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64章

  程靜遲站在空空蕩蕩的侯機大廳里一直目送喬白朮和季行武進關才收回目光。


  「走吧。」他悶悶地道。


  明明小舅只是跟小舅媽去京都拜訪小舅媽的家人, 他卻奇異地有種小舅從此是別人家人的感覺了,怪不自在的。


  從小到大喬白朮在他的生命中一直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 有時候是大哥, 有時候是玩伴,有時候是良師,有時候又是益友, 有時候又是他的長輩。


  而現在這個亦師亦友亦兄弟的人卻要嫁到別人家去了,哦,按照武哥的做法,也有可能會娶個小舅媽回來,但總而言之一句話, 從此以後他小舅就是有家室的人了, 不再是他一個人的小舅了。


  想到這個, 程靜遲頓時無比惆悵,心情既高興又複雜。


  厲戰摟著他的肩,安慰似地拍了拍,道:「別捨不得了, 他們初六就回來了。」


  程靜遲回過神, 摸了摸臉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其實也沒有捨不得, 就是感覺怪怪的。」


  都這麼大個人了,小舅不過是去拜訪丈母娘,他居然跟個小姑娘似的依依不捨,想起來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出了侯機大廳,室內外將近十多度的溫差讓程靜遲不禁打了個寒顫,厲戰抬手把大衣解了下來披到他身上。


  「怎麼還是這麼怕冷。」厲戰替他理了理衣領,十分不解程靜遲現在的修為明明已經有初級武者的水平,還像個弱雞一樣怕冷又怕熱,按理對於外界溫度影響應該不至於那麼敏感的。


  厲戰的手十分乾燥溫暖,替他整理衣領的時候,摩挲著他的臉頰,帶著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彷彿電流通過一樣,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我都可以修鍊了還這麼怕熱又怕冷。」程靜遲縮著脖子不滿地抱怨,「真不公平,我不是應該跟你一樣水火不侵嗎?」


  哦,錯了,應該是寒熱不侵。


  厲戰頓了一下,低下頭認真地看著他:「你是在跟我撒嬌嗎?」


  「……」程靜遲頓時滿頭黑線,內心的吐槽已經突破天際。


  撒嬌你妹啊!他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會跟個小姑娘似的忸忸怩怩撒嬌。


  「走吧,回去還能趕上我媽做的炸蝦。」他吸了吸鼻子,決定這大冷天的不跟厲戰計較撒嬌這個問題。


  他就是這麼大度這麼成熟的人。


  厲戰笑了一下,左右望望,突然彎下腰迅捷無比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干、幹什麼?」程靜遲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像只煮熟的蝦子一樣。


  雖然他們早已經醬醬釀釀過好多次,不過大約是兩個人的性格都比較內斂的緣故,很少在公眾場合做出什麼太過親熱的舉動,大街上最多就是牽牽手或者摟個肩那樣,擁抱都很少,親吻幾乎沒有,尤其是厲戰,雖然平時看著很溫柔體貼的樣子,但是作為他的枕邊人,程靜遲十分了解他這個男朋友那種矜持得幾乎到了冷漠的地步,就更不奢望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能有什麼膩歪的舉動了。


  偶爾做出這些小舉動,感覺還滿新鮮的,又有點不好意思。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這麼做。」厲戰攬著他的脖子,快步往停車場走去,嘴角不禁翹起一抹微笑。


  飛機上,漂亮的空乘小姐正在提醒乘客們系好安全帶,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難得的晴天,喬白朮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空,臉上的表情有點扭曲。


  季行武放好行李,坐下來就看到喬白朮臉上古怪的表情,頓了一下,坐下來手肘輕輕推了兩下。


  喬白朮回過頭,一臉疑惑的表情:「怎麼?」


  「你這表情到底是想笑還是想哭啊?」厲戰一邊扣安全帶一邊問道。


  喬白朮沒有回答,只是下意識地甩了甩左腿。從剛才開始,他的腳就開始有點刺痛,而且還特別癢,就像是有無數虱子在上面爬一樣,只不過他比較能忍罷了。


  季行武眉頭微皺,本來就顯得很兇惡的臉孔看上去更嚇人了,前面座位坐著的一個四五歲大的小正太,正趴在座椅上好奇地朝後望,頓時嚇得縮了回去,一頭撲到他媽媽懷裡,小小聲地道:「媽媽,這個叔叔好凶。」


  「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年輕的媽媽有點囧,看那表情恨不得把自家熊孩子拖出來打一頓,提著孩子的衣領道,「還不快向叔叔道歉。」


