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八十五章
魏允中跟在魏允石身後, 像個大尾巴。
「哥！就去一會兒！」
魏允石眼睛都沒離開手裡的書，涼涼的道：「不去。」
魏允中急了：「哥！爹讓你管我, 可沒讓你這麼管我！這天天把我關在家裡像犯人一樣！這也不能去, 那也不能去！悶都悶死了！」
「你傷都好了？」魏大郎問。
「好了！真的好了！」魏允中道：「本來就沒什麼傷，我都躺在床上這麼長時間了，還能不好？」
「那就是沒好，再過一個月吧。」魏大郎淡淡的道。
「什麼？還要再過一個月？」魏允中哀嚎，「你不能這麼沒人性！我是你親弟弟！」
「前幾天不才帶你去過溫泉山莊嗎？」魏大郎皺起眉頭，吵死了。
「你也說是前幾天了, 這一眨眼又好幾天過去了！」魏允中道：「要不, 咱們再去溫泉山莊？哥！只要你帶我出去, 哪裡都成！我不要待在家裡，無趣死了！」
「娘說了，等你什麼時候說成親事了, 再放你出去。」魏大郎翻了頁書道。
魏允中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 「什麼？那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上回那幾家，我不是都依娘的話相看了嗎？是人家瞧不中我, 又不是我瞧不中人家！娘還要我丟人丟到什麼時候？」
魏大郎終於抬起頭, 看了他一眼, 冷了聲道：「你還敢說？要不是你纏著一身的繃帶出去故意嚇人家姑娘，那幾門婚事里怎麼會一門都沒說成？」
「那、那是，反正我不想成親，再說，大哥不是也沒說親嗎？」魏允中指責道。
「你跟我能一樣嗎？」魏大郎淡淡的問。
「我跟你都是爹娘生的，怎麼不一樣了？」魏允中質問道。
「等你哪天也能連中三元，考進翰林院，你想一輩子一個人過都隨你。」魏大郎道：「你再這麼胡攪蠻纏，明天閔大將軍府上的賞花宴你也不用去了。」
「哥！」魏允中大驚，那可是他難得能出門透氣的機會，「你不能這樣做！」
「想去就老實點，不然你到過年都不用出門了。」
「……」
但魏允中哪裡是靜得住的性子，沒一會兒又往門外蹭，腳剛蹭了兩步就聽見魏大郎嘆氣道：「屁股長釘了？你就這麼想出去？」
魏允中拚命的點頭，「我又不亂走，就去聽香茶樓聽會兒說書，絕不搗亂！」
「就一會兒？」
「就一會兒！」
*** ***
竇六郎在莊子上悶了兩天已經是他的極限，等到午後還沒見竇宸過來，冷著臉就出了門。
「七郎呢？」他一進客院就問。
「六郎君，七郎君在屋裡。」小松子忙上去回答。
「七郎！」竇六郎自然知道竇七郎住哪間屋子，上前一把推開門。
竇宸躺在床上望著帳頂不知道在想什麼，聽見聲音也沒有轉頭。
「七郎，你怎麼了？」竇六郎看一眼就知道竇宸心情不好。
竇宸閉了眼道：「出去。」
竇六郎立刻變了臉，「你說什麼？」
竇宸眼珠子緩緩的轉了轉，看向他道：「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你騙人！」竇六郎臉色一片蒼白，映著他的紅衣，有些搖搖欲墜。
竇宸抬手按了按眉心，坐起身來，嘆氣道：「是，我騙人。你來這兒做什麼？」
竇六郎的臉色好轉了些，「你這兩天都沒回去，所以我就過來了。」
竇宸語氣微微有些和緩道：「我要進城，你去嗎？」
「去！」竇六郎歡呼一聲撲到他懷裡道：「七郎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竇宸看著扒在自己身上的人，皺起眉頭，伸手拉開竇六郎道：「六哥，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竇六郎又扒了回去，頭埋在他肩后，垂著眸任性的道：「要是長大就要離開你，那我永遠都不要長大！」
