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表白
第二天,程靜遲八爪魚一樣趴在厲戰身上,頭一回大冬天裡在暖烘烘的被子里醒過來,舒服得完全不想動。
「醒了?」頭頂上傳來厲戰的聲音,非常清晰冷靜,顯然厲戰已經醒了很久。
程靜遲這才發現自己奇葩的睡姿,手腳都快伸到厲戰衣服裡面去了,頓時囧了一下,手忙腳亂地從厲戰身上爬起來,翻到床的另一邊去。
「睡得好嗎?」厲戰又問。
「挺好的。」程靜遲心想,一整個晚上都抱著厲戰這個人形大暖爐,怎麼可能睡得不好。
「七點了,要起床了。」厲戰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掀被起床。
程靜遲怕冷,冬天喜歡賴床,在被子里賴了好一會兒,直到床頭的鬧鐘響第三遍,才苦逼地穿衣洗漱。
主卧的衛生間因為某個不能說的原因一直閑置著,程靜遲頂著一頭睡得跟鳥窩一樣的亂髮,跑到外面的衛生間刷牙洗臉。
剛擠好牙膏,厲戰也走了進來,十分自然地伸手從置物架上拿起口杯接水。
程靜遲往邊上讓了讓,給厲戰挪了一塊地方,兩人並排站在盥洗台前,身上穿著同款的棉製睡衣,看上去就像一對新婚不久正處熱戀期的小夫夫,恨不得時時刻刻都黏糊在一起,哪怕一分一秒也不願意分開,連刷牙上廁所也不例外。
程靜遲被這個想法雷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冷嗎?」厲戰伸手把窗子關了。
程靜遲搖了搖頭,面無表情地把嘴裡的牙膏沫吐掉,心想你這麼時不時地就撩一下,撩得他熱血沸騰,分分鐘化身成狼的節奏,還是自帶色性的那種,哪裡冷得起來。
「我洗完了。」程靜遲洗完臉,說,「我去做早餐,你想吃什麼?」
厲戰想了一下,說:「吃面吧,這個簡單。」
程靜遲點頭,推開門出去。
冰箱里有程媽媽做好的滷肉,他往鍋里倒了半鍋水燒開,下了兩把面。
厲戰洗漱完畢出來,面也煮好了,挑在碗里,切兩片滷肉,再灑上蔥花,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就煮好了。
吃完一頓簡單的早飯,程靜遲去上班,厲戰揣著新鮮出爐的身份證和他一起出門,表示要出去找工作。
程靜遲站在玄關處一邊換鞋一邊心想,其實他一點也不介意多養一個人的啦,厲戰不出去工作也沒關係,想要做什麼都可以,只要每天他下班回來能看到他就好了。
可是,這樣不就成了他包養厲戰了嗎?
厲戰身為一個大男人,而且據程靜遲的觀察,估計厲戰在天玄大陸可能還是個比較有身份有地位的武者吧,這樣的人可能不太喜歡被人包養。
然而一想到這個月底他就失業了,自己的下一頓都不知道在哪裡,悲傷地發現他根本沒有條件包養厲戰,於是更加鬱悶了。
武哥的那個護膚品工廠快點建成吧,建好了就能投入生產,賣掉護膚品他就有進帳了。
不過那至少都是明年的事情,他還是先顧好眼前再說吧。
初一邁著小短腿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跑出來,小腦袋往他腿上蹭來蹭去。
「對不起對不起,最近都沒顧得上你。」程靜遲蹲下|身,有點心虛地撓了撓初一的小下巴。
