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皇甫容知道燕卑族少族長布駿在泱國當細作的事完全是個偶然。
太子出事那年,萬順帝把其他幾個兒子,不管遠近都叫來,挨個罵了一通,叫他們都跪在皇室宗祠自省。
那時皇甫容才知道曾經跟著皇甫真一起見過的那個紈絝子弟是燕卑族的細作,冒充沈家的人,通過閔家的姻親顧家,接近太子,利用太子的信任,打探泱國國事,接二連三做了很多傷到泱國根基的事情,李鼎和崔文都死在他手上。
泱國全國張榜通緝,萬順帝甚至直接對話燕卑,讓他們交出這名叫做沈俊卿的細作,誰知燕卑根本沒人認識此人!
後來他為了解那三道難題,到處找答案時,在泱國和燕卑交界的村落里看見了一個似曾相識的人,赫然就是那個燕卑的細作沈俊卿。
他跟在那人身後遠遠的綴著,直到進了燕卑地界,有數騎人前來迎接,他親眼看見那人從臉上撕下一張人皮、面具,迎接的人都叫他少族長……
燕卑的少族長正是燕卑族長的第三個兒子布駿。
皇甫容回京后和皇甫真商量,兩人都覺得這件事不要聲張為好,他日也許就是一張有用的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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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桃館二樓的某間廂房內,布駿眼球動了動,「小兄弟說話如此直白,也不怕閃了舌頭?」
隔著面具,看不出皇甫容的表情,但聽他從容自若的道:「我為什麼要怕?少族長倘若配合,那是最好,若不配合,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只要將少族長扒光了扔在外面,寫張字條貼在少族長的身上,最好再把少族長臉上這層人皮、面具摘了——」
皇甫容尾音拖長,滿意的看到布駿臉色鐵青,話音一轉道:「想必少族長也不希望發生這種事吧?」
布駿此次潛入泱國,原以為做的人不知鬼不覺,沒想到今天竟然被人當面叫破行徑,他幾時吃過這種虧受過這種威脅,頓時就黑了臉。
「你敢!」他眼神里露出兇狠的目光。
「看來少族長並不相信我的話,」皇甫容上前一步,伸手到布駿的臉側,平靜的道:「不如我先摘了少族長的面具可好?」
少年人的手,細白均勻,一點一點靠近,看在布駿的眼裡卻如同地獄惡鬼,眼看著那雙手就要摸上自己的臉,布駿開口了。
「你想利用我做什麼?」他看著皇甫容。
「我就知道少族長是個聰明人。」皇甫容收回手,退了回去,惡鬼面具下的雙眼平平的直視對方,「那我就直說了,我要燕卑和閔家來往的證據。」
布駿道:「原來你的目的是閔家。」
皇甫容道:「我只要證據。」
布駿臉色陰晴不定,「你和閔家有仇?」
皇甫容道:「這就不是少族長該關心的事了。你只要把證據給我,我們立刻就走,不會驚動任何人,少族長也只當我們沒來過,出了事也牽連不到少族長頭上。」
布駿只考慮了片刻就道:「沈家的『大亨錢莊』里有我寄存的一隻鐵盒,我頭上的發簪就是鑰匙,你拿了發簪去找大亨錢莊的大掌柜,他一看就會把東西給你。」
皇甫容道:「還是少族長痛快。」
他伸手正要取布駿頭頂的發簪,變故陡生,綁著布駿四肢的繩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掙開,布駿下手極快,一掌劈向皇甫容。
皇甫容一驚。
竇宸動作也快,拉住皇甫容往後退,同時一腳踢在布駿的肩頭,點了他的穴道,布駿重新跌回椅子上面,不能動彈。
皇甫容逃過一劫,他臉上的惡鬼面具卻被布駿那凌厲的一掌劈了個對半,掉在地上。
竇宸甩袖一彈,滅掉燭火,屋裡頓時陷入黑暗。
「為什麼?」皇甫容問道。
「你想摘我的面具,我也想摘你的面具。」布駿的聲音意外的平靜。
「那你可要失望了。」皇甫容略想一下也知道了他的意思。
「我是沒想到你竟然還在臉上抹了灰。」布駿遺憾的說。
皇甫容沒有接話,問竇宸道:「簪子拿到了嗎?」
竇宸說:「拿到了。」
這時外面大堂里傳來了嘈雜聲,聽上去是兵馬司的人在樓下盤問什麼,領頭的人大聲喝道:「兵馬司例行抄撿,所有人不得擅自離席!」
還有人踩著樓梯上來的聲音。
顧四的聲音也從外面傳來,「……就是在這裡,我酒喝多了出來方便,那歹人拿麻袋套在了我頭上……」
原來是顧四!
