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帝后試探有情意
楊肅和胡院正來到正和宮時，陸青鳶已是由綠菊幾人幫忙著換了身乾淨的衣裳，抹去了面上的污跡，正躺在偏殿里的一張貴妃榻上。
因宋太后和蘇慕白都忙著清查這宮裡宮外的事情，偏殿這邊只有陸安安等人守著，見這兩個太醫進來，揮揮手便免了他們的請安。
「還是趕緊瞧瞧，本宮這妹妹是怎麼了？」因由胡院正在，陸安安不好表現出與楊肅過於熟絡的樣子來，只蹙眉道：「拜託二位了。」
楊肅對這個妹妹感情不深，可到底也留著和自己一樣的血脈，眼看著人一副氣若遊絲的樣子心底也是升起幾分焦急。
只是不明白，這好好端的，陸青鳶為何又在宮裡？
可未及深思下去，胡院正便已經開始為陸青鳶把脈，他也不好分散注意力，只在一旁細細觀察她的臉色如何。
「胡院正，可是要緊？」問話的是陸安安，此時她心中的石頭已經是落下了一大半，別的人她不信，可楊肅和胡院正這兩人在，陸青鳶只要不是中了什麼致死的毒物，大概也沒什麼。
「回皇後娘娘的話，陸三小姐看樣子是中了迷藥，可這中的是何種迷藥，分量如何，下官還要和楊副院正仔細探討一番，避免誤診了。」胡院正到底年長，經的事多些，即便心中已經有了成算但還是保留著說。
楊肅見他已是鬆了手，便接上也為陸青鳶把脈，再翻了翻陸青鳶的眼皮，張開了她嘴巴看了看，心中也有了答案。
「回皇後娘娘的話，方才下官為陸三小姐把脈診治，估計陸三小姐是被人下了分量不清的迷藥，只是容下官先以銀針引出毒素，稍候擬出方子，為陸三小姐除去了剩餘的毒性，大概也是無礙的。」楊肅拱拱手便道，回頭卻見胡院正臉上閃過一絲不贊同。
挑眉望去，示意對方把話說清楚。
「楊副院正與下官想的是一處的，只是這陸三小姐身上不知是否還有什麼傷患，貿然施診怕是反而引起毒素亂竄，與這傷患一起反倒麻煩了些。」胡院正想的比楊肅多了一層。
陸青鳶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子，他們兩個大男人總不能拉開著衣服袖子褲腿去檢查，萬一哪裡還有不為所知的傷口，施針用藥都要更為小心。
「二位大人，剛剛奴婢為陸三小姐擦拭換衣已經稍微檢查過了，並無其他傷口。」說話的是綠菊，她剛剛尤為仔細的檢查了陸青鳶，確定了並無外傷方如此篤定。
「如此，臣等便放心了些。」楊肅感激的捎了一眼胡院正便道：「還請皇後娘娘迴避，下官這就為陸三小姐施針，還望胡院正為陸三小姐擬定藥方為好。」
陸安安點點頭便由綠菊扶著避開，留下了翠苓和藍菱在這邊伺候著。
徐德妃正候在偏殿的門外，如今既然是太後娘娘已經動手了，她倒反而得空出來，陸安安一出來她便迎了上去，一邊自綠菊手裡接過陸安安的手扶著，一邊低聲道：「陸府那並無損傷，倒是那殷雲霜的的確確是不見了蹤影，怕是她在外面還有人接應著她吧。」
「那是自然，她能這般將我們耍得團團轉，豈是一個人孤軍奮戰的。」陸安安已是斂起了愁色，臉上儘是森冷寒霜。
萬萬沒想到，這殷雲霜能這般運籌，單單拖了司馬如意還不夠，還要將陸家的人都拉下來，只怕她背後的人更是個難纏的。
只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又是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的把陸青鳶也拐進來？
正東想西想之際，便聽見遠遠傳來一陣陣喊冤叫罵的哭喊聲，陸安安聞聲一震，抬眸對上徐德妃的目光道：「太後娘娘此次動靜未免太大了些，只怕會打草驚蛇啊。」
「太後娘娘一向是要麼不做，要麼做絕的，又值正是平親王娶親，夜月公主即將入宮之際，殷雲霜這麼一鬧，她要還是能穩得住不作為，這才有鬼呢。」徐德妃見四下無人，對著陸安安便也不再藏著話。
「你這意思是，皇上和太后他們……」陸安安眯了眯眼，電光火石間便已是想透了些之前未甚明白的事情。
「此處只有你我二人，我也是只說這一次，他們並不是完全被蒙在鼓裡。」徐德妃能把這話說出來，已是違背了她做人做事一向的原則，此前她對陸安安最多只是有同盟之誼，頂多算是一個朋友而已。
