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十八章
泱國京城冬月最大也最震驚世人的消息就是閔家完蛋了。
身為帝京四大家族之一的閔氏一族因為私通外族姦細被萬順帝下旨抄家, 偌大的閔家一夜之間樹倒猢猻散, 說完就完，嚇住了很多人。
一些不□□分的人頓時安分了起來, 京城大街上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燕卑使者烏哈木今年有些鬱悶，他作為燕卑的使者出使泱國, 但在京城最大的酒店得月樓已經住了一個月, 從冬月住到臘月, 到現在還沒有見到泱國的皇帝。
「尊敬的燕卑使者大人，您來的十分不巧，我皇近日身體抱恙，怕是無法召見閣下, 不便之處, 還請多多海函！」
烏哈木不得不繼續留在泱國的京城。
他也知道因為閔家和外族的姦細往來, 所以被泱國皇帝滅族的事情, 甚至還知道所謂的「外族」指的就是他們燕卑。
這實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到底是誰私下和閔家接觸？既然做了這種事, 好歹也要隱蔽些, 竟然會被人發現, 也太沒用了！要是被他知道是什麼人做了這麼愚蠢的事情，他回去必定上報族長，定要將此人嚴懲！
「烏使者早啊！」
烏哈木一大早走出酒樓就有人和他打招呼, 笑眯眯的小夥子是得月樓的夥計。
這時一輛四輪馬車從得月樓前飛速駛過。
「這是誰的馬車, 竟然能在京城大街上奔駛？」烏哈木十分吃驚。
「那是王家的馬車！」夥計道：「上面有王家的家徽！剛才那輛車是從皇宮方向過來的, 王良嬪可能也在裡面！」
烏哈木心中一動, 「王家？就是那個最得寵的王良嬪的娘家嗎？」
夥計笑道：「除了他家還能是哪個王家？」
烏哈木道：「我聽說王良嬪被皇上罰了禁足, 你怎麼說她也在馬車上？」
夥計道：「大人也說了，王良嬪是宮裡最得寵的娘娘，皇上就算罰她禁足，也就罰了一個月，這時間到了，不就能出來了嗎？那馬車雖然是王家的，但若是沒有良嬪娘娘在上面，就在這京城大街上，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跑的這麼快啊！」
烏哈木點了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只是不知道這馬車跑的這麼快，是去什麼地方？」
夥計道：「定然是去溫泉山莊的！」
「溫泉山莊？」
「那是秦王殿下的莊子，不過現在暫時借給十六皇子用了！這事兒烏使者來的晚，可能還不清楚，皇上罰十六皇子禁足半年，秦王殿下和十六皇子手足情深，怕他在宮裡憋悶，就去找皇上求了情，讓十六皇子到溫泉山莊去禁足了！」
「原來如此！那王良嬪又為什麼要去溫泉山莊呢？」
「好叫使者知道，皇上把十六皇子過繼到了王良嬪的名下，王良嬪現在是十六皇子的母親，母親去看孩子，這不天經地義嘛！」
*** ***
「母親！」皇甫容一身月白色的冬衣，外面系了件黛藍色的斗篷，一看見王良嬪從車裡出來，立刻迎了上去，對著王良嬪就要行禮。
「好孩子，來，讓母親看看，瘦了沒有？」王良嬪精神抖擻的拉過皇甫容，一雙美目上下一打量，笑道：「你這裹的像個糰子，一眼還真看不出來胖瘦，就這臉上二兩肉看起來還行，白白嫩嫩，看起來沒受什麼大罪！」
「母親看上去卻有些清減了！」皇甫容見到王良嬪，心裡也十分高興，又對跟來的新康伯世子王熾道：「舅舅今日氣色也好！」
王熾哈哈笑道：「你和你母親都好，舅舅的氣色就好！走走，先進去，這大冷天的都站在外面幹什麼？」又讓下人把帶來的東西都小心搬運進去，這才跟著皇甫容和王良嬪一起進了溫泉山莊。
「容兒在這邊住的可還習慣？吃的用的都合意嗎？我光看著你寫的信，也不知道這邊到底是什麼樣子，果然還是要親自來一趟……效外的氣候更讓人舒服些，連這風都不一樣……溫泉在哪兒？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這溫泉我是一定要泡泡的……」
「母親在宮裡怕是就一直在想著這溫泉了，我已經叫陌香陌芬去準備了，母親歇息一下，午後再去泡溫泉吧……父皇身體還好嗎……外祖也來過，不過還是舅舅來的次數多一些……她們又弄了幾個新菜式，等下做了讓母親也嘗嘗……」
王熾喜滋滋的跟在後面，笑道：「誰說過繼的就不如親生的？親生的怕也沒有幾個這麼投緣的！你說是吧？我王家果然有大福運！」
竇宸笑容溫朗，「國舅說的是。」
「對了，聽說竇老太爺和竇老夫人都回城了？」王熾似隨口問道。
「進了臘月就快過年了，再不回去，家裡人都要著急了。」竇宸微笑著說。
「其他人呢？」王熾問。
「也都回去了。」竇宸不等王熾問就道：「我六哥也回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王熾大鬆了一口氣，「不是我說你們竇家，當年竇六郎把我家十六打的也太狠了，小孩子有什麼矛盾不能用嘴說呢，非要動手，我家十六這小身板哪能打得過他？一條小命都差點丟掉了，還好給救了回來，不然我王家豈不要絕後了？」
「國舅說笑了。」竇宸表面上微笑，心裡哂然。