這幾天光顧著忙自己的事,都忘了照顧初一。
自從搬家后,初一就沒有以前那黏他了,有時候半天也見不到貓影,不知道它一隻喵平時都躲在哪裡,晚上也不會黏著他一定要跟他睡了,要不是貓糧碗里的食物每天都會少,程靜遲還真以為它被誰家的小母喵給勾搭離家出走了。
程靜遲給初一順了順毛,發現這隻喵真是長得越來越好看,渾身的毛軟乎乎的,又滑又亮,手感好到爆。
初一躬起背,從他手上跳開,程靜遲摸了個空。
程靜遲:「……」
好吧,喵大爺心情不好,都不愛讓他摸了。
「晚上給你帶小黃花魚吧。」程靜遲拿它最喜歡的小黃花魚賄賂它。
「喵——」初一嘴一張,一顆黃澄澄的珠子從它嘴裡滾了出來。
「這是什麼?」程靜遲彎腰把珠子撿起來,發現居然是上次從漩渦傳送門裡粘著那塊石頭一起掉出來的琥珀。
「你從哪裡翻出來的啊?我明明收在抽屜里的。」程靜遲一臉驚訝的表情。
初一轉身,小屁股一扭一扭地往回走,來到書桌前,跳上書桌,前爪搭在書桌的抽屜上,扒了幾下,抽屜開了。
程靜遲:「……」
現在的貓居然也這麼聰明了嗎?連抽屜都會開了。
「這個不是玩具,不能給你玩哦?」程靜遲摸了摸它的腦袋,「下個月就失業啦,窮得要吃土了,這個琥珀留著賣錢給你換貓糧吧。」
初一仰著頭,琥珀色的大眼似乎閃過一抹不解。
程靜遲把琥珀用一個盒子裝好,重新放進抽屜里,鑒於初一已經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開抽屜技能,這次他上了鎖。
他給初一的飯盆里放了一點貓糧,又重新換了乾淨的水,和厲戰一起出門。
初一蹲坐在門口,目送兩人的身影離開。
「你說家裡只有初一一隻喵,它會不會太寂寞了?」程靜遲自己一直也是只單身狗,平時工作忙,擼貓,幫他媽出攤就佔去了幾乎所有的時間,沒有多想。
單了二十五年,好不容易終於開竅,春心萌動體會了一把愛你在心口難開的曖昧暗戀滋味,人也多愁善感起來,看什麼都希望成雙成對。
人需要伴,貓也一樣需要個小夥伴吧。
說起來初一到他家已經一年多了,還沒有進宮割蛋蛋,應該會有那方面的需求吧。
程靜遲和厲戰商量,要不要再收養一隻小母喵給初一作伴。
厲戰說:「可以。」
走到公交車站,這邊比較偏僻,公交車比較少,而且等的時間特別長。
程靜遲站在站牌下,百無聊賴地等車。
厲戰站在他身邊,只穿著一件薄外套,兩手□□口袋裡,身材高大,五官輪廓深邃,俊眉朗目。
薄薄的晨曦中,程靜遲看著他輪廓幾近完美的側臉,心想如果厲戰的毒解了,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一定超級帥。
「怎麼了?」大約是他注視的目光太過專註,厲戰扭過臉看著他。
程靜遲連忙收回目光,說:「沒什麼,車來了,我去上班啦。」
「好的,路上小心。」厲戰抬手替程靜遲理了理衣領,順手把飄落在他頭頂上的一枚枯葉拈了下來,溫熱的手掌摸了摸他凍得冰涼的耳垂,說,「你的耳朵好冷。」
做了一晚上心理建設,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把厲戰當老朋友好哥們的程靜遲,覺得昨天的一番心理建設白做了。
厲戰這麼溫柔,他完全沒有辦法只拿他當好朋友怎麼辦?
