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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1/10

  「大會的帖子送來了?」


  俞喬問向覺遠,她雖然也有些忌憚明空,但卻不會因此失了該有的鎮定。那些被認為可怕的事情,只是因為未知,知道得多了,找了弱點,就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覺遠聞言立刻起身出屋子,他去拿帖子。


  阿狸安靜不說話,謝昀也沉默不說,俞喬緩緩側過身將謝昀頭上的斗笠摘了下來,瞧不清楚他的神色,俞喬多少是有些擔心的。


  謝昀看向俞喬的眼睛,似抱怨又非抱怨地道,「原來還有這些事兒呢,我還以為……」


  他還以為俞喬是專門帶他來英州玩兒的呢。


  「當然是專門帶你來的,這些只是順帶!」


  俞喬說的特別肯定,謝昀瞧著卻有些遲疑,當然俞喬肯哄他,他也是高興的。


  覺遠沒多久就拿著帖子回來了,武林大會的地點在英州和孟州交界的北英山,那山上有早年趙國皇室的一座行宮,比試之日定在八月初五,正好是小趙王的生辰,武林盟主的選舉也簡單得很,就是看誰的武功高,打得眾人服氣他就是盟主了。


  所謂德,所謂才在這亂世中的江湖都不夠服人,唯獨除了武力,絕對的武力。


  「很多老傢伙應該都會被請出來。」


  覺遠口中的老傢伙,是武林當中年歲比他還要大,武功高絕之輩,這天下奇才再多,很多時候也比不上時間和經驗的積累,就是他也不敢說自己能力壓群雄。


  而小趙王敢發起這樣的比武大會,就說明他們有至少超過一半的把握,想要破局有些難。


  俞喬拿著帖子反覆了看了幾遍,而後放到桌上,被謝昀抽走,他看完,阿狸接過又看,而後這倆人相對而視笑了笑,覺遠和俞喬就都看了過來。


  「焦爺爺和趙爺爺應該就在三州,我有辦法聯繫到他們,」阿狸將帖子放回桌上,然後笑眯眯地道,「和他們一起的,還有我阿公,他可厲害了!」


  阿狸阿公是南疆聖地的長老,這身份就代表著他的實力了,何況還有焦越那個老江湖。


  「好,那就麻煩阿狸了。」


  俞喬轉頭認真地對阿狸道,謝昀目光看過來,俞喬就也多看了他一眼。


  謝昀嘴唇動了動,卻也沒說什麼,說再多,還不如以後展示給俞喬看。


  覺遠目光在三人中掃了一遍,心就也安定了下來,俞喬來了就是好啊,這事情馬上就找到解決的方法了。


  「我讓人給你們收拾屋子,一些事情,我也要和你好好說一說。」


  「不用了,」俞喬卻是對覺遠搖了搖頭,「我們有住的地方,至於英州城的事情,以前怎樣,以後還是怎樣,前往北英山的事,等人來了再說。」


  俞喬並沒打算再插手管理這邊的事情,原因也很簡單,因為覺遠做得很好,比她當時預想得要好,如此她再插手也無必要,再就是……俞喬看向謝昀,她之前並不是在哄他,這些真的只是順便。


  「那也好,」覺遠看了看俞喬和謝昀,他自然是不能勉強他們的,他起身送他們出去。


  重新回到馬車上,又走了許久,馬車才再次停下,卻是停在一個十分僻靜的小巷子里。


  「下來吧,」俞喬先跳下馬車,然後看向還在左右觀望的謝昀,以及和他一般神情的阿狸。


  大胖二胖一前一後開路,領著他們往小巷子的矮門進去,俞喬牽著謝昀的手,阿狸拽著謝昀的袖子,他們一同往裡走去。


  「這裡不是俞氏老宅,不過是我名下的宅子,我們曾經在這裡住了四五年,後來我要進學了,我們才回老宅去住的。」


  所以比起俞氏老宅,俞喬對這裡更有歸屬感。


  地盤很小,卻很清新雅緻,對於四口之家來說,是足夠的。


  他們在和覺遠說話的時候,大胖已經讓一些人提前回來打掃,住的屋子是沒問題了,可是院子荒蕪了這些年,看著難免有些破敗,畢竟距離俞喬離開已經五年過去了。


  當時她離開的時候,將他阿公留下的絕大部分東西都贈予了族裡,他們舉族搬遷,這宅子自然是不需要了,便是賣了,在那個時候也賣不了多少錢,這個宅子就還在俞喬的名下,不過那是俞兮姮,而不是俞喬,但也還是她。


  「我們住這裡,阿狸住隔間,旁邊還有幾間屋子,你們湊合著住。」


  大胖二胖他們都是男人倒也不大拘謹,兩三個人一間