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個工作人員跑過來, 程靜遲跟他咐吩了一聲, 那人有點懷疑地看了程靜遲一眼, 最後還是跑開了。
「他在幹什麼?」一個記者目光四處亂轉,想發掘點什麼與眾不同的新聞素材, 結果掃到那個工作人員跑到處理池邊上拿杯子舀了兩杯已經靜置處理好的污水。
程靜遲接著那個杯子, 朝著眾人笑了一笑, 道:「事實勝於雄辯,我知道無論我說得多麼天花亂綴, 大家都有所懷疑, 我想說的是青春之泉工廠處理后的廢水, 凈化程度堪比自來水, 還是可以飲用的那種直飲水。」
眾人嘩然,有些跟程靜遲打過交道,有一點面子情的諸如大塘鎮政府的那些官員們,紛紛勸道:「取點樣品做檢測就行了,還是別喝了。」
萬一喝出什麼問題可怎麼辦?
青春之泉可是自從採石場廢棄之後的第一個實業企業, 若是程靜遲就這麼被毒死了可就不好了。
「是啊,程先生不要這麼衝動嘛。」
就連覃局長都勸道:「我看你們工廠的污水凈化系統挺不錯的, 效果應該也不差。市民們比較關心自己的健康, 所以我們才會過來檢測一下,結果怎麼樣誰也不知道。」
當然,也有人幸災樂禍地看熱鬧。
許弘亮一臉嘲弄的表情,輕蔑地道:「怎麼?一個大男人也開始學著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逼人就範嗎?你們要真敢喝下去,我就承認你這工廠的污水排放沒問題——」
話未說完, 感覺到一股殺人的目光朝著自己瞪了過來。
他轉頭一看,一個身材高大相貌陰沉的傢伙一臉冷漠地看著自己,渾身的氣勢冷戾得嚇人,眼睛里都在往外飛刀子,扎得他渾身直痛。
他是絕對不會承認那個傢伙不僅身材比自己好,長得也比自己帥的。
「小許!」覃局長臉色一沉,有些不悅地道。
許弘亮撇了撇嘴,心下不悅,滿臉傲氣,被上司當面用略帶斥責的口吻打頓,頓時不甘不願地閉上了嘴巴。
老東西一個了,不會省時度事,難怪一輩子都只能窩在環保局坐冷板凳,還敢在他面前擺譜。
程靜遲掃了許弘亮一眼,以前他就看不上這種光知道狗仗人勢狐假虎威的東西,現在眼界高了,更加不拿這種人當回事。
眾目睽睽之下,程靜遲端著杯子,一仰頭就要把杯子里的水飲下,不過杯子半路被人截走了。
厲戰伸手穩穩地從他手裡取過杯子,看了他一眼,對著眾人道:「我來喝。」
程靜遲:「……」
反正都是乾淨的水,他喝和厲戰喝又有什麼區別?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厲戰一仰脖子,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然後把杯子遞給工作人員,面無表情地對著眾人道:「味道不錯,有點清甜,比燒開的自來水好喝多了。」
眾人:「……」
尼瑪化工廠只是經過排污處理后的廢水哦,這都敢喝,心是有多大?就不怕腸穿肚爛么?不怕重金屬中毒么?聽說化妝品裡面都含有汞和鉛這類的重金屬。
還有,為什麼程靜遲做老闆的不喝,旁邊的不知名帥哥要替他喝?拿錢封了嘴的嗎?
眾人一頓腦補,在他們心目中,程靜遲的形象瞬間從年輕有為的民營企業家變換到成為財大氣粗罔顧人命的不法商人,而厲戰就是那個迫於程靜遲的錢勢之下,為了錢連命都不要的小可憐。
有幾個跑新聞的記者看著程靜遲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程靜遲鬱悶得想罵人,瞪了厲戰一眼,低聲抱怨了一句「讓你多事」,不顧厲戰的反對,把另一杯水自己喝了。
他們倆的動作都很快,喬白朮離得又遠,等到意識到他們要做什麼之後,趕過來已經太遲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外甥和厲戰在眾目睽睽之下喝下了工業廢水。
頓時喬白朮的臉陰得都快滴水了,瞪著人群中一臉不服氣的許弘亮,眼神都能殺人。要不是大庭廣眾之下,他能奔過去掐死那個小白臉。
程靜遲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對著許弘亮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我們都喝了水了,你的承諾呢?」
許弘亮看了覃局長一眼,臉漲得通紅。
他家裡是有背景,來環保局上班只是為了混資歷而已,對於覃局長這個說得好聽點是圓滑世故兩面討好從不得罪人,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凡事喜歡糊稀泥毫無立場的牆頭草,他根本沒放在眼裡。
但是,現在他還在環保局上班,環保局還是覃局長說的算,他一個小科長在好幾位局長在場的情況下自作主張,的確有點越俎代庖。
覃局長掃了許弘亮一眼,轉過頭對著程靜遲滿是笑容,十分和藹地道:「哈哈哈,年輕人啊就是這麼有魄力,小許開個玩笑而已,程先生實在是太幽默了。」
程靜遲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心想不,他是認真的,而有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一點兒也不衝動。