可經過今晚，她思前想後把所有事情都串起來后也得到了一個答案，蘇慕白和宋太后沒有任何理由會完全不知情。
想她徐果兒和陸安安兩個人加起來才多少人馬？有多少底牌？連她們都知道的事情，這兩人豈會像個白痴一樣？
她今日所為已是將自己和陸安安綁在一條船上，也把自己一些眼線都明在了宋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到了這個地步，若是她還一味裝傻充愣也是自欺欺人而已，倒不如，爭取一個能信得過的人和自己真正達成一致，即便日後難料，總比自己一個人的強。
陸安安當然也猜到她的用意，為了今日之事，徐德妃將自己在宮中的底牌都亮了出來，別說蘇慕白，就宋太后也會各種提防於她，與其日後有個萬一只能坐以待斃，還不如直接找上她來相互照應。
陸安安勾起一抹笑意，拍了拍徐德妃的手，淡然道：「這是自然。」
另一邊廂，宋太后已在慶瑜長公主等人的護送下回到了寧安宮，蘇慕白還在正和宮等消息，他的人比徐德妃的人晚一步，自然不知道殷雲霜已經在陸府那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陸安安進御書房時，正見到他背著手走來走去，神色陰晴不定。
「皇上。」徐德妃被她安排先去安撫好沐陽公主和殷雲雪等人，她自己則打算獨自面對蘇慕白，好將一些話說開來。
「青舒……你妹妹她……可好？」蘇慕白正想著事情出神，不妨她忽然出聲打擾了思緒，見她進來脫口而出的卻是她名字而非往日掛在嘴邊的皇后二字。
「有胡院正和楊副院正在，已是沒什麼大礙了。」陸安安柔聲道：「謝謝皇上。」
「為何謝朕？」蘇慕白有點摸不清對方這話背後的含義，他想過她所有的反應，唯獨沒想到她居然會謝謝他。
「臣妾要謝謝皇上沒有猜疑臣妾的用心，要謝謝皇上您派人去救臣妾的家人們，要謝謝皇上您……」陸安安說著說著話卻說不下去，大滴大滴的眼淚自她美眸中湧出，已是模糊了她的視線。
蘇慕白急忙幾步過去便將她擁入懷中，道：「你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哭起來了？」
陸安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能剛剛一直綳得太緊，驟然放鬆下來卻是各種后怕，萬一今晚徐德妃沒有聽自己的借人手出來，萬一她的人趕不上，萬一陸青鳶就死在了她發現之前，萬一蘇慕白和宋太后都不信她的話……這千千萬萬的萬一，任何一個發生了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而蘇慕白的態度正正是觸到了她的心底，他既沒問為何自己將沐陽公主、蘇景櫟都接進去未央宮，也不問她是如何安插人手，還能為了自己安心，調動千牛衛去護衛陸家人的安危，陸安安即便再是石頭做的，都會感激幾分吧。
何況，她還真不是石頭做的。
所以當蘇慕白擁著她的時候，她雖然本能上掙了一掙，但沒有推開的意圖，反而是由得對方將自己抱在懷裡。
「青舒，朕……朕未曾想她居然會如此歹毒，朕只以為她不過是不甘心想要在後宮搞出些事端來，真的沒有想過她居然會如此。」蘇慕白一邊輕撫陸安安的髮髻一邊道：「朕曾想，她落得今日境地，已是可憐，到底不忍取她性命。只是不知道她居然還能有這般能耐……」
後面的話即便不說，陸安安也猜到了，自古帝皇最是無情，像蘇慕白這樣的已是難得，只是殷雲霜能與蘇慕言有所勾連，只這一條，蘇慕白便斷斷不會再容她。
「皇上……皇上不必自責，到底是那殷氏的錯，臣妾又怎會怪皇上呢？」陸安安這話雖然說得柔情無限，可心境已經不同了。
蘇慕白再好，也是帝皇，今日他之所以能如此為她，究其原因不過是殷雲霜觸碰他的逆鱗罷了，若是殷雲霜不過是在後宮作妖，他才懶得去管上幾分。
到底，他是不能信的，只是，此刻，自己卻不想推開他了，陸安安心中暗自矛盾。
蘇慕白卻未察覺她的心情變化，只當她是嚇壞了，越發溫柔撫慰她，陸安安邊應付著邊想著宋太后那邊不知如何了。
寧安宮內，相比正和宮裡的溫情脈脈卻是一派肅殺。
宋太后自不必說，正閉目養神等著外頭搜宮的結果，連帶著慶瑜長公主也一臉嚴肅的端坐在的她下首不肯去休息。
