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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雪夜

  沈魚卻是不覺,雖然無話,卻是至使至終皆帶著那臉上的笑意,叫人琢磨不清她心中的想法……


  那色中惡鬼這會自是沒旁的心思觀察一回她面上的表情嘴角的冷然笑意。只眯著個色眼打量著脖子處的雪色肌膚,想著若能碰觸一回改是如何*。


  那二當家徑自將個腦袋湊了上去,一又手更是胡亂的摸索,沈魚冷眼瞧著他將自家領子處的扣子解開,忍著噁心一手撫上了他的脖頸,另一手卻是抬了抬從頭上拔下一根銀釵。


  那色鬼叫她撫的甚是舒服,只*的閉著眼睛。沈魚淡淡一笑,冰涼的手指再確定一回那脖頸處的動脈,手起釵落,用足了十二分力氣,那釵實實的扎過那二當家的脖子,只餘下個釵頭露在外面……


  整個過程竟是沒有一點猶疑,自始至終沒有一點慌張。


  沈魚抹了抹面上濺起的血跡,只見那二當家一副不能置信的張大嘴巴瞧著沈魚,又艱難的低頭想瞧一瞧自己脖子扎著的銀釵,終是沒能如願……他晃了一晃,眼瞧著便要倒下,卻是沈魚邦了一把,硬著心腸將他那脖子上的銀釵拔了下來,只見那血噗的噴了出來,沈魚躲了躲,又往後退了幾步,只瞧著那二當家直挺挺的倒下又抽搐兩下,終是沒了動靜,噴薄面出的血張是匯聚成一片,染紅了地上未化凈的雪。


  沈魚只覺得的全身的力氣像是突然被抽盡了一般,腿一軟便躺倒在地上。


  她睜著眼睛直直的望著天上的星星,腦袋卻是木然的一片,什麼也不能想,什麼也不想想,只這般睜著眼睛躺在雪地上,任冷風拍打著她的臉,絲毫不覺冷意。


  也不知這般躺了有多久,真到風起雪落,仍舊不見變一變姿勢,這般挺挺的躺著,叫終於尋見人的柳淮揚嚇出一身冷汗,只見他一把推開芣苢欲扶的雙手,踉蹌一下便急奔了過來,何時見過泰山崩於面前都不改面色的柳二爺這般驚慌失措過?沒錯便是驚慌失措……


  他跌跌撞撞的跑至沈魚身邊,卻是下了很大決心才慢慢矮下身子,跪坐在她面前,瞧著她面上身上的血跡,一顆沉了又沉,伸出的手抖得竟是不成樣子。


  「小魚……」他一開口竟是帶了些許哭腔。


  沈魚遊離空洞的眼睛終於轉了一轉,將那思緒拉至眼前,便瞧著這般失態的柳二爺,她眨一眨眼再眨上一眨末了終於露出個微笑,抬手想碰一碰他的臉龐見瞧見緊握著的銀釵,讓血跡染紅了的手,又是一笑才同那呆愣愣的人像是撒嬌又像是埋怨:「英雄你來的得晚了,你瞧,美人已經自己解決了壞人。」


  柳淮揚瞧著幾步外躺著的人及身上的那一灘血跡,又瞧了瞧她手中緊握著的銀釵還有什麼不明了的。只一把將地人的人緊抱在懷中捂著:「小魚,小魚你沒事兒便好……方才……方才……」後面的話卻是再說不出一句,只緊緊的將人抱在懷中不肯撒手。


  許久以後才見芣苢上前道上一句:「爺,周大人過來,說是整個寨子里的山賊盡數皆圈在一處,問是如何發落。」


  柳淮揚輕輕將懷中的人扶了起來,又將身上的斗篷解下裹在她身上,取出帕子輕輕為她擦拭面上的血痕,等終於擦拭乾凈,才收回手問一句:「小魚一定累了,爺帶你回府可好?」


  沈魚不語只微笑著點了點頭,便叫他攬著往下山的道上走了過去。


  卻見路口立著個滿面含笑的年輕人,見二人過來只雙手抱拳朝柳淮揚道個禮。


  柳淮揚點了點頭,沉默一瞬只說一句:「今日便是我柳淮揚承你一個情,來日周小公爺若有事兒只管來尋我便是。」


  那喚是周小公爺的年輕人,只笑意更濃:「您太客氣了,同大人同在四爺處效勞,對於大人承安可是久仰的緊,卻是今日才初次得見。」


  柳淮揚點了點頭又同他說一句:「有膽子動我的人,也該拿條賤命承了後果,小公爺說是也不是?」見周承安點頭應承,這才小心的扶著沈魚欲往前走,卻是想起什麼似的回了頭瞧了地上躺著的的那位,瞧了芣苢一眼芣苢自是知曉何意,只點頭應下。