這一刻,他有一種衝動,好想不顧一切地問厲戰,到底對他是怎麼想的,哪怕厲戰給出的是他不想要的答案也沒有關係。
被人拒絕也總比一直被這樣不上不下地吊著要好,這種忐忑不安,既期待又擔憂的感覺簡直快要讓他變成神經病了。
「厲戰,你……」
「哧」地一聲,公交車已經到站。
人來人往的公交車站,實在不是一個告白的好場所,程靜遲只得打住。
「車來了,路上當心點。」厲戰揉了揉他的頭頂,說,「晚上我去接你。」
「不用了,好遠的,天氣太冷,坐車也不舒服。」程靜遲不想他太累,習慣性地拒絕。
厲戰低下頭看著他:「沒事,我不怕冷,而且我有點擔心——」
車門開啟鳴汽的聲音,掩住了他後面的聲音,程靜遲看著厲戰高大的身影,突然很想抱一抱他。
他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
「借我抱一下充下電。」眾目睽睽之下,他伸出雙手摟著厲戰的腰用力地抱了一下。
厲戰愣了一下,反手抱住他。
程靜遲心裡一酸,覺得厲戰真是好溫柔啊,可惜這麼溫柔的人,卻不是他的男朋友。
抱了兩秒,程靜遲鬆開厲戰,厲戰正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程靜遲這下又覺得厲戰是這天下最溫柔又最殘酷的人,總是表現得這麼曖昧,卻又不說破,讓他一個人忐忑不安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給他個痛快。
程靜遲傷心地看著厲戰,突然上前一步,踮起腳尖,揪著厲戰的衣領,親在他的唇上。
厲戰:「……」
程靜遲:「……」
厲戰沒動,眼睛里滿是驚詫。
「你——」厲戰想要說什麼。
程靜遲卻瞬間明白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充個電。」他臉上露出一個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誇張地吐了好大一口氣,搶在厲戰說之前,道,「這下我又能元氣滿滿地去面對那些糟心的事情啦。我要去上班啦,再見!」
「等一等,靜遲——」
然而程靜遲已經跳上車,車門在他面前緩緩合上。
程靜遲拿出公交卡刷了一下,沒精打采地往車廂後走,內心沮喪極了。
果然他還是自作多情了,厲戰只是拿他當好朋友好房東吧。
程靜遲傷心難過的同時,卻又突然有種這樣也好的感覺。
這下他總算可以死心了,雖然尷尬,但總比之前被厲戰吊著一直七上八下地要好。
只可惜,這樣一來,以後說不定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車門在他身後緩緩合上,公交車重新開動。
程靜遲正無比傷感地緬懷自己才剛萌芽就夭折的初戀,突然車門「咣啷」一聲從外面被人扒住,程靜遲驚訝地回頭,看到厲戰扒著車門單腳卡在門口。
「你幹什麼?這樣很危險——」司機看了他們一眼,重新開啟車門。
厲戰長腿一邁,也跟著跳上車,往車廂里走。
司機沖著他喊:「請投幣。」
厲戰摸口袋,摸出一張一百元的紅色偉人像,程靜遲心情複雜地上前又刷了一次卡。
車門再次關上,司機發動車子。
車廂里人很少,除了他們倆,就只有最前排老弱病殘孕的座椅上坐了一個大媽,身邊放了一個小推車,看樣子應該是去前面的果蔬批發市場買菜的。
程靜遲和厲戰兩人跑到車廂最後排坐著。
「你怎麼也上來了?」程靜遲小聲問。
「我送你。」厲戰看了那個大媽一眼,也壓低了聲音說。
程靜遲:「……」
他突然煩躁起來。
厲戰這是什麼意思?
既然不喜歡他,就不要表現得這麼曖昧,一著吊著他,看他這樣忐忑不安,為了他無意中的一個表情一個動作糾結反覆很好玩嗎?
「你聽我說……」厲戰坐在他身邊,眉毛都擰了起來,「我——」
「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程靜遲虛假地笑了一下,一副我特別有風度特別知情識趣的表情,「剛才我只是充個電,你知道的,最近事情這麼多,我覺得特別累,好朋友之前互相擁抱一下,有鼓勵對方給對方加油的意思。」
程靜遲一邊解釋,內心卻早已經狗帶。
十多年不聞不問的渣爹找上門,就為了他肚子里那顆完好的腎;兢兢業業地工作好幾年,莫名其妙地就被辭;好不容易終於喜歡上一個人,告白還被拒。
告白被拒了,他這個被拒絕的人,居然還要反過來安慰拒絕他的人。
天底下還有比他更苦逼的人嗎?
這一刻,程靜遲內心簡直悲傷成河,很想去死一死。
厲戰認真地看著他的表情,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絲毫勉強的意思。
然而程靜遲已經轉過臉去,看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渾身散發出一種拒絕再交談的氣息。
「五里牌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帶好隨身物品準備下車。開門請當心,下車請走好,下一站芙蓉苑。」
公交到站,湧上來一大波乘客,前後左右都坐了人。
厲戰只得道:「那好吧,等你下班我們回家再談。」
談什麼哦?談怎麼戳他心窩子嗎?
還有什麼好談的。
程靜遲興緻缺缺,心想老子覬覦的就是你這個人,除非你也願意跟我談戀愛,其他一切免談。
公交車上人越來越多,厲戰坐了幾站路,就下車了。
程靜遲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混入人群,最後轉進一條商業街消失不見。
他收回目光,繼續面無表情地坐車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