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那個還年少的皇女
程子安雖然於感情一事上有些遲鈍,卻並不是真的對於情愛一事一無所知。她到底十五歲了,偶爾休沐出宮,與之前的小夥伴們相聚時,大家也不再如以前一樣顧忌,有些事他們隨口說了,她也就隨意的聽了,不曾在意,卻也知道一二。
楚翊的臉為什麼那麼紅?她鼻下又為什麼隱約會有血跡?程子安初初醒來是沒有多想的,但是等到倒葯時對方再次捂著鼻子避開了她的視線,她大約便能想到一些了。
對此,程子安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只能沉默著泡完了葯浴,然後在楚翊提出扶她出浴桶穿衣時,態度堅定的拒絕了對方,順便再把人請了出去。
換成楚翊站在浴房門口面對著那緊閉的房門,她的心情比幾個時辰之前的褚京墨還要複雜——子安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把自己趕出來了?還有之前她怎麼就害羞了呢?如此良機,錯過了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而且以程子安的警醒別說人了,就連貓怕是都很難再找到機會了吧?
帶著點小失落,楚翊靠在浴房門外的柱子上等程子安出來。她還不敢離開,因為自己出來時是不能再把門從裡面拴上的,程子安又在更衣,萬一有人闖進去麻煩可就大了。
這一等,就是將近一刻鐘。楚翊都擔心屋裡的程子安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比如說突然間再次昏倒什麼的,那緊閉的浴房大門才「吱呀」一聲被人拉開了。
楚翊立時回頭,程子安抬眸看見她還等著,也有些意外:「殿下還沒回去嗎?」
說完這話,程子安扭頭看了看外面的天空,但見明月初升,星辰漫天,原來早不知道何時天色便已經黑盡了。而楚翊陪著她泡了幾個時辰的葯浴,大約連晚飯都錯過了吧?
程子安一邊說著話,一邊從浴房裡走了出來,楚翊輕易便發現了她腳步有些虛浮,不如往日那般穩健,於是上前一步便伸手把人扶住了:「你一個人待著我不放心,等你一起回去。」
被楚翊伸手扶住的時候,程子安還有些尷尬,剛想將手抽出來婉拒,便聽到了楚翊的話。聽著那句「我不放心」,她愣了一下,似乎從來,沒有人對她這樣說過……
從出生起,程子安便是程家的希望,待到她漸漸長大,漸漸變得優秀,她便又稱為了程家的驕傲。她從程家所有人眼中看到的是信任,是驕傲,是堅定,但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不放心!
初次聽到這話的感覺很奇怪,似乎心都變得柔軟了一些。
程子安抿了抿唇,到底還是沒有抽回手臂。她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擋住了眼中的情緒,開口時聲音里依舊帶著些中氣不足的虛弱:「如此,便多謝殿下了。」
楚翊聞言卻有些不樂意的撇了撇嘴,回道:「今後在私下裡,再不要對我說一個謝字。」說完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不愛聽,你我之間也無需言謝。」
今日的一切發生得太快,程子安現在還有些理不清思緒,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想了想,乾脆岔開了話題:「今次秋獵還有兩天,但之前答應殿下的事,我恐怕是做不到了。」
中了蛇毒又放了不少血,現在的程子安很是虛弱,顯然也無法在之後兩日里打馬彎弓,替楚翊獵來珍貴的獵物。說不定等回去時那一整日的路程她騎馬都受不了,還得去擠褚京墨的馬車。
楚翊聞言卻是不在意的擺擺手:「這事子安不必放在心上,我已與皇兄說了,今年秋獵說不定只能給他獵幾張野兔皮,然後將就做個披風……頂多到時候多獵幾隻,拼披風時毛色別差太多便是。」
程子安聽她這樣說也有些好笑,不過這種事確實不必放在心上,不說宮裡的能工巧匠不可能做出難看的披風來,便是太子殿下本身也只是看重楚翊的那份兒心意,難道還真能缺了一件披風不成?
