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你們爭吧我不理
滿月禮后,吉兒這個小名就不能用了,只能用他的正名蘇景櫟,但殷雲霜私底下還是吉兒吉兒的叫著。
蘇景櫟的身體如同楊肅所言,一有個風吹天熱的都要病上一段時間,這可愁壞了殷雲霜,隔三差五的就要把楊肅請到長慶宮中為蘇景櫟把脈治療,而且他生長極為緩慢,像沐陽三個月的時候已經是能用小手撐起自己的上身到處張望了,可蘇景櫟的頭還是不能很好的抬起來。
殷雲霜自然是瞞著這些事情的,就連每次去請楊肅都是以為自己請脈為借口。
楊肅對外的身份一直不過是陸正德從外面收養的舊友之子,現在不過是個小小的太醫,連院正都做不上,十分甘於平庸的狀態。
殷雲霜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在用楊肅這個問題上十分矛盾,一來,她怕陸安安會藉此對吉兒不利,二來,也怕楊肅走漏了風聲,但她見楊肅雖然冷口冷麵的,但為人嘴巴還是很嚴,像蘇景櫟的情況不好的時候,他也沒有多對外說半個字,也沒曾見到陸安安有什麼動作。
想必,蘇景櫟的情況還是能保密的,加上楊肅的醫術的確高明,往往能很快調理好孩子的病症,這孩子現在又十分喜歡楊肅,甚至有些依賴於他,殷雲霜也十分佩服,只好繼續信著他。
她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楊肅對別人那肯定叫一個悶嘴葫蘆,但對陸安安那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蘇景櫟的所有情況,乃至殷雲霜的身體情況陸安安都了如指掌。
正因為了如指掌,陸安安才沒有動作,這孩子眼看就是個不堪大用的,沒什麼好對付,好生養著也算是她有善心,至於殷雲霜那自欺欺人的行為,她只覺得好笑。
宮中現在只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每一雙眼睛都會死死盯著那孩子的,她還以為現在是原來那個隻手遮天的時代?太井底之蛙了。
「你想怎麼做?」這日,楊肅照常為陸安安請過平安脈后,一邊記錄她的情況,一邊問道。
「什麼怎麼做?」陸安安反問,心裡卻明白對方說的是那病怏怏的小吉兒。
「那孩子和他的母親。」楊肅挑明了話語說道:「要是你想保住那孩子,我自然有辦法能好好調理他,即便不能說痊癒吧,也能和常人差不多,至於殷雲霜,你想怎麼辦?」
「我在想,殷雲霜那般心高氣傲之人,要是知道了她的孩子終生都是個病秧子,她自己再無生育的可能會怎麼做呢?」陸安安露出她招牌狡猾笑說道:「大概,會讓這宮裡所有的女人都再也生不出孩子吧。」
「的確很可能,但站在殷家的立場上,他們手裡還有能用的人。」楊肅點點頭表示同意,但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雪昭儀的身體現在已經是比以前好很多了,那些什麼寒症之類的也在胡院正等太醫調理上好得七七八八,對於生育也是無礙的。要是讓殷家知道了嫡長女已是強弓末弩,會不會將寶壓在那不得寵的雪昭儀那?」
「不會,當年殷雲雪之所以被遠送,就是說她命帶煞氣會克殷家,殷家人忌諱得不得了,又怎會將寶壓上去,不過,也不排除借腹生子再除之後快的計謀就是了。」陸安安沉吟片刻說道。
「你是說,狸貓換太子?」楊肅驚覺這想法的確是可能的,只要殷家知道了殷雲霜的情況,保不齊會做些手腳,反正都流著他們殷家的血液,誰生都一樣,只要掛在殷雲霜名下都是可以的。
正是擔心自己好不容易安插進來的棋子就這樣被拔除,陸安安才按兵不動許久沒有動手,但是,她不動手不代表沒人動手。
這眼前不還有個司馬如意嗎?
司馬如意這段時間分外低調,只安心在朝雲宮養育沐陽公主,別的事情都不參與其中。連陸安安都有些奇怪這人不會是換了性子吧?
還好自己的情報網不是蓋的,司馬如意是安分,但不代表司馬家安分。耿四娘手下的一個小姑娘在幾個月前被司馬如意嫡兄司馬流明一見傾心,接了回去當自己的妾室,在那個男子口中探到了許多消息,比如說司馬家最近的布防有了變動,比如說,南邊又有了新的商隊來到京都做起了香料販賣的生意,再比如司馬家用暗藏的旁系親屬與世家權貴的聯姻更為頻繁了。
相比起之前那次想要全力阻止,陸安安選擇了坐山觀虎鬥,完全置身事外,不僅她自己如此,她還讓楊肅傳話給陸正德和陸青山還有一眾陸家人都不得妄動,也不需理會那些暗涌,只要做好本分,同時又讓楊肅悄悄處理了一些陸家的產業田莊等等,為陸家和自己留下後路。
司馬如意生的是公主,自然不能就這樣起兵造反,司馬家的主意是想讓司馬如意再度有孕,一舉得子,自己在慢慢侵蝕各方勢力,最終達到終極目的,謀朝篡位再挾稚子上位,讓司馬如意當上太后,榮國公再幕後把控朝政。
好一場大戲啊,殷家也好,司馬家也好,都想著把蘇慕白的寵愛握在自己的女兒手中,待生下適合的繼承人後再把蘇渣渣一腳踢下來,看來,這當中蘇慕言對司馬家的幫助也是有些的吧,不然以司馬家的本事,手再長也伸不到南方去。
她陸安安對誰當政誰上位毫無興趣,她之所以叫陸家不動,甚至開始悄然處理財產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舉家避難的,陸家世代雖然靠中立忠君保持了榮華昌盛,但那是對姓蘇的皇族,對司馬家和殷家則不會有這樣的情感在,自然這兩家無論誰得勢都不會放過陸家的。
那個嫁入陸家的司馬家女兒,剛剛為陸家生下了一個男孩,司馬家借著這個關係多少以為陸家會偏向自己吧,只要他們存著這樣的想法,在司馬家這邊她就有一絲先機。
那殷家呢?
