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那個聽秘密的小黑
貓崽兒瞪著雙眼睛獃滯在原地,但沒過多久她就反應過來不對了——這裡是東宮,並不像褚家可以隨隨便便就進來人,就算褚京墨想要「金屋藏嬌」,除了滿殿的宮人之外,顯然也是沒人可藏的。
那麼,此刻褚京墨房中的這個女人,又是誰?
回過神來的貓崽兒一下子就正經了起來,畢竟攬月閣也是她的地方,若真有什麼不妥,很可能便會連累到她。
四肢並用的爬上了窗檯,楚翊也沒急著進去,而是坐在窗台上仔細的觀察起了屋裡的動靜。而這一看,她也很快便發現了端倪。
屋子裡只點了幾隻蠟燭,並不像楚翊的寢宮那樣燈火通明。不過貓的視線並不太受光線的影響,因此楚翊很輕易的就看見了那個女人身上有傷,也看見了褚京墨拿著的傷葯和紗布。她的心裡頓時就是「咯噔」一下,等到再看見地上那身被脫下的黑衣時,女帝陛下已經是出離的憤怒了。
前些天太子遇刺東宮戒嚴,張岱說刺客已經盡數伏誅或被拿下,她便也沒放到心上。沒想到就在她的麟趾殿,離重華殿那麼近的麟趾殿里,竟還有一個漏網之魚!
太子殿下這些天都不曾露面,雖然宮中緊繃的氣氛已經漸漸地緩和了下來,楚翊心底猜測著太子應該沒有什麼大礙。但即便如此,她對於這些來刺殺她皇兄的刺客們,也是沒有絲毫好感的,此刻看著那個刺客也有一種想要除之而後快的心。
貓崽兒氣呼呼的用力推開了窗戶,一躍跳進了屋裡。
褚京墨正在給十二換藥,兩人都被這動靜驚了一跳,十二甚至已經在一瞬間做出了攻擊的姿態。然而等到她們回頭一看,卻發現只是一隻黑色的貓崽兒,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
十二擰著眉,總覺得這貓給人的感覺很奇怪。或者說,她看人時凌厲的眼神並不像一隻貓,反倒更想是個身居高位的人。
褚京墨見著闖進來的是小黑,卻是長長的鬆了口氣。她也曾見過程子安與這貓相處,知道貓崽兒聽得懂話也很通人性,便道:「小黑,你怎麼過來了?」
「喵——」貓崽兒嘶吼似得叫了一聲,激動得渾身黑毛都炸了起來。如果不是她此刻說不出話來,定是要質問褚京墨為什麼要「背叛」她,收留一個刺客的。
有一瞬間,楚翊甚至陰謀論的想,褚京墨是不是和那幕後主使有什麼牽扯?她接應了刺殺太子的刺客,她醫官的身份很容易向自己下手,甚至許澤是不是也有問題?
褚京墨並不知道在那一瞬間貓崽兒想了那麼多,她放下了手中的傷葯和紗布,走上前重新將大開的窗戶關上了,然後走到貓崽兒身邊蹲下。她想伸手摸摸貓崽兒的腦袋,卻被小黑毫不留情的躲開了,而且不像是當初躲鄒穎那樣只是偏偏頭,而是轉身走到了半丈開外的地方,冷冷看她。
不知道為什麼,褚京墨覺得黑貓的眼神兒有些滲人,一點也不像當初窩在程子安懷裡那樣傲嬌又可愛。她抿了抿唇解釋道:「小黑?阿捷明日才能過來,他把你託付給我照顧一晚上,明天你就可以見到他了。」
聽到程子安的名字,貓崽兒的眼神明顯緩和了些——就算褚京墨真的有問題,她也相信至少程子安是值得信任的。
「這黑貓,有些古怪。」十二難得主動開口,她皺著眉看著貓崽兒。
褚京墨對這個倒不是十分在意,左右這並不是她的貓,她也只是受人之託照顧一晚罷了。不過瞥眼見到十二手裡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了把小刀,她卻是嚇了一跳:「你要做什麼?」
早在第一天迷暈了十二之後,她就已經把她身上所有的危險物品全都收走了,沒想到竟還給她藏了把刀。褚京墨到此時才覺得自己太過大意,心頭也存了幾分懼意。
十二看見了她眼中的防備,抿了抿唇沒再說什麼,只是手腕一轉間,那把小刀又不知被她收到什麼地方去了。
沉默持續了片刻,十二終於還是開口道:「你救了我,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
褚京墨站在原地沒有再靠近,她的雙手捏得緊緊的,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的傷已經好了許多,東宮的守衛也沒有前幾日那般嚴了。你,還是走吧。」
其實褚京墨這些天都在為這件事煩惱,她當初只是聽了張岱的話后,一時心軟才留下了這個刺客。可事後她也意識到了不妥,且不說這刺客是不是中山狼,她救下她之後也是無處安置,皇宮裡的宮人和侍衛都是有定數的,哪裡能憑空冒出個人來?