閑聊兩句,程子安到底虛弱,楚翊也沒纏著她多說什麼,只避開了眾人的視線,親自把人扶回了房間安置好。然而剛到地方,程子安就委婉的下了逐客令:「時候不早了,殿下今日也奔波忙碌了整日,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如果程子安不說,楚翊大約也不會多留打擾她休息,但程子安既然這樣說了,楚翊反倒不樂意了。她把人扶到凳子上坐好,自己轉而坐在了旁邊:「子安既然知道我奔波忙碌了一日,便也當知道我晚飯都還沒來得及用,你竟這般狠心,餓著肚子就要趕我走?」
程子安聞言沉默了一下,微蹙著眉看楚翊,似乎有些為難:「殿下如果餓了,自然可以吩咐宮人準備膳食。我這裡,也什麼都沒有啊。」
楚翊本不過隨口一言,見狀便是笑了:「我知道你這裡什麼也沒有,不過子安今日受傷,也是大半日未曾進食,還是吩咐人準備些清淡好消化的吃食來吧。」她說完眨眨眼,又道:「我這就吩咐人去準備,也不必分作兩回麻煩,便在你這裡一同用了吧。」
秋獵的臨時營地不比皇宮,雖然守衛森嚴絲毫不差,但伺候個宮人卻並沒有跟來多少。程子安這裡並沒有守著人等候吩咐,所以楚翊說完話之後也不等對方回應,便自顧自的出去找人了。
楚翊前腳剛走,後腳李霖就來了。他扒在大開的房門邊探頭探腦的往屋裡看,確定楚翊不在,屋裡只有程子安一個人後,方才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子安,你傷勢如何了?蛇毒可解了?」
程子安也懶得問對方為何這般作態,聞言只回道:「已無大礙,墨姐姐說再泡兩日葯浴便可。」
李霖走了過來,自覺的坐在了楚翊之前的位置上,然後仔細的將面前的人打量了一番——在屋裡燭火的映照下,程子安的臉色依然有些蒼白,眉宇間也帶了些許疲色,但比起之前在山洞裡蛇毒發作時灰敗的面色已不知要好上多少,想來確實好轉了許多。
擔憂了許久的心終於還是放下了,李霖面上輕鬆了許多,隨口便埋怨道:「殿下也真是的,你當時情況那般嚴重,竟也不讓我多留一會兒照顧你。後來你泡了葯浴?好歹我們都是男人,她們竟也沒找我過去幫忙,不會是那幾個姑娘直接把你弄去泡的吧?那你豈不是被人看光了?!」
聽到前面幾句,程子安面色不變,心裡卻在腹誹:就因為你是男人,所以才更不能留下啊!
然而等聽到最後一句,她面上卻又免不了有些發燙。就她醒來時那場景,天知道殿下是不是已經把她看光了,說不定都不止看光,還碰到了一些不該碰的地方……
李霖信口開河,本是隨口一說,誰知說完卻發現程子安那張冷臉上竟真泛起了一絲紅暈,當下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會吧?你真被那幾個姑娘看光了?!」
程子安尷尬,卻把表情擺得更加嚴肅了:「你別亂說,平白壞了別人名聲。我……我是穿著中衣被放進浴桶泡葯浴的,後來醒過來也是自己收拾的,哪裡就被人看光了?!」
半真半假的話,李霖聽了也是半信半疑,他狐疑的將程子安打量了一番,然後輕輕搖頭:「旁人恐怕看不到,子安啊,說實話,你不會是被殿下看光了吧?!」
一語中的!
然而正因為被說中了,程子安反倒是板起了一張臉,斜眼看他:「無憑無據,你這般胡言亂語也不怕殿下生氣,治你個不敬之罪?」
李霖卻是一臉的無所謂:「你不說,殿下上哪兒知道去?」等說完這句,他又滿臉不高興的向程子安告狀:「而且我也沒瞎猜啊,下午時你在山洞裡昏過去了,是沒見著殿下那小心眼兒的模樣。她喜歡你就連男人都防著,我碰你一下她就瞪眼,你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程子安默然無語,都不知道怎麼替楚翊解釋才好。
也是恰在此時,剛出去招呼人準備飯菜的楚翊回來了。她一腳還沒踏進房門,便先聽到了李霖在告狀,不過她也不在意,揚著下巴走進來:「我就是小心眼兒又如何?子安的身子只能我看,也只能我碰,再等兩年,我便招了她做駙馬!」
女人惹不得,有身份有地位還能隨便懲罰人的女人更惹不得!
李霖灰溜溜的跑了,程子安卻還因著他之前的話有些尷尬,一時間也沒對楚翊說什麼。
片刻之後,有宮人送來了晚膳,滿桌清粥小菜全然不是楚翊平時用膳的風格。
程子安有些狐疑,卻見宮人們退下之後,對面那人端起粥碗拿起湯勺對她說:「京墨說你如今身體虛弱,要吃些好消化的東西,粥是最好的。來,張嘴。」
「……殿下不必如此,我自己來吧。」程子安很尷尬,想要接過粥碗,卻被楚翊躲開了。她嘆了口氣,索性直言道:「殿下不要總是這般任性,今日之事件件都是逾越都是失禮,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會壞了你的名聲的。」
楚翊喂粥的動作一頓,把舀了粥的湯勺重新放回了碗里:「你覺得我是在任性?」
程子安看著她的目光中明顯寫著無奈:「你與李霖說要招我做駙馬,豈不是任性?」
楚翊皺眉,目光緊緊地盯著程子安:「我以為,在宣政殿外那一回,你已經知道我的心意了。」
確實,程子安知道,可是程子安不信:「殿下尚且年少,如今只識得我與李霖,放有如此錯覺。待到將來您見識過更多青年才俊,便會忘了我的。我們,本不可能。」
「……」你才年少,你才孤陋寡聞,朕看過的青年才俊比你認識的人加起來還多!
楚翊將手裡的粥碗重重的放在了桌上,「砰」的一聲悶響直砸進了人的心裡。
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暴躁。楚翊抬手張開了五指,然後盯著程子安的眼睛道:「五年,再過五年你及冠,我十八,到時會有聖旨讓你娶我的!」
程子安看著楚翊黑沉沉的眸子,莫名的,有些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