*** ***
皇甫容在包間里睡了會兒午覺，醒來樓下已經換了個妙齡少女在唱曲子。
「什麼時辰了？」他問。
「回小郎君，申正一刻了。」肖沐西也跟著打了會盹兒，不過他就眯了一會，早就醒了。
皇甫容接過肖沐西端過來的茶喝了一口漱了漱口，吐在痰盆里，再倒一杯熱茶慢慢的喝了起來，看著樓下的節目，怔怔的出了會兒神。
「我想回宮裡了。」他喃喃的道。
「殿下？」肖沐西訝然的看向他，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就隨口說說，好長時間沒見到父皇和母親了，有點思念。」皇甫容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他現在連回京城都要偷偷摸摸喬裝打扮回來，回宮最少也要等到年後。
「殿下……」肖沐西心裡已經隱隱有些後悔，他從來沒有見過皇甫容露出這種表情，孤寂，落寞，還有點無措。
要是竇七郎在這裡就好了，他心裡想著。
「咦？肖、管家，你快看，那是誰？」皇甫容突然盯著樓下入口處用力眨了眨眼。
「那不是魏先生和魏小郎君嗎？」肖沐西一眼就認出剛走進聽香茶樓的兩個人。
「糟了，他們怎麼突然來了？我們快走，不然要被堵在這兒了！」皇甫容一下子來了精神。
他這樣子騙別人還行，遇到熟人一準就會被認出來。
兩人小心整理了包間里的東西，做賊一樣，開了門提心弔膽的看了看外面，沒什麼人，可是這個時候從原路下去肯定不行，正好迎面就能碰到魏家兄弟。
「小郎君，那邊還有個樓梯。」肖沐西還算冷靜，提醒道。
「嗯，走吧！」皇甫容不敢耽擱，朝另一邊的樓梯走了過去，剛走兩步旁邊有個包間的門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風華絕代的美男子。
美男子一抬頭看見皇甫容，臉色一黑，唇角輕輕揚起，退了回去，倚在門框上，抬手朝皇甫容招了招，笑的像條美女蛇。
皇甫容想轉身已經來不及了，身後傳來魏允中的聲音：「這小娘子唱的可真好，是個生面孔，聽香茶樓又招新人了？」
魏大郎道：「就你話多。」
皇甫容只好硬著頭皮，走到皇甫華跟前道：「桓王殿下好興緻，怎麼每次來都能碰到你。」
後面的腳步聲近到都能聽見，他也顧不得其他了，拉了肖沐西直接進了皇甫華的包間。
「見過桓王殿下。」魏大郎朝皇甫華點了點頭。
「桓王殿下？」魏允中吃驚的看著皇甫華，愣了下，也跟著點了個頭。
皇甫華沒說什麼，直接拉上了包間的門。
這是皇甫容第一次進到皇甫華的包間，裡面的擺設和皇甫真的包間、魏家的包間都有出入，最不同的是美人榻和軟床中間隔了一道花鳥屏風，軟床邊的茶几上還有一個精緻的梳妝台。
「跪下，本王沒叫你起就不許起。」皇甫華命令道。
「是，奴才領罰。」肖沐西識相的跪在包間的角落裡。
「不關他的事！」皇甫容連忙道：「肖公公你起來，我沒讓你跪，你跪什麼？」
「他帶你出來是違抗聖旨，你想讓他死嗎？你想的話，我也無所謂。」皇甫華淡淡的威脅。
「你！」皇甫容現在是把柄在人家手上，有苦說不出。
唯一還可自我安慰的是，他知道皇甫華還算講信用，既然讓他進來避開魏家父子，不出意外，應該會幫他瞞下今天這件事。
「我什麼？本王還沒問你，你怎麼在這兒？」皇甫華盯著他問。
「我……」皇甫容剛想說我憑什麼告訴你，一想到肖沐西，人就蔫了，泄氣的道：「我在莊子上待悶了，想來聽聽說書。」