  「沒關係,童言無忌。」喬白朮溫和地笑了笑,說,「再說我朋友他確實長得比較兇惡,人其實挺好的。」


  小正太看了看季行武,又看了看喬白朮,沖著喬白朮開口道:「叔叔,對不起。」


  「……」年輕的媽媽滿頭黑線,十分無語。


  這孩子怎麼這麼就這麼傻呢?連道個歉都不會,明明她和他爸都不這樣啊。


  小正太被媽媽喝斥得有些不知所措,睜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胖乎乎的小臉嫩得可以掐出水來,喬白朮立刻就心軟了。自從和季行武在一起后,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後代,因此對於小孩子格外喜歡。


  他連忙讓季行武拿了點小零食出來,遞給小正太,說:「給你吃。」


  這是程媽媽自己做的肉乾,從山上撿的松枝最後烘乾的,口感醇厚,回味濃郁,季行武都喜歡時不時地翻出來吃兩塊。


  看到好吃的,小正太咽了咽口水,但看得出非常有教養,問過了媽媽之後才接了過來,大聲地說了謝謝,然後才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喬白朮看到這一幕,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笑容。


  小孩子總是這麼可愛。


  季行武沖著小正太扮了個鬼臉,坐了下來,喬白朮暗地裡翻了個白眼,小聲告誡他:「別欺負人家小孩子,萬一把人小孩惹哭了,看你怎麼辦。」


  小正太十分配合地一咧嘴,眼看著就要哭出來,喬白朮頓時覺得頭都大了,季行武只好又遞了幾塊肉乾過去,小正太回了季行武一個鬼臉,扭過頭繼續「咔嚓咔嚓」啃牛肉乾。


  喬白朮:「……」


  原來還是個熊孩子。


  季行武看了小正太一眼,轉過臉湊在季白朮耳邊小聲道:「還好我們以後不會生這種熊孩子。」


  喬白朮沒有理他,彎下腰在小腿上捏了捏,小腿上的刺痛現在越來越明顯,又痛又癢,即使他生性隱忍,也有點心浮氣躁,臉色不太好。


  「腿又開始疼了嗎?」季行武問道。


  「沒事,老毛病而已。」喬白頭搖了搖頭,道,「坐著吧,飛機馬上就起飛了。」


  阿武對他的事喜歡大驚小怪,要是說了估計又要鬧得雞飛狗跳。


  季行武解開安全帶,彎下腰捏了捏他的腳踝,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們的熱敷袋和託運行李一起放在行李艙,現在也不方便取。他起身正要朝空乘人員要熱毛巾,喬白朮一把攔住了他。


  「算了,也不是多難受,可能是這幾天突然降溫引起的,別麻煩了。」


  他一個大男人,哪裡有那麼嬌氣,阿武實在是有點太大驚小怪了些。


  季行武哼了哼,沒有回答,轉頭讓空乘取了一條毛毯過來,搭在他腿上,尤其是腳踝部分更是裹得嚴嚴實實。


  漂亮的空乘小姐再一次提醒乘客關閉手機電源,系好安全帶,飛機在乘客們滿心期待和歡喜中終於起飛了。


  喬白朮腿上搭著毛毯看著窗外一言不發,季行武一下一下地替他按摩著腳踝。


  「還很疼嗎?」他問。


  「已經好多了,你也休息一下吧。」喬白朮朝前座看了一眼,之前那個小正太正扭著身子從座椅之間的縫隙里偷偷觀察他們。


  他朝對方微微一笑,小正太對著他眥牙一樂:「叔叔你生病了嗎?臉色好難看。」


  「沒有,只是腳有點不舒服。」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不過好像不太成功。


  小正太的媽媽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連忙將小正太揪回來,說:「叔叔要休息了,你坐好,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系好安全帶。」


  小正太低頭乖乖系安全帶,一邊問:「媽媽,為什麼坐飛機要系安全帶呀?」


  年輕的媽媽沒好氣地道:「因為你要是不系安全帶,一會兒飛機起飛了,你就會像秤砣一樣飛出去。」


  小正太:「飛出去會怎樣?」


  「飛出去就會咻地一下,摔到地上摔成肉餅了。」


  喬白朮:「……」


  這個年輕的媽媽也真是夠了,居然這麼教育小孩。


  小孩子犯熊的時候,好像天底下的家長都是這麼嚇唬小孩的。想起當初他小的時候不聽話吵鬧的時候,他媽對他也用過同樣的招術,喬白朮不由得笑了起來。


  「笑什麼?」季行武有點納悶。


  喬白朮是個脾氣很內斂的人,不過每次腿疼的時候,脾氣就會變得很惡劣,板著臉誰都不理,誰哄都沒用,更別說笑出來了。


  「我想起了小時候每到晚上調皮不肯睡覺搗亂的時候,我媽就會指著燈泡映在窗戶玻璃上的黃光說是狼來了,不聽話的小孩都會被狼叼走,每次我都會怕得蒙著被子睡,大夏天熱得要命也是這樣,手腳都不敢伸到被子外面就怕被狼叼走。」