如果她能像來時一樣,再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或許便是最好的結果了吧?褚京墨有時候會這樣想,但她卻一直沒說出來,直到今天。
楚翊端坐在一旁,尾巴尖兒一勾一勾的,豎著雙貓耳準備聽些內情。
別說,有時候當貓也有當貓的好處,至少旁人總不會特意防備著她,所以她才能知道那麼多別人不知道的秘密。比如說程子安喜歡褚京墨,又比如說她的鎮西將軍其實是個女人,再比如說她的專用醫官居然在自己的房間里藏了個刺客……
聽到褚京墨要趕她走,十二有些茫然,她抬頭看著褚京墨,眼中沒有了作為刺客的凌厲:「我,不知道去哪兒。」
「……」褚京墨覺得有些頭大,總有種要被賴上了的不詳感,她蹙眉道:「你從哪裡來的就回哪裡去!別和我說你不知道怎麼出皇宮,我也不知道。」
貓崽兒一聽,眼睛都亮了起來——如果她現在就想辦法昏過去,重新變成皇女之後就可以想辦法安排人手過來看著攬月閣,然後等這個刺客離開時便一路跟著。到時候是不是就可以順藤摸瓜的查出線索了?又或者,運氣好些,直接抓住那幕後主使?
誰知十二聞言卻是搖了搖頭,目光中的茫然也被堅定所取代:「不,我不回去了。」她頓了頓,又道:「這次來的人,除了我之外應該都折了,我可以不回去了。」
「……」看來這是真要賴上了啊?!
褚京墨頭疼,不知道要拿這個刺客怎麼辦才好。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也不可能把人拎起來丟出去。至於喊侍衛來什麼的,在第一天過後顯然就已經不現實了,那樣做會自找麻煩不說,還會連累到她的家人。
「我,可以留下嗎?」十二試探著問。
褚京墨堅定搖頭:「不可以。這裡是皇宮,我只是一個醫官罷了,根本沒有辦法安置你。」
房間里再次陷入了沉默,貓崽兒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趴下了,把腦袋擱在交疊的前腿上,一雙貓眼卻還是滴溜溜的看著那兩人。反正不管怎麼說,她都打算在醒來之後就派人來看著攬月閣,這個刺客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這兒。
就在楚翊以為今天晚上聽到的秘密到此為止時,卻聽到褚京墨突然開口問道:「你既然已經不準備回去了,那我問一個問題,你可以回答我嗎?」
十二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猶豫:「你說。」
「你們刺殺太子,究竟是誰主使的?」褚京墨目光灼灼的盯著十二,楚翊聞言也一下子昂起了頭,跟著看了過來。一人一貓兩雙眼睛盯著,似乎都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端倪來。
「我不知道。」十二的神色很坦然,她目光平靜的看著褚京墨:「我們從來不需要知道為什麼殺人,我們只需要聽命行事罷了。」
「喵——」什麼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貓崽兒惱羞成怒的叫了一聲,也終於明白張岱所說的,那些刺客為什麼能在酷刑之下依舊守口如瓶。不過是因為,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罷了。
此時此刻沒有人去關注一隻貓,褚京墨聞言也有些失望。她和太子雖然沒什麼交情,但那位殿下的溫和有禮卻也讓人好感十足。她救了刺殺他的人,心頭不是沒有愧疚的,此刻便想做些什麼算是彌補,可惜最後卻什麼也問不出來。
似是看出了褚京墨眼中的失望,十二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自己應該說點兒什麼:「你不必在意這些,我們這次的刺殺並沒有成功。」她頓了頓,又補了句:「至少在我逃離時,那位太子依舊毫髮無損。」
太子遇刺一事已經過去好些天了,但他的傷勢卻依舊是個謎。老皇帝沒有給群臣一個交代,重華殿和太醫院裡也將消息封鎖得緊緊地,即使是許澤也不曾向褚京墨透露過半句。
乍一聽此言,褚京墨和楚翊皆是一驚,她們都是見過太子殿下遇刺后的虛弱模樣的。難道那臉色慘白,中氣不足的模樣都是他裝的?
褚京墨沒有深想下去,皇家的是是非非她不想也不敢深究。不過聽了十二那言之鑿鑿的話之後,她卻也暗自鬆了口氣,至少心裡好過了不少。
楚翊一驚過後,卻是又軟軟的趴回了自己的爪子上。只是這一次,她的目光沒有再看那兩人,而是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地板,不知道想些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