陸青嵐和殷雲望在蓮花燈會見了明面后,宋太后本想就此賜婚來拉郎配的,誰知道她話都沒出口,先是陸家通過陸安安遞了話說二小姐年幼懵懂,還不到婚配的時機,再來是殷雲望也對自己說暫且不想成家的意思。
自己要是硬要賜婚,也開不了口啊。
其實殷雲望自從那日見過陸青嵐后,就記住了這個與眾不同的陸家二小姐,她在月下吹笛的樣子,她自涼亭躍下的身姿,她對自己說「恭喜你當了舅舅。」時真誠的喜悅笑容,都鮮活得印在他的腦海里,加上那莫名的熟悉感,說句可能有損陸青嵐閨譽的話,就像很久以前就相見相識一樣。
可是那少女卻不想嫁給自己,甚至還親自來對自己說要去找太后回話,不願意嫁。自己再對她有什麼心思,總不想勉強於她,省的即便娶進門來都是對著一張怨氣滿滿的臉。
他就是覺得,這樣的一個女子,不該有任何憂慮哀愁的時刻,她就該每天都過得舒心自在,每天都能笑得開懷。
陸青嵐哪裡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惦記上了,每天還是練劍撫琴吹笛子,逍遙自在得很。
可陸安安還是嗅到了些苗頭,她現在唯一為難的就是這點了,陸青嵐的脾氣自己知道,那叫一個後知後覺型,說她心無城府那是抬舉了她,真的該說就是一個不會讀空氣的丫頭,能將自己的事情弄明白就不錯了,還指望她知道殷雲望的心思嗎?
而殷雲望對她,又是不是如前世一樣的愛慕至深?不得而知,如果當真兩世相同,自己促成一樁姻緣也不難,但怕就怕殷雲望只求新鮮而且又存著利用陸青嵐的心思。
「楊肅哥哥,你說那殷雲望如何?」陸安安忽然來這麼一句,搞得楊肅聞言就皺起了眉頭。
他的身份,只有陸正德夫婦和陸青山、陸青舒知道,連陸青嵐都以為他只不過是自己的義兄,哪裡想到他其實是陸家的嫡次子,陸青舒的雙胞胎哥哥啊。
一聽到自己的大妹妹問起殷家家主的情況,楊肅用頭髮絲都能想到,陸安安是想替陸青嵐探情況呢。
「哼。」楊肅也不評價,只鼻子中哼了一下,示意自己是不屑於去關注對方的。
「哥哥,我是說正經的。你說,他配得上我們的妹妹嗎?」陸安安故作天真的問道。
「不配,我說你這正要對付人家的妹妹,轉頭把自己的妹妹送進去,你還真是青嵐的親姐姐嗎?」楊肅厲聲道:「漫說這天底下好兒郎多得是,先說殷家,就不是良配。你要真想讓青嵐幸福,我勸你還是收起你那個蠢主意!」
「哎哎哎,被你說的我像要推自己妹妹去送死一樣。我只是得知了殷雲望貌似對青嵐上了心,不過就這樣一說罷了,你和我急什麼啊?」陸安安翻了翻白眼,嗯,陸家都是妹控。
「他敢起什麼心思,後頭我就讓他死的無聲無息你信不?」一涉及到自己妹妹的終身幸福,楊肅就特別緊張,陸青舒那是沒法子,很多事情都已經恨錯難翻了,但陸青嵐不同,肯定是要保證不受到任何傷害的。
「好好好,我信還不行嗎?」陸安安安撫道:「先說正事,殷雲霜那邊的事情,你還是暫時保密,我會找機會讓司馬如意知道一部分情況,讓她們兩個先鬥起來。」
「嗯哼,你自己能對付過來最好,對付不了頂多就將她們都毒死得乾淨。」
「你傻啊,司馬家和殷家又不只是這兩個女兒,你毒死一個司馬如意,一個殷雲霜,待會跑出什麼司馬吉祥,司馬安康的,或者又冒出什麼殷雲雨、殷雲冰的,還不是一樣?」陸安安沒好氣的瞪了自己哥哥一眼。
「那你打算怎麼辦?」在吉兒滿月禮的第二天,陸安安就將自己查到當年殷雲霜害得陸青舒小產的證據擺在了他的面前,作為妹控的楊肅差點沒提劍就殺去長慶宮將殷雲霜斬殺一百遍。
自己的妹妹,都被逼得差點命喪九泉了,自己還能沉得住氣每日為幕後兇手把脈調理,他都快覺得自己是瘋了,要不是陸安安拍著胸脯保證她能自己報仇,他才不會這樣忍氣吞聲。
「殺人不過頭點地,誅心才是硬道理,哥哥你就放心吧,我自會讓殷雲霜知道,無論她或者她背後的殷家想要盤算些什麼,都會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的。」
正和宮,御書房。
蘇慕白對著自己書案上的東西出了神,小泉子在一旁默立著,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自己的存在感太高會引起皇上的怒火。
但蘇慕白只是盯著那東西許久,不發一言,臉色看不出喜怒,只氣息中稍微有几絲紊亂可以顯示出此刻他內心的狂怒與掙扎。
殿外,狂風忽起,天色將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