各宮各院此刻都被大鬧一場，不少宮妃婢女本已經沉入夢鄉，這緋月帶著人每宮每院統統搜個底朝天，把所有人都鬧起來了。
「緋月姑姑這是怎麼了？這深更半夜的是何事勞動你忽然搜宮起來了？」本來么，一般的妃嬪見到緋月多少都是敬上幾分，可到底被擾了清夢有些火氣，這不這莫才人便大著膽子問起來了。
緋月斜睨了莫才人一眼，適度的扯起一個微笑道：「回莫才人的話，這不最近天氣越發炎熱起來，太後娘娘怕這各個宮苑都地方沒顧得上走了水，才派的奴婢來瞧上一瞧，驚擾了莫才人是奴婢的不是了。」
一聽是宋太后讓來的，即便緋月這話簡直是沒人會信，誰都不敢多說半個字。
莫才人本是住在寶蘿宮裡，今晚正主不在，她便仗著自己在寶蘿宮的年份長些就像出個頭，可這會也是學會了閉嘴。
嘴巴閉上了，心思卻活絡了，緋月這話分明是假的，可能引起這麼大動作的搜宮，肯定事情也不小。回想幾日前自己無意中經過晏芷宮門前見到的事情，頓時腦子都清明了。
莫不是和自己看見的有關？
登時也顧不上再得罪緋月，幾步上前便示意緋月附耳過去。
緋月眉心一動，便偏頭過去聽聽她又是鬧什麼幺蛾子。
「緋月姑姑，前幾日，我在晏芷宮那邊見到了些事情，不知道和這個走水，有沒有關係？」莫才人進宮已經很久了，眼見連比她後進宮的殷雲雪都封了妃子，可她還是個才人，心裡平時也是很有怨言的。
難得今日可以再緋月面前露臉，這不就是和在太後面前露臉一樣嗎？等宋太後記得了她莫如玉，何愁不讓蘇慕白也記得她，到那時，自己的位份可不就是可以升一升嗎。
她的算盤打得響亮，可緋月到底不是個蠢的，這寶蘿宮就不是個說話的地方，隱隱一笑便悄聲道：「那請莫才人稍後隨奴婢走一趟如何？這些話還是要稟告太後娘娘才好。」
莫才人馬上點頭如搗蒜，眼前已經是自己升了位份的美好光景了。
緋月動作快，加之驚動了千牛衛來幫忙，宮裡雖大，但到底還是趕在天亮前搜完了，果不其然，在晏芷宮那條通往宮外的小巷子那找到了些東西。
緋月乾脆連同那莫才人和守著晏芷宮的所有人還有那些東西一併帶入寧安宮內，呈到了宋太后的面前。
宋太后閉目養神許久，精神養足了，思緒自然也是清楚的，等她見到那些東西后只挑了挑眉，又閉眼不語。
「緋月，方才你說，那個莫才人有要事要稟告？」慶瑜長公主偷眼看那人是不打算說話了，便先開口問道：「她可有說是何事？」
「回公主的話，莫才人只說她見到了些事情，但未和奴婢說明是何事。」緋月有一說一道：「可這些東西也的的確確是從晏芷宮那邊的宮道上搜到的，奴婢不敢有瞞，一併帶來了。」
「琯若，你去正和宮瞧瞧那陸三小姐如何了？若是無事便請皇上和皇後來一趟聽聽吧。」宋太后睜開鳳眸，沉聲道：「有些事情，還要有個決斷才好。」
琯若點頭便應著去了，未走到一半已是見到蘇慕白的御輦儀仗遠遠走來，定睛一看，陸安安也在蘇慕白的御輦上正閉目沉睡。
待得她要跪下迎接，小泉子已經比劃了個噤聲的動作，琯若便不再聲張，只將人迎進去寧安宮。
御輦一下地，陸安安就醒了，她是真的累了，所以連自己是怎麼睡熟在蘇慕白懷裡都不知道，這一醒來見到自己睡在那人懷抱里頓時雙頰飛紅想要掙脫出來。
「醒了？」蘇慕白一邊將她扶起來一邊問道：「可是還未睡夠？」聲音里是連陸安安都無法忽視的柔情。
「夠了夠了，皇上，我們這是到了寧安宮？」陸安安抬眼適應了下光線道：「可是都查清楚了？」
「查的差不多了，正好母后也發現了些東西，便一道聽聽，你可頂得住？」蘇慕白抬手輕撫她的面龐，微笑道：「你昨晚謝謝朕不曾質疑你的用心，別忘了，朕信你。」
這便是他能給她最大的承諾了，帝皇的信任。
「謝皇上。」陸安安適度的調整了自己的身體，不露痕迹的避開他的觸碰。
蘇慕白知道她對自己還有心結未解，無聲笑笑由得她去，琯若等人從頭到尾看著兩人在自己面前撒狗糧，只低頭不語忍著笑意，等他們結束之後方進去通傳一遍。
待得宋太后首肯，便迎了蘇慕白二人進去。
莫才人好不容易能見到蘇慕白一眼，還未來得及擺個弱柳的樣子來便見到跟在他身邊的陸安安，登時大失所望。
「皇上來了？正好，哀家正要審一審這莫才人和這晏芷宮上下呢，你和皇后也該聽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