  周承安一臉春風的瞧著柳二爺扶著那始終未曾開口的碧衣女子慢慢往山小走去,又瞧著那躺在地上的死人羅老二,只搖了搖頭嘆息一句,沒一個叫人省心的……


  這般膽大的女人他也是今日才能得見,可是一釵至命……


  周承安摸摸脖子又傻呼呼的笑了起來,心道:還是他的阿夭好,便是平素對他冷淡了些,也未見動輒便喊打喊殺的,也不過是氣的緊了便咬上一口罷了……


  守著一寨山賊久等不見自家大人的周福只順著路過來尋人,將一到便瞧見自家大人只笑的一臉白痴相,只見模樣便知定是想起那陶家表小姐阿夭了。


  「大人……屬下想問一問,那一寨子山賊該如何發落,是抓是放……」


  「放?」終於叫拉回魂的周承安,聽見下屬這句話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似的挑眉一笑:「得罪柳二爺的人安能有命活過明日,只審一審可是有人指使,吐了口便將人就地處決了,莫留下活口,大人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同柳二爺這裡攀上關係,活給老子辦得漂亮些,回頭我去柳府尋二爺同我出回主意,也好早日將阿夭娶了過門。」說罷便頭也不不回的下山去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周福立在原地,久久不能消化他話里的意思……


  那可是一手將今上扶上龍座的軍師呀,他家大人竟然……竟然要去求了人為他出謀劃策去追個女子……這……也太扯了些罷。


  周福吞了吞口水終是未同他家大人說一句,其實那陶家表小姐從始至終便只想著嫁給自家表哥罷了……只又不忍瞧著大人這般剃頭挑子一頭熱,況且每每從陶家表小姐那裡吃了憋,總拿著以他為道的營里兄弟撒氣,什麼時候是個頭哇。周福嘆息一句,決定還是先去將一眾山賊料理才言其它,大人對陶家小姐著迷也不是一年兩年三年四年五年了,左右也有六年之數了,這通往山上的小道不是一天走出來的,勸人退也該從長計議。


  卻是一抬眼便瞧著芣苢手握長劍將那地上的羅老二削成了在堆破敗的……周福不敢多話,也通過自家大人對那柳二爺有所耳聞,做事風格素來狠辣,如今……只嘆這一眾賊人人忒的膽大,竟是誰的人也敢動上一動……


  曲羅山下叫一個個火把歸處通明如晝。尤靜婉遠遠瞧著沈魚叫柳二爺偕著一道走了過來,她身上披著柳爺的斗篷,黑色的料子將一張小臉趁的更是瑩白。


  「小魚……」尤靜婉三兩步走至她面前,欲抓了她的手關切的打量一回。


  卻是叫沈魚往後退上一退躲了過去,只尷尬的將抬起的手放了下來:「小魚你無事罷,你叫抓走後……我……我……擔心死了……」說罷只嚶嚶的哭了起來,瞧著模樣像是嚇得厲害了。


  沈魚淡淡瞧了一動才客氣回上一句:「沈魚賤不平勞尤姨娘掛心。」


  說罷便欲繞開人往她身後的馬車上走去,卻是叫尤靜婉抓住了手,只哭著不肯放開:「小魚……小魚你莫生氣,我是真的害怕,你原諒我罷我當真是鬼迷了心竅。」


  沈魚停了腳步,只伸出手將握著她衣物的手一點點掰開來,瞧著哭成淚人的尤靜婉竟然再生不出半點之憐惜之意,終於只說了一句:「靜婉你該知道,我叫人從石牢里扯出去的那刻,你同我的姐妹之情便已經到了盡頭。」