不知道的人聽見這話，還以為皇甫容從生下來就過繼給了王家一樣，當年皇甫容挨打的時候，王良嬪還沒進宮呢！
再說了，王家姓王，皇甫容姓皇甫，王家絕後跟皇甫容有一毛錢的關係？
「閔家的莊子現在給誰了？」王熾問道。
「說是給了桓王。」竇宸道。
「哦，那永嘉侯府的人呢？也回城了？」王熾又打聽道。
「還沒有，但也快了。」竇宸看了看新康伯世子，「國舅似乎很在意永嘉侯府？」
王熾笑容不變道：「隨口問問，隨口問問。」
王良嬪是第一次來溫泉山莊，進了客院，每一處都仔細看過，這才進了屋。
「你們都下去吧，本宮和十六皇子要敘敘話，有國舅爺和竇七郎陪著就行了，其他人都在外面伺候！」王良嬪吩咐道。
「是！」屋裡其他的太監宮女都退了出去。
王熾走進來道：「還是有地龍暖和！」
竇宸進來后，外面關了門，他走到皇甫容身後站著。
王良嬪道：「竇七郎君也不是外人，坐吧！」
竇宸道：「多謝良嬪娘娘。」
皇甫容看見王良嬪的神色，心中一動，問道：「母親，宮裡出事了？」
王良嬪笑道：「宮裡已經出過事了，今年怕是沒什麼事了。」
閔貴妃被廢，打進了冷宮，有這麼大的事情鎮著，後宮里至少也會安寧個一年半載，出不了什麼太大的夭蛾子。
「那母親為何憂心？」皇甫容問。
王良嬪愣了下，抬手摸臉道：「容兒看得出來？」
「只是心中有些感覺。」皇甫容道。
他上一世就善於察言觀色，又看慣了世人臉色，對人心的把握更是十拿九穩，若是這點情緒變化他都發現不了，早就下地去陪先孔皇后了。
王良嬪一下子就高興了起來，道：「我就知道容兒和我肯定心有靈犀一點就通！連你舅父都沒看出來，你竟然感覺出來了，你我不愧是母子！」
王熾道：「十六和妹妹確實有母子像！」
皇甫容：「……」
竇宸：「……」
王良嬪笑了出來，抬起素手攏了下頭髮，「說正事吧。後宮和前朝因為閔家的事，現在都有些風聲鶴戾，人人自危，生怕犯錯，變成下一個閔家和閔貴妃。這本來是好事，我雖在宮中禁足，也知道閔家幾次三番要害容兒，他們落到如此下場也是報應！」
王熾提醒道：「妹妹說正事。」
王良嬪看著三人道：「我昨天禁足結束，去見皇上。聽皇上的意思，好像有意想叫十五皇子回來。」
皇甫容三人同時出聲道：
「十五皇兄？」
「皇甫玉？」
「誰？」
「……」皇甫容、竇宸和王良嬪一起看向新康伯世子，同時無語。
新康伯世子用力想了想才有點印象，「妹妹是說閔貴妃的幼子、被送去西落上國當質子的那個十五皇子？皇上好端端的怎麼會想起他來？」
王良嬪道：「自然是有人提醒。」
閔家只是被抄家，並不是抄九族，太子也沒有被廢，只是關了起來，不甘心的人肯定還有，比如太子，他和十五皇子是同胞兄弟，如果把十五皇子叫回來，他就又多了一道助力，未必沒有翻盤的機會。
「應該不會吧？」竇宸有些遲疑，閔貴妃畢竟是出軌，她給萬順帝戴了那麼大一頂綠帽子，萬順帝的心難道就這麼大？又不是沒有其他兒子了？非要讓一個出軌的妃子生的孩子當太子？
「會。」皇甫容肯定的道。
因為上一世，皇甫光被廢之後，坐上太子位的就是皇甫玉。
屋裡四個人都陷入了沉思，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如果太子真的被廢，皇甫容也是有機會坐上這個太子位的。
這實在是一個很大很大的誘惑。
竇宸動心了。
王良嬪動心了。
王熾動心了。
連皇甫容自己也動心了。
好在皇甫容還算清醒，很快就想起了皇甫真，是啊，還有皇甫真在京城，怎麼可能輪到他坐這個位子？這事兒，沒那麼簡單。
「還不到時候。」皇甫容輕聲道：「太子是閔貴妃和閔氏一族全力保下的，父皇就算再無情，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廢掉太子。何況，」他提醒幾人道：「還有秦王呢。」
其他三人同時抬頭。
「是了，還有桓王！」王熾皺起眉頭，這可是竇皇后的親生兒子，也是皇上現在唯一的嫡皇子。
「要是十五皇子也回來……」王良嬪還是擔心皇甫玉。
「父皇肯定會接十五皇兄回來的，但不是現在，」皇甫容緩聲道：「母親也知道父皇的脾性，宮裡剛出了這種事情，父皇應該不會願意十五皇兄在這個時候回來，看見這樣的局面。」
倘若皇甫玉向萬順帝求情，萬順帝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同意，他自己憋屈，不同意，又會傷了父子之情。萬順帝不會那麼做的。
「可是太子在這個位子上應該也坐不長了。」王熾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
就算萬順帝不廢掉太子，其他幾個王爺難道就那麼心善？不說京里的秦王桓王，遠在封地的那幾位，難道就都是善茬？
「所以在十五皇兄回來之前，不管是誰坐上這個位子都好，咱們都不要沾手，只管看戲就好。」
因為不管是誰都坐不長久。
「依你看，皇上什麼時候會接十五皇子回來？」竇宸問。
「最快也是兩三年後。」皇甫容道。
王良嬪看著皇甫容，忽然道：「我出宮的時候，碰見了德妃。」
皇甫容問：「她說了什麼？」
王良嬪道：「她說，燕卑使者已經進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