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呵呵
卻是才至那月亮門處,便瞧著個四五十歲的婆子急急奔了過來,生生停在沈魚面前,定定的瞧了她片刻才雙膝一軟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小姐……」
這突中其來的狀況,只把沈魚驚的往後退了一步。
柳貞見了只喚了人將那婆子拉住,那婆子只拚命的掙扎一邊苦苦的喚朝著沈魚連連呼喊:「小姐小姐,您不記得老身了……」
柳貞瞧了一眼沈魚猶疑的神色捂嘴一笑:「也不知道哪裡跑出來瘋婆子,瞧這樣子,竟是妄想要同小魚姐姐攀一回關係。」
沈魚定下心神淡淡一笑,抬手止住了那欲拉那婆子下去的人,那婆子這才跪著挪至她身前,抬起來哭著道:「小姐不記得了老身了,老身是您的奶娘呀……」
奶娘?沈魚一愣,斂神仔細瞧了一瞧。
當年她叫奶娘兒子賣到清平坊里時不過七八歲的模樣,依稀記得奶娘是個三十多歲的慈詳婦人。
沈魚的母親原也是個商人,府里生活自是不差,便是個奶娘也養的珠圓玉潤,帶幾分富態出來。
現下打眼一瞧卻又是另一番光景,這十年來一身福態相退得盡了,人一消瘦的厲害便顯得老態的嚴重起來。
沈魚憑著十多年前的記憶同眼前這張過度蒼老的臉終於重合起來。
彎身將跪在地上的人扶了起來,倒也沒顯現出一副久別重逢的模樣出來。
瞧著沈魚微微訝異之後恢復平淡的臉,一旁的柳貞竟是有些微微的失望,這原是同二夫人那裡料想的並不想同。
原想著沈魚見了十多年未見的故人,又是一樁舊事兒在那裡擺著,總該鬧出點動靜出來。介時她便也好出來幫著解一解圍,便是要發落也定是幫著沈魚將事兒做得漂亮些。
現下卻是瞧著沈魚這副淡定的模樣叫躲在一間廂房裡看戲的柳二夫人倒是不好貿然出場了。
那地上無比激動又是滿臉淚痕的奶娘總算叫沈魚攙扶著起了身,才站起來便要抓著沈魚的手好生瞧上一回,卻是叫沈魚側了側身子躲了過去。
奶娘一時有些尷尬,只默默的搓一搓手半晌才言語一句:「當年終是老身一家子對不起小姐,讓那個不孝子做下了那般喪盡天良的事情出來……只後來任老身百般詢問那混賬愣是一字不提,老身一個婦道人家也未出過一次遠門,只能在就近的地界尋了幾圈,卻又是無果……」
沈魚淡淡一笑,抬頭瞧著那奶娘似乎才將打開那敘舊的話匣子,她這裡已經沒了耐心,從前種種,不問因果不問原由,終於不過只是過往事,再美好再不堪也已經枉然,現在提又有什麼趣味?
她這些年受的罪吃的苦也已經成了事實,現在說這些實在沒有什麼意思,也叫人沒有聽下去的*。
她斂了笑意,緩聲出言打斷了奶娘絮絮叨叨懺悔之意:「我素來記得日子裡的好,那不好的也請嬤嬤恕沈魚記不得事兒,嬤嬤實在不必再提醒一回……今日得見故人很是欣喜,只嬤嬤若是敘舊的話,還是算了罷。」
那奶娘瞧著沈魚的臉色,又瞧著她如今的穿著打扮,連那柳家二房裡的小姐似乎都對她禮敬三分,便知她定是自這府里有些身份的。
又想著自家那仍舊叫關在牢里的孽子,禁不住又是濕了眼框。
她這輩子最最後悔的事兒便是這生下這麼個不孝子,又為其娶了個素來沒個好心眼的婆娘。
當年若不是她那個刁鑽的兒媳出下的主意……她抬眼又瞧了瞧面前的沈魚,她怎麼又會叫她那兒子賣了呢……
這些年她更是受盡那黑心媳婦的搓磨,原也是報應,當年自家主子娘將個家業交到她手中,只囑咐將不過才將五歲的小姐養大成人罷了,卻哪裡成想……
唉,原也是她造下的孽……
那混賬這些年便對他那媳婦言聽計從,那刁鑽婦人如何說他便是如何作,這不是半月前竟是學人倒賣起來五穀,卻是不好生做那誠信買賣,只聽著那婦人出的黑心主意,先是嫌那嫌的實在不多,只往裡填上許多發了霉的,愣是以次充好。
不想竟是賣給了柳府出去採購的管事手裡,偏生叫人發現了,又扭著去了官府……
原也不是什麼大罪,不過關上幾日,罰些銀子便能放出來的,卻是聽說惹怒了柳府里持家的二夫人,那官府里的小官想藉機獻一回殷勤……那奶娘的兒子算是倒了大霉了,天天叫打的半死不活不說,竟是連飯也不給吃上幾口,眼瞧著一條命便要去了,那媳婦自已個不敢入府求情,只能支使著老婆子出來賣一回臉。
倒是也巧,那府里后廚原是要招上幾個擇菜的婆子,奶娘這才混了進來。
將來便聽人言說不日棲意園裡的二爺便要回府,一應飲食皆要打起十二分仔細來。
自然免不得聽一句閑嘴,說是那二爺性情古怪,卻是對那通房丫頭沈魚十心的上心。
奶娘一聽名字便留了心,又打聽一通年紀,來處,便有些確定起來,又使了些銀子才掃聽到今日沈魚行蹤,才有了先頭那一出跪在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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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她瞧著今時今日的沈魚卻再不是那個素日里便粘著她的小丫頭子了,只瞧著臉上的冷淡神色,只叫人再不敢親近一分……想是恨急了罷。
原也是她做下的沒臉的事兒,將那萬貫家財給人敗得盡了不說,到了到了又將叫自家那個孽帳把人賣了去。
換誰也是沒有不恨的理兒……只那孽子再混帳也終歸是自家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如今眼睜睜的瞧著他受盡牢獄之苦,她這個新娘又如何能袖手旁觀一回呢?