  說罷抬步便走,卻是身側的人紋絲未動,柳淮揚此時便只冷冷的瞧著痛哭的尤靜婉,滿眼皆是殺意。


  沈魚扯了扯他的衣袖只說一句:「爺,奴婢乏的緊,想快些回去。」


  「好。」終於他只說了這一句話,彎身將姑娘抱起便踏上了回府的馬車。


  一路上使終將人緊緊捂在懷中不肯撒手。這一路她只同他說了一句話:我同她的事兒,爺莫要插手。


  久久他也只回她一個字:好。


  便又將人抱懷中彷彿要將人揉進骨子好生保護起來。


  外面的雪無聲落下,車內人的無聲的抱在一起,只是兩顆心卻不再似從前離的那般的近了……


  他知道,她也知道,只是誰也沒打破這樣寧靜的時刻。或許是劫後餘生的喜悅同麻木沖淡了眼前的問題,可是問題總歸會被提起……


  棲意園,潤澤堂內。


  「身上可有不適?不若讓溫方過來瞧瞧也好安心。」


  沈魚彎了彎嘴角,一雙眼睛里分明染了風雪,卻又笑的這般清淺:「爺忘了奴婢自個原也是曉些醫術的,雖說比上不足,比下卻還是有餘的。奴婢無事,多謝二爺顧念。」


  柳淮揚張張嘴原還想說些什麼,卻是見她一身狼狽彷彿渾然不覺,臉上和順恭謹的笑意不減半分,柳淮揚卻是不敢再看一眼那雙濕漉漉的眸底隱蘊著的是哪般真章?


  心疼卻又是無法靠近,她彷彿在周遭築起了一道無形屏障,用最溫和恭良的態度將人拒之心門以外。究其緣由,柳二爺也只能在心中自責,哪裡又捨得多說她一句。


  沈魚掙了掙將個手從柳淮揚掌心中抽離出來,一臉笑意不減半分,態度越發恭謹:「爺這裡若是無事,奴婢想現行告退。容奴婢收拾收拾這般無狀的模樣。」


  柳淮揚還能說些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顯得不合時宜,他聞她出事時的驚恐,他自崖頂見到她時的擔心,他的心中的百般自責,千般憐惜,待觸及她那雙宛若掉入無底深淵的水眸卻只能化作一句隱隱地嘆息之語。


  任重而道遠……無妨,他自己生出的是非,涼透的人心,終會拿百倍的耐力千倍的愛意平復溫暖,然後終其一生溫柔以待。


  「去吧。」


  柳淮揚溫和道。


  沈魚得了應允,伸手便要解開身上的斗篷,卻是讓柳淮揚伸手止住,他將她已經解開的帶子又仔細的繫上,攏了攏便包個嚴實。


  方才道一句:「穿著便是,外面風雪交加,仔細凍著。」


  沈魚默默點了點頭,又往後退上一退,曲曲膝行個告退禮,便退了出去。


  厚重的棉布帘子掀起又被放下,便好似將兩個人隔在了兩個世界……


  柳淮揚愣愣瞧著那藏藍白花的棉門帘,只覺得有些礙眼。


  心思一動抬腿便往門邊邁了出去。


  那棉布的帘子便再度被人掀開。


  呼嘯的寒風夾雜著紛紛揚揚的大雪鋪面打了過來,柳二爺彷彿不覺。一雙幽深的眼眸帶著點點柔情望著那抹風雪裡嵎嵎獨行的纖細背影。


  長發袍擺讓風揚起又輕輕落下,周而復始。她青碧色的群角若隱若現,他的斗篷穿在她身上終歸太過寬大。


  芣苢拿著把油紙傘自迴廊一頭急步走了過來,原是想送一送沈魚,這般天氣自是不能叫她一人回去,回頭怕爺又是心疼。


  芣苢正欲追過去,卻又瞧見自己主子爺掀起帘子一腳已是踏出門外,濃眉烏髮已經迎面的大雪染了白霜,只那人卻是渾然不覺,只是默默瞧著那雪中獨行的人兒,彷彿痴了一般。


  「爺……」芣苢忍不住出聲喚一句,他身上的傷才將將好上一些,先前曲羅山便是疾風怒馬的走了一道現下又站在門前任由風雪可怎麼受的住。


  柳淮揚回了回神,止住芣苢欲勸慰的言辭,淡淡道了句無妨,接過他手中的油紙傘,毅然的邁入凜冽的風雪裡。寒風刺骨他不覺,身上的傷口隱隱發痛也不覺,只透過簌簌的落雪瞧著前方纖細的倩影、邁著堅毅的步子一點點靠近。


