，你這樣可不行。」一個青年的聲音在史蒂夫耳邊響起，在他的感知中，彷彿就像是有一個寒冷到近乎讓他靈魂能夠凍結起來的巨大手掌抓住了他露在土地之外的腦袋，讓他的思維為之凍結，無法思考。


  「哦，弗雷德。」這個青年的聲音說著，伴隨著周圍各式各樣的哀嚎聲，以及大地的震顫：「看來你們對於我的到來是有防備的么？為什麼？我很好奇。」


  「你……」在彷彿能夠凍徹心扉的寒冷中，史蒂夫顫抖著的嘴中吐出一個詞，接著來自於大地的力量讓他勉強擺脫那個通過感知就能夠攝住他的可怕傢伙，他一個激靈，原本已經翻白的雙眼立刻恢復了過來，接著史蒂夫沒有繼續停留在這邊看起來仍然非常安靜的地方，他頂著一臉因為剛才出汗卻又化為了冰屑的白色冰渣，立刻鑽入了地下，向著城堡的方向全速前進。


  遠處仍然在前進著的追擊者們。


  「這個傢伙……」站在巨獸背上的青年收回了它半舉在空中的手，上面環繞著的白色霧氣也消失不見：「真是滑溜。」


  「有些不對勁。」查爾莫蒼老的聲音說道：「火焰遺民或許是我們錯誤的選擇。」


  「我的力量只夠對付這些傢伙。」青年有些驚訝：「我只有在吞噬了這一支力量之後才會去挑戰其它傢伙，沒有什麼錯誤之分，我們只有這一個選擇。」


  「或許是這樣。」蒼老的半張臉上，查爾莫也只是盯著黑霧中無盡的遠方：「他不會犯錯，我重新以蒼白之名回到這裡，總有意義。」


  不論是賜予生者死亡或者自我毀滅，我總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