這般想著那奶娘只拭一拭臉上的淚水,又跪了下去,結結實實沖著沈魚磕上幾個響頭,嗚咽著求上一回:「當年事兒自是老身一家子對不起小姐,對不起先夫人的託付之情,一應事情老身願意以命想抵,還了小姐便是,只如今……老身只求小姐瞧著從前一點子情分救一救那個孽畜罷了,只當為老身早亡的夫婿留上一點子血脈罷……」
沈魚聽她這一番痛哭流涕的求情的言辭,只愣了下還未言語一句,便見一旁的柳貞抬一抬手叫一旁候著的婢子將地上的奶娘扶了起來,才又笑盈盈的同沈魚道一句:「虧我先頭還當是個胡亂攀親的婦人呢,原來當是是小魚姐姐的故人呢,方才聽著竟是姐姐的奶娘呢,這般親近的關係又是這許多年未見,合該請到屋裡的招待一番才是,姐姐的意思呢?」
她滿面笑意,作一副知心解語花的模樣,沈魚卻是懶得同她再鬧一回虛文。
事情到現在這般模樣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奶娘同她的一樁舊事,怕是二夫人那裡早叫人查得清清楚楚了罷,如今鬧這一出不過是瞧著她的意思賣個人情給她。
阮大奶奶那裡有了身孕,若是產下嫡長孫,怕是二夫人手裡這點子掌家大權便要易主了。
此時收賣她,怕又是對二爺同景春閣的一樁舊事也是清清楚楚,這是想借二爺之手,打壓一回霜楓院……若是大奶奶腹中的孩子不能正常出生……以或是是孕期出了什麼差子……
想到此處沈魚只瞧著柳貞微微一笑,定定的瞧了她好半晌,只把那臉上的笑意瞧著差一點子便掛不住了才收回目光。
盯著仍舊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的奶娘,淡淡的道一句:「嬤嬤如今在我面前作出這般低的姿態出來是想叫我如何?竟還指望著我來救一救您那自作自受的兒子不成?我只同嬤嬤說上一句,您那兒子得罪的人並非是我,要至您兒子於死地的人也並非是我。嬤嬤竟還是這般糊塗,可是跪錯了人的。」
「老身也知曉,只也未有旁的法子,二夫人那裡原也是夠不著的,只聽從那后廚的人口中得知小姐如今便在府里,這才冒險求上一回,只求小姐能不計前嫌……」
「嬤嬤言重了,我同嬤嬤並未有您口中說的前嫌……從前事兒便已經是過去的了,不提的好。若是論現在同嬤嬤更是也未有什麼交情可言,不過是個將才見一面的陌生人罷了……況且你兒子的事兒原是得罪了二夫人,沈魚不過是個小小通房,又哪裡能在夫人那裡說得上話,嬤嬤有這般力氣若去求了夫人也好,自是不必在此處浪費一回精力。」
說罷便欲提步離天,卻是叫人抱住了腿,拌住了腳步。
沈魚微微皺一皺眉頭,低著瞧著死死拽著她的腿不肯放手的奶娘,一張俏臉終於還是沉了下來。
卻是還未說話,便瞧著二夫人帶著身前的嬤嬤從外面走了進來,像是將將瞧見狀況一般,擺出個吃驚的模樣開口問上一句:「這是怎麼得了,哪裡來的瘋婦竟也敢這般無狀,仔細污了小魚姑娘的衣裳,貞兒愣著作甚,還不叫人將這瘋婦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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