  沈魚謝絕了芣苢欲送她的好意,不等人將傘拿了回來便獨自一人走入了這場欲將人凍死的嚴冬臘雪裡。


  她緊了緊身上的斗篷,每一步都走的無比艱難,卻又嘴角含笑把個瘦削的脊背挺的筆直,佯裝堅強。


  只那根假裝堅強的弦已經綳到極致,不知道今日這樣的衝擊還能不能經受住一次半回的?


  沈魚不知道,卻只能咬著牙的往前走,大雪下的紛紛揚揚,身上早就覆上一層積雪,卻是及不上心底的那片積雪來的寒涼。


  落下的雪終會結成冰待春來回暖化成一灘春水滋潤一地春花碧草。只她心底的那一層怕是終年難消……這樣的路誰又能陪她從頭到尾?她不敢回頭,屋內的人寵她護她卻仍舊傷了她那顆原本就不甚堅韌的心。怨過惱過卻是從未恨過,是不舍也是待他的心仍是如舊。


  如今,卻是再不敢靠近半步,大約是被辜負的多了,便怕了,怕自己的一片真心換來的依舊是一場辜負……


  她覺得累,由身至心。


  想逃到一方無人之境埋頭養一養心傷,再重新開始。隻眼下這般身份處境全是空想,只進退無門。


  冷冽的風吹的人腦門發懵,寒涼的溫度讓人漸失痛覺,只剩下一片木然。


  直覺身後似有人走了過來,還未反映便覺身前的風雪便瞬間停息減弱了許多。


  她慢慢的抬頭原想看一看昏暗的天空卻是瞧見一把暗黃的油紙傘立於頭頂,又轉了轉已經僵硬了的脖子,便瞧見了迎著風雪而立的柳淮揚。


  他手中的傘全部移至她的頭頂。


  紛紛的大雪染白的是他濃密的長睫清雋的墨眉以及那一襲烏髮。


  他的大氅此時便附在她的身上,通身上下只著一身青黑色棉袍,面色已凍的隱隱發青,唇色更是一片烏紫。


  寒風浮起他的墨發,卻讓沈魚覺得此時的他宛若一隻從天而降的雪妖,魅惑的讓人只想撲入懷著永遠沉淪。


  卻又生生止住念頭,張了張嘴未語先呼出一口白氣。


  柳淮揚淺笑:「無事,只風雪難行,我送你。」


  沈魚凍的木然的腦子活泛過來,瞧著他不慎好的面色,欲開口婉拒。


  卻是一句話未說,就叫人重重的攬入懷中。


  她本能的便是抗拒掙扎,卻是聽他耳際旁的一句含混不清的低語:「小魚莫動,讓我抱抱你,只一會就好……」


  他將冰涼的臉緊緊貼著她的,一滴溫熱的液體劃過她的臉龐……


  不是她的……


  沈魚便安靜下來,那風也似怕擾了風景一般無聲無息的停了。


  耳畔傳來的是一聲聲有力的心跳聲,不知是他的還是他的,又或許是他們的……


  風停了,那紛揚的落雪也有漸消之時勢。


  棲意園中的雪景美的很,只是這個夜晚叫人無心欣賞。


  蜿蜒小路上早就鋪滿了厚厚的積雪,安靜的夜晚便只餘下踏雪的聲音。


  再往前走便到了她住的地兒。


  便止了步子借著明亮的雪夜,一雙濕漉漉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瞧,過了許久才像是恍過神來似的抿了抿嘴終於只開口說一句:「已經到了,爺回罷,這樣冷的天莫凍壞了身子。」


  說罷也不等人言語,便失了魂般徑自往房裡邁去。


  柳淮揚伸了伸手原想說些什麼,卻又叫她這般淡漠的模樣給阻了回去。


  吱呀一聲沈魚將房門推開,卻是未曾立馬進去,她回頭便瞧見依舊立在原處的柳淮揚,一雙墨眸眼下正盯著她的背影一眨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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