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逆轉
茹眉說完,孫伶韻上前呈上一疊書信。「大人,這是在將軍府搜出的密信,宰相府與北蠻密謀,謀害王爺,並以涼都為籌碼,互相謀取利益,裡面樁樁件件,記載甚詳。」
「白念幽不但將王爺行蹤泄露給北蠻,還與蘇冉謀劃了圍城之戰,但是人在做天在看,數萬將士亡魂不安,警醒世人,白念幽為人不忠不信,不除,不足以告慰慘死亡靈,不殺,不足以安撫百姓喪親之痛!」
孫伶韻聲音本就洪亮,刻意加大聲音之後,公堂內外都聽的分明,加之她音色低沉,說出的話也多了幾分沉穩確定之感。堂內,婦人放聲哭嚎,不斷喊冤,堂外也騷動不已。
府台大人「……」
以前怎麼沒發現涼都有這等人才,三言兩語煽動民情,句句相接,配合默契,若是申冤的都是這樣的角色,他這個府台倒是輕鬆了。
其實孫伶韻準備了兩條路線,一是示弱,一是示強。升堂之後,府台情緒並未被她們所煽動,白念幽也是巧言善辯,頗得民心,審時度勢之下,才選擇了強壓之策。
「放肆!公堂之上豈可容爾等喧嘩!肅靜!」王爺呢?您老再不來,下官也無能為力了,府台一邊叫苦,一邊重重落下驚堂木。
「府台大人,人證物證具在,難道大人要包庇白念幽不成!」孫伶韻深知對敵之策,步步緊逼,絲毫不給喘息之機。「還請大人,秉公辦理!」
「請大人秉公辦理!」
「請大人秉公辦理!」
由孫伶韻開頭,請求秉公辦理之聲漸漸響起,連成一片。
府台在涼都任職也有十多年的光景了,他為人圓滑,處事卻也頗有手段,不失公正,在涼都也算小有名望,今天,還是頭一次被人這樣逼迫。
「孫小姐,本官的判決一字未下,你卻已經覺得本官的辦理不公了?孫小姐這等預知才能讓下官佩服。」
孫伶韻正欲開口辯駁,一旁的白念幽卻突然開口。「孫小姐,依你之見,本妃該當何罪,又該如何定刑呢?」
「王妃所做之事,伶韻不敢妄言,冷國國律自有法規,賣國通敵者株連九族,主犯者處凌遲之刑,從犯者處腰斬之刑,株連者處斬首之刑。王妃若知悔改,供述清自己所犯之罪,或可從輕處置。」
「孫小姐可知,你這短短一段話將會有多少人喪命,多少人死無全屍,家破人亡?」
「在我孫伶韻眼中,賣國求榮者,死不足惜。王妃沒上過戰場,可能不理解,戰士怕的不是戰死,而是他們用生命守護的家園中,有人為了錢財利益將他們出賣。王妃挂念宰相府,害怕株連太廣,牽扯無辜,這份心情伶韻能理解,但這涼都百姓可會理解!」
白幽聽后,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將孫伶韻仔細打量了一遍。眼中沒有厭惡,也沒有慌亂,反而似一個局外人,不帶感情。
時間一長,白幽的視線猶如芒刺在背,讓人極不舒服。孫伶韻淡笑開口。「王妃在看什麼?」
「本妃就是想看看,你這張人皮披的可舒服?」
聽此,孫伶韻的臉色也冷了下來。「王妃何意,為何侮辱於我?」
「孫小姐誤會了,本妃不是侮辱於你,而是覺得你侮辱了這張浩氣凜然的人皮!你說本妃不敬鬼神,那孫小姐你呢?可曾有過敬畏之心?別人可以不信鬼神之說,孫小姐怎能不信呢?畢竟,你如今站在這裡,不就是最大的玄幻!」
孫伶韻心中一驚,看向白念幽,那雙彷彿洞察一切的眼睛讓她警惕萬分。「王妃所言,伶韻聽不懂。如果王妃是指詐死一事……」
「並非此事,本妃在說什麼,你知,我知,天知。就如同你說的,人在做,天在看。你滿身殺孽,視人命如草芥,在你大義凜然,侃侃而談之際,你可曾聽聞耳邊冤魂的哭嚎吶喊,在你苦心籌謀,日夜算計之時,可知有多少怨恨詛咒加誅於身。」
「這世間,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卻也不是你一個人超脫生死輪迴之道!你可曾想過,幽幽冥府,有多少冤魂厲鬼期盼你的到來,又有多少地獄酷刑為你而留!」
白幽的這段話在其他人聽來模稜兩可,詭異莫名,但對於孫伶韻來講卻有如晴天霹靂。
兩世重生,她也曾彷徨難安,但在那種我是特殊的,我是世間唯一一個特例的詭異優越感下,她漸行漸遠。亂世之中,人命輕賤,拋棄妻女,易子而食的事也屢見不鮮。
重新來過,她的那份良善早已消磨殆盡,但又有什麼關係,沒人能把她怎麼樣,人人都在仰望她至高無上的榮耀,人人都在稱讚她的大義賢德。
