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雷雨
天空中一道火環自遠處蔓延過來，所到之處，不知多遠的多高的黑霧在火環的擴散下雪融般消散開來。
並不算燦爛的星空閃爍著，彷彿蘊含著無數的秘密，高高地掛在無盡的高空之上，將自己的目光投射在這一片消散了黑霧的地域里。
接著還未露臉多久的星空卻又被一片片烏雲所掩蓋，零星的雨點下落，很快又變為傾盆大雨。
多少在這一次變故中還活著的，尚未死亡的螻蟻們看到了他們這一輩子都不曾見過的景象。
不過代價太過慘重了。
聽著久違的細密雨落聲，無心感慨的林奇拄著劍盡量讓自己筆直的站著，下落的大雨將他打濕了個透徹，腦袋上的頭髮也黏在他的額頭上，從上面流下的一串串水珠甚至讓他不得不眯著眼睛。
虛弱的他幾乎被這大雨打的直不起腰。
「我會殺死你！」
站在他對面的白髮青年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腦袋，臉上的表情因為痛苦而變得猙獰——一條條裂縫一般的溝壑不規律的遍布在他的頭部，並隱隱散發著幽幽的藍色光芒。
他的旁邊站著的陰沉男人則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精神有些萎靡。
林奇拄著的劍身上斷斷續續的閃過一絲絲電光，伴隨著滋滋的聲音，讓現在的他看起來好歹還算是有些威懾能力。
「冷靜點朋友，殺了我你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沙啞低沉以及幾乎快要被雨聲掩蓋的嗓音無疑透露出了林奇的虛弱，白髮青年忍受著腦袋幾乎快要被炸裂的痛苦，已經模糊起來的視野看著對面那個依舊站立著的人影。
好像比他高。
「我只需要你的這具身體，孩子，」他回應著，一邊示意摩爾上前靠近：「至於你死不死，那其實無所謂。之前那一套說辭只是騙你的。」話是這樣說，其實他並不想林奇試著自殺，這樣也許會對他的儀式天賦造成什麼不可預知的後果。
「哦，原來你只是個騙子。」
林奇嘴巴上回應，輕輕聞著久違的雨腥味，雖然這場大雨對他的身體並沒有任何的好處，甚至只會讓他的處境更加糟糕一些，但他還是喜歡這種被雨淋濕的感覺。
摩爾的雙眼在這種情形下幾乎快要變成一雙燈泡，他一言不發，面無表情，頂著傾盆大雨，腳步聲在雨中清晰悅耳，他朝著林奇緩緩靠近。
林奇心中的危機感幾乎全部來自於面前這個陰沉的男人。
摩爾筆直的走著，雙眼直視著前方，彷彿是在透過林奇，看著比他更為悠久，更為長遠的東西，他的嘴中念念有詞，手上出現了一把像是處刑刀一樣的長刃。
「咳咳……」白髮青年斷斷續續笑了起來，嘴巴裂的老大，將他原本看起來就已經因為裂縫而不忍直視的臉搞得一塌糊塗，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捂著自己臉的手收了回來，露出臉部位置的一個大洞，裡面細細的黑線涌動著，似乎要試著將這一個可怕的缺口填補起來。
真是十足的反派勢頭。
林奇這樣想著，看著已經走在他身前的摩爾停下腳步，再確認自己似乎沒有什麼反抗之力后，將自己的手朝著林奇伸了過來。
覆蓋在林奇身上的電光在他的手伸過來的時候狠狠的打在他的手上，一時吃痛的摩爾發出一聲悶哼，卻沒有退縮，在林奇的低笑聲中反倒直接將自己的大手抓住林奇的臉，然後將他高高提起。
要行刑了。
離開林奇雙手的長劍依舊深深扎在地面上，沒有消失。
其餘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這把長劍，白髮在興奮的期待著摩爾對林奇處刑的那一刻，而摩爾則在皺著眉頭打量林奇胸口那條長長的裂縫。
「這麼大的雨，只有雨聲卻是太寂寞了。」
被摩爾抓住腦袋的林奇突然開口說道。
「你們知道少了些什麼嗎？」
摩爾開始念誦起行刑前的咒語，保持著身體與莫名節奏的高度統一，無暇回答林奇的問話，高大的他高高舉著這個少年的身體，心中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妙。
「有什麼？」白髮問道，因為林奇的原因，他甚至無暇顧忌任何周圍環境的變化，無論是之前那些可怕的怪物，還是黑霧的散去，亦或是現在的傾盆大雨，當時的他目標只有一個。
不過現在自認為已經勝券在握的他已經可以放些心思在周圍的環境上了。
「這個叫『雨』嗎？以前忘記有沒有聽人說過這些了。」儘管被雨淋的濕透，但他卻還是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這些從天而降的雨滴：「你覺得還缺些什麼？」
其實只要在吞噬了這個傢伙后什麼都可以知道，不過他覺得就這樣聊聊天也是不錯的，伴隨著頭痛狀況以及身上印記的漸漸淡化，雖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但他的心情還是變得好了很多。
由於事先被一雙大手覆蓋，而且被這麼野蠻的提起來讓林奇覺得非常不舒服，不過他的好心情也同樣讓他儘力回答白髮青年的問題。
「電閃雷鳴。」
能不能劈死我不清楚，但劈死你們應該是綽綽有餘的了。
這是幾乎完全喪失了逃跑能力的林奇最後的反抗手段了，在逃跑無望的狀況下，在原本他以為會被那個巨大怪物直接碾死的預想下，被自己招來的閃電劈死，然後與敵人同歸於盡好像應該是最好的結局了。最起碼比成為別人的傀儡好得多。
而且他不一定會死。
「什——」白髮青年連話都來不及說出口，出於某種直覺，他只是茫然的抬起腦袋，用自己滿是縫隙的醜陋臉龐盯著天空。
原本還在快速念著某種祈語的陰沉男人閉上了嘴，後悔又悲傷的眼神甚至來不及看向林奇插在地面上的那把劍。
它仍然在泛著迷人的微光，配合著劍身上精緻的雕紋，就如同一件精緻的藝術品，而不是一件殺人武器。
林奇心中淡定的想著，感受著在自己話音剛落時來自於天空之上的巨大危機感，以及透過在陰沉男人大手覆蓋視線下都能感受到的劇烈白光。
他整個人猛地一沉，只覺得在剎那間自己的身體就像是一個被卡車碾過的脆弱布娃娃——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似乎聽到了轟隆隆的聲音，以及什麼東西燒焦了的味道。
這種味道其實也不錯，最起碼不是來自於我身上的味道吧。
這樣想著的林奇，終於陷入了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