竇宸低聲道了句:「走。」
皇甫容指著布駿道:「他怎麼辦?」
竇宸聽得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眼神一閃,把布駿連人帶椅子踢到門口堵住了大門,同時運氣揚聲道:「有姦細!快來人,燕卑的姦細混進泱國來了!」
外面的人和兵馬司的人聽見同時驚了一驚。
「什麼?姦細?」
「燕卑的姦細?」
「快!一間一間屋子查!給本官把姦細揪出來!」
布駿被點了啞穴說不出話,坐在黑暗中睜著一雙眼睛,盯著皇甫容和竇宸的方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開了窗子,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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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六郎站在萬艷閣的廂房裡,夜涼如水,他拎著一壺酒,倚在窗前,自斟自飲,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下去,眸色墨如深淵,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屋裡只有幾個紅牌女伎,杜九娘,輕羅,白芷,海棠,素素。
竇二郎和竇四郎都給竇六郎轟了出去,他們見勸不動竇六郎,也不捨得真動手,只好先回了竇府,把竇六郎今晚要夜宿花街的事告訴給了竇家的主事人。
竇聿廷對自己這個小兒子也十分傷腦筋,乾脆不管,隨他去!
杜九娘到底在風塵圈裡打滾了數年,看一眼就知道竇六郎包下萬艷閣是在賭氣,至於和誰賭,那還用問,看竇二郎和竇四郎苦口婆心相勸的態度就知道了。
竇六郎這種煞星,她們萬艷閣的人可惹不起,只能供著!
輕羅也不傻,看竇六郎根本無心讓她們服侍,乾脆提議大家一起玩花牌,反正坐著也無聊,不如打花牌消磨時間。
杜九娘幾個都欣然贊同。
竇六郎果然不管她們。
女伎們一邊打花牌一邊說些閑言碎語。
「聽說顧四郎為了見九娘,三天前就送了五百兩的定金給寶媽媽呢!」
「五百兩?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尋常不過是一百兩的定金,這顧四郎可真是有錢!」
「可不是!他家是有名的商戶,做的都是大買賣!他又是閔家大郎的妻弟,沈家也是他家的姻親,聽說他每個月光是零花錢子就有一千兩!」
「光有銀子有什麼用,還不是個紈絝?」
「話不能這麼說,紈絝怎麼了?咱們還是靠著這些紈絝養著?他們才是咱們正經的衣食父母!」
「沈家也是數一數二的富戶啊!」
「所以說這人吶,才學什麼都是虛的,有才不如有錢,學富五車不如投個好胎!」
「正是這個理兒!」
女伎們有一搭沒一搭的笑鬧著打趣著,廂房裡倒也不覺冷清。
竇六郎一直靜靜的聽著,默不作聲。
說來也巧,他屋裡這些女伎們才提到顧四郎,他就看見顧四郎從對面的夭桃館里跑了出來,腳步凌亂,像是身後有惡鬼追他。
不多時,顧四郎又回來了,後面還跟著兵馬司的人。
「大人,那些歹人肯定還在夭桃館里!」顧四郎有人撐腰了,膽子也大了起來,帶頭衝進了夭桃館。
竇六郎不感興趣,剛要離開窗檯,聽見對面的窗子打開的聲音。
他無意一瞥,怔了一下后,唇角勾起冷笑。
竇宸和皇甫容翻出窗子,也看見了竇六郎,不由啞然。
街上全是兵馬司的人,剛才竇宸那一嗓子「抓姦細」,現在想來除了坑布駿,也坑了他們自己。
皇甫容做了個唇語,「去六郎那邊。」
竇六郎聽見哼了一聲,「啪」的一聲關了窗子。
皇甫容:「……」
竇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