如今,白念幽的話卻彷彿給了她當頭一棒,孫伶韻怎能不心驚心慌,但她終究是活了兩世的人,即使亂了心跳,頭腦也依舊在運轉。
「王妃說了這麼多,為的是什麼?不過是為了脫罪,但你所犯之罪,根本無脫罪可能,王妃說我身犯殺孽,我所殺之人都是犯我冷國之人,若是為此下地獄,伶韻,絕無怨言!」
白幽曾預料過和孫伶韻相對的場面,像孫伶韻這樣心智極為堅定且心思細膩之人,想要擊垮她沒有突破點幾乎是不可能的。
孫伶韻仿若天助的預判之能,天羅地網般的眼線脈絡,還有那彷彿掌控一切的莫測手段,一個人強大到不似人的地步,白幽早有懷疑,這種懷疑在圍城那日被□□攻擊后變為了確定。
白幽不確定孫伶韻是穿越還是其他,但孫伶韻絕對不是平常之人,與冷閻商議后,這種想法更加肯定。
「脫罪?你拿什麼給本妃定罪?一個北蠻軍師,一個連貼身丫鬟都算不上的婢女?還有一沓不知真假的信件。」
「娘娘,是您說若茹眉與您太過親近會引人懷疑,所以才將奴婢指到了外院,若不是親信,奴婢怎會不遠萬里從長寧跟來涼都,只是茹眉日日寢食難安,受良心譴責!不想再錯下去,也懇求娘娘!回頭是岸!」
茹眉的反應讓孫伶韻重新找回鎮定。「王妃你還有什麼可說的?不說這婢女,就是那些書信,上面每封都有宰相白驍的印章,也有你白念幽的筆跡,更有北蠻王的大印!怎麼到了王妃的口中就成了不知真假呢?」
孫伶韻話落,民眾嘩然,難道前王妃說的都是真的?他們動搖,懷疑,卻在看到白幽的鎮定時又沉穩下來。
白幽的鎮定讓孫伶韻都倍感意外,她活了那麼久,對白念幽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軟弱可欺,毫無鋒芒。
難道真的如白念幽所說,超脫生死輪迴的不止她一個!心神已亂的孫伶韻沒有注意到,她精心營造的主動權已經在慢慢轉移了。
「茹眉,孫伶韻許諾了你什麼,本妃也能猜到一二,無非是一個上位的名分。但是,在高的分位也要有命享受才行,孫伶韻是否許諾了會救你?通敵之罪,本妃都背不起,你一個小小婢女拿什麼去扛?」
「當然她一定有她的方法,否則以你的心智斷不會與虎謀皮,不過,本妃也有本妃的打算!凝露,若本妃罪名成立,立刻在堂上殺了她!想必一個日日受良心譴責的丫鬟是很願意給本妃陪葬的。」
「是!」凝露領命,冷冷的看向茹眉。
茹眉臉色一白,下意識的看向孫伶韻。
孫伶韻只當白幽已是強弩之末,才會當堂威脅人證。「王妃此言……」
「賣國求榮者,死不足惜。這是孫小姐親口說的,本妃可是還記得呢。聽孫小姐剛剛所言,想必是看過那些書信了。」
「自然,否則又怎會知曉信中內容。」孫伶韻心底突然升起一絲不安,卻不知哪裡出錯。
「很好,府台大人,你可曾查看過這物證呢?不妨現在仔細查閱一番。」白幽淺笑。
府台心中疑惑,開始查看起信件,一封封毫無遺漏,全部查閱之後抬頭,面色冷厲。「來人!將孫伶韻拿下!」
「慢著!大人何意,如此罔顧律法!不辨是非黑白!」孫伶韻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發生這種變故。
府台拿起書信厲聲道。「還敢狡辯!這書信確實記載了與北蠻的諸多交易,但那人確是你孫伶韻!還有你與蘇冉的來往書信以及北蠻王令牌的樣式圖紙,你自己的筆跡應該認得吧!」
孫伶韻望過去,發現信件確實已經換成了她與北蠻周旋的書信。「這不可能!是誰?」
這些書信是她讓傘依帶入將軍府的,傘依不可能背叛她,所以今日拿到書信后她並未翻閱。
白幽輕笑。「是啊,是誰呢?能悄無聲息的避過你的諸多眼線偷天換日,既沒有引起你的懷疑,也沒引來將軍府的注意。」
白幽輕鬆愉悅的聲音引得孫伶韻的注意,孫伶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是白念幽?不對,白念幽沒有這麼大的能力,難道……。一個名字躍然眼前,孫伶韻卻怎麼也不願意相信。
孫伶韻心緒難平,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是白幽怎會輕易放過她。
「孫小姐做了這麼多,為的又是什麼呢?本妃倒是猜測了一番,今日前來還特意備了份厚禮,孫小姐籌謀多年,殫精竭慮,卻都敵不過我這一紙書信,孫小姐信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