「哦？」皇甫華眼底的笑意未達眼睛，「你覺得本王會信？」
「本來就是真的，我早就來了，剛才就聽了一段君王美人，還有一段才子佳人，後來又睡了一會兒，才剛醒就看見魏氏兄弟進了茶樓。」皇甫容盡量撿實話說。對付皇甫華，就要撿最表面的事實真相講，這樣他才會相信他的話。
「竇七郎呢？」皇甫華眸中懷疑未退，「他怎麼不在？他不是一向都跟著你的嗎？」
皇甫容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不好，心中也正後悔，他跟一個孩子置什麼氣，誰沒有個腦子抽筋的時候？竇七郎有意避開他又怎麼了？他生什麼氣？有個貼身侍衛跟在身邊不是比什麼都好嗎？
這會兒，他可不敢跟皇甫華說實話，但說假話又容易穿幫。
「他和竇六郎在一起，你沒看見嗎？」皇甫容反問道。
「六郎也來了？」皇甫華還是沒有完全相信他。
「當然，竇六郎走到哪裡都要跟竇七郎在一塊兒，桓王殿下難道不知道？」皇甫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被看出他在扯謊。
「他們在哪兒？」皇甫華問。
「出去買東西了，我想吃富名街的糖水梨，讓竇七郎去買，竇六郎和他一起去了。」
富名街是兩條街外的一條小吃街。
皇甫華不置可否的拖了個音節，又看著他臉上的粉墨，辯不出喜怒的道：「這是誰給你畫的？」
皇甫容抿了抿唇道：「我自己畫的。」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
皇甫華果然嘲笑他道：「醜死了。」
丑又怎麼了？只要不讓隨便哪個阿貓阿狗認出來就行了！他要的是避人眼目，又不是出來招搖！
可這話吧，他也不敢對著皇甫華說，皇甫華脾氣古怪，一言不合，他就不會有好果子吃。
「我要出來，總要做下掩飾吧？」皇甫容只能這樣爭辯。
皇甫華沒說話，直接把他拉進了屏風後面，按在梳妝台前的凳子上，拿了素帕濕了水就往他臉上擦，皇甫容被他擦的臉疼，皺成一團，想抗議，剛要起身就聽見皇甫華威脅道：「你再動一下，我就把你從這裡扔下去。」
皇甫容立刻老實了。
皇甫華雖然是個王爺，給人畫起妝容來倒毫不含糊，皇甫容幾次受不了要眨眼睛，都被他喝止了，感覺有些煎熬，實際上用了還不到兩刻鐘，皇甫華就給他畫好了。
「我來看看。」皇甫華按著他，還不讓他動。
皇甫容左等右等，等了半天也沒等到皇甫華說話，心中起疑，「你不會給我畫了張鬼臉吧？」
他伸手要拿鏡子過來，被皇甫華給攔下了。
「醜死了！」皇甫華說：「你怎麼這麼丑？」
皇甫容瞪他。
皇甫華又拿了一塊手帕往他臉上擦，用力之大，皇甫容覺得自己的臉都被搓掉了一層皮。
他當年被竇六打的毀了容，可不想再被皇甫華毀一次。
這臉再比他們普通，也比沒有臉好！
也不知道皇甫華髮了什麼神經，給他畫了一張大花臉，又全部擦了個乾淨，到頭來，露出在外面的還是他自己原來那張臉。
這能遮住什麼？
「殿下，七郎君來了！」屏風外面，肖沐西突然出了聲。
皇甫華只頓了一下，又拿起脂粉眉筆，重新給皇甫容上妝，「你進城裡來，到底是要做什麼？」
皇甫容眼角不受控制的往樓下飄，什麼都沒飄到。
他看著面前的皇甫華，動了動嘴唇，張口輕輕的道：「閔家。」
皇甫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不冷不熱的道：「快了。」
兩人都沒再出聲。
等到竇宸和竇六郎找過來，叩門聲響起，皇甫華才道：「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