  季行武聽著他小時候糗事哈哈大笑:「你現在睡覺也是蒙著頭睡,我還以為你是怕冷,原來是怕狼叼走啊。」


  喬白朮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是啊,防著防著,最後還是被身邊這麼狼給叼走了。


  喬白朮以為這次腿疼也是跟以前一樣,慢慢就捱過去了,但是沒想到最後,那種刺痛感越來越強烈,不僅疼還特別癢,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他的小腿一樣,那滋味簡直讓人生不如死。


  短短兩個小時的飛行航程,喬白朮卻覺得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久,等到飛機終於降落,他疼得出了一身冷汗。


  季行武被嚇著了,下了飛機,行李都沒取,背著他就往外跑。


  三個小時后,京都市人民醫院,某個好不容易輪班和家人熱熱鬧鬧吃團年飯的骨科醫生被臨時抓壯丁,叫到醫院。


  仔細檢查了喬白朮的腿后,醫生朝季行武翻了個白眼:「大過年的你把我叫過來就是為了給你相好的檢查腿嗎?」


  「什麼相好,這是我老婆。」季行武回敬了一個白眼,不耐煩地道,「醫生的職責不就是看病救人嗎?連病人都不看了,還當什麼醫生,回去撿垃圾好了。」


  喬白朮腿疼,聽季行武像個小孩子一樣和醫生對罵互損又覺得好笑,連忙道:「不好意思,大過年的還把你叫過來,其實都是老毛病了,阿武就是喜歡大驚小怪。」


  「你別說話!」季行武哼了一聲,轉過臉又是副凶神惡煞的表情:「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我說庸醫,他的腿到底怎麼回事你看出來了沒有?好好的怎麼乘一次飛機就疼得那麼厲害,是不是過安檢的時候輻射引起的?我就說那些電子設備不好,輻射啦電磁啦這樣的波那樣的波啦,好好的人都要被掃出病來了。」


  醫生氣得額上青筋暴露,實在聽不下去了,粗魯地打斷他道:「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常識也要懂得掩飾,無知就別胡言亂語丟人現眼。你老婆腿上的骨頭正在痊癒,因為傷得時間太長了,骨頭重新長好自然會造成這樣的疼痛現象。」


  「無知?我怎麼無知了?我吃過的飯比你吃的鹽多,我要是無知,那你是什麼?笨蛋嗎?這個我早就知道了,骨頭正痊癒為什麼會比以前更痛,你當我傻……你說什麼?痊癒?!」


  正滔滔不絕數落好友的季行武,彷彿被人按下暫停鍵一樣,頓住了,然後像個機器人一樣慢慢地扭轉脖子,對著醫生道:「你說他的腿要痊癒了?不是說沒有辦法的么?」


  「我也覺得奇怪,按理說他這腿的情況,已經完全沒有辦法了,但是剛才拍的ct,顯示他的骨頭正在慢慢癒合,再有半個月就能完全長好,這真是個奇迹。」醫生摸著下巴,砸巴砸著嘴,盯著喬白朮的眼神跟看到獵物的狼似的,放著精光。


  季行武一眼看穿他的意圖,上前一步把喬白朮擋在身後:「想都別想,你離他遠點。」


  喬白朮沒有反應,因為他整個人都已經被這個消息砸暈了。


  他的腿在癒合?這是玩笑么?這些年有名的沒有名氣的醫生看了一籮筐,就連喬外公都說沒有辦法了,這個醫生居然說他的腿半個月就能長好。


  不是騙他的吧?


  醫生又問了他一些情況,給開了點補鈣的葯和止痛片,就跟趕蒼蠅一樣把他們趕走了。


  出了醫院,喬白朮望著窗外灰濛朧蒙的天空,還沒有回過神來。


  他有預感,他的腿情況好轉,肯定跟程靜遲今天讓他喝的那個藥水有關。


  什麼樣的藥水,才會有這麼神奇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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