眾人把目光都投放到覃局長几個人身上,想聽聽他們要怎麼處理。
「這樣吧。」覃局長轉頭吩咐許弘亮道,「小許啊,取點樣品回去讓實驗室檢測,結果早點出來,大塘鎮的鄉親們也好放心。」
被人指名道姓,許弘亮只得不甘不願地去取樣品。
接下來的時間,一行人又參觀了一下整個污水排放系統,經過最外面的化糞池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許弘亮突然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頓時腿一軟,整個人就跟皮球,咕嚕咕嚕直接滾進化糞池裡去了。
雖然青春之泉的化糞池是用稀釋的靈液處理污水后沉澱下來的物質,並不是普通的污穢之物,但是人在裡面滾了一圈,許弘亮被人撈上來的時候也是臭氣熏天,臭不可聞。
覃局長他們臉色都綠了,許弘亮丟了個大臉,糗得滿面通紅,中途就匆匆退場,回了市區。
參觀完工廠,程靜遲抬腕看了下時間,說:「都已經十二點了,要是不嫌棄,就在這裡吃個便飯吧,我外公最近又泡了不少藥酒,正好可以喝了。」
「不用了,我們趕時間。」再說政策也不允許。
「沒事,就是食堂另開兩桌,鎮上這個時節也沒有什麼好吃的,而且外面的餐館也不幹凈,食堂好歹也是自己做的,外公前陣子泡的藥酒好像能喝了,養生挺不錯的,大家都嘗嘗。」
覃局長他們一行人本來要拒絕的,聽到喬外公泡的藥酒,又都猶豫了。
喬外公泡的藥酒藥材年份足,品相好,泡出來的藥酒效果也好,外面炒到五位數一斤,一般人還買不到。
他們院子里有個退下來的幹部,是他的老上司,不知道從哪裡輾轉得到一小瓶喬外公的藥酒,也就是兩斤的樣子,老上司藏著掖著喝了大半年,結果什麼高血壓啊、脂肪肝啊、前列腺等等的毛病都好了許多,整個人精神煥發,看上去比他還年輕十歲。
到覃局長他們這個地位,做好政績是本職,平時也很注重養生,只是喬外公的藥酒價格實在有點高,最重要的是還有價無市,想買沒有關係還買不到。
他對喬外公的藥酒聞名已久,聽到今天能嘗一嘗,有些意動,還在猶豫,那些媒體人士早已經興高采烈地答應了。
他們又不是機關單位的,到人家食堂吃頓便飯應該沒什麼……吧。
反正最後大家都留了下來。
因為政策不允許商家請政|府官員領導請客吃飯,程靜遲只吩咐了工廠食堂單獨開了兩桌,菜都是當季的新鮮蔬菜,真正的家常粗茶淡飯,又把喬外公新泡製好的藥酒拿了兩壇過來。
兩小壇藥酒,分到每個人頭上也就只有二兩左右的量,司機不能沾酒,只能滿臉羨慕地看著別人小口小口的淺酌。
一時間整個食堂里都瀰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酒香。
酒淺酌飯飽之後,程靜遲給在場的所有人各包了半斤一瓶的藥酒——除了提早離開的許弘亮,而且數量實在太少,就算說出來也構不上賄賂的程度。
臨走的時候,覃局長還特地覷了個空,悄悄提點了程靜遲一句,說程伯舟的落馬入獄讓顏家損失很大。
大家都是聰明人,說話點到為止即可心神領會。
「看來顏家真的因為程伯舟的事情損失有點大啊。」回到喬家大院,程靜遲把自己往沙發上一拋,樂呵呵地道。
只要姓程的和姓顏的倒霉,他就高興。
喬外公中午從葯田回來,被人叫去了藥鋪。最近鎮上不少人都生病了,每天都有人來藥鋪抓藥煎藥,喬外公忙得不可開交,屋子裡只有他們兩人。
「剛才許弘亮掉進化糞池裡,是你乾的吧?」程靜遲席上喝了不少,這會兒覺得有點熱,臉色潮紅,解開衣領歪在沙發上,腦袋跟著厲戰的身影轉來轉去,眼睛亮亮的,閃著興奮的光。
厲戰摸了摸他的額頭,從浴室打了水給他擦臉,一邊給他擦臉一邊說:「誰說的?!鼻孔朝天走路不看路就會這樣。」
那樣的貨色真不經嚇,他還壓根沒怎麼樣,只釋放了一點點殺氣,就嚇得栽進化糞池了,膽子真小啊!
「嘿!沒看把他撈上來時,那臉色哦難看得跟死了爹媽似的。」程靜遲想起那情形就可樂,語氣充滿了遺憾,「可惜沒有拍到視頻。」
「我拍了,一會兒發給你。」厲戰敢給他擦完了臉,又開始擦脖子,擦完脖子又擦手,擦得乾乾淨淨了,才說,「你困了,去床上睡一會兒。」
跟程靜遲一起生活了這麼久,程靜遲生活上的一點小毛病他也知道得很清楚,酒量淺,喝醉了會很纏人,而且絕對不能當著他的面說他醉了,要不然就要發酒瘋。
「我還得去葯田看著。」程靜遲皺起眉頭,醉得不輕了,還記掛著他的葯田。
厲戰又好氣又好笑,說:「你睡,我去葯田看著。」
被酒精麻木了思維,程靜遲反應有點遲鈍,癱在沙發上好半天沒有說話,似乎還在考慮厲戰的話是什麼意思。
厲戰好氣又好笑,好脾氣地彎腰把他從沙發上扶起來,半抱半扶地將他扶到床上躺好,打開被子蓋在他身上,正要離開去葯田,程靜遲卻抓著他的手不放。
「一個人睡沒意思,陪我睡嘛。」程靜遲張著半醉不醒的眼睛咕噥著,語氣軟軟的,聽起耳朵里像是有什麼人拿著羽毛拂過心坎,麻麻的酥酥的痒痒的。
本來清醒的厲戰這會兒也有點醺然,只考慮了兩秒,便愉快地接受了這個提議。
醉酒的靜遲又熱情又可愛,他才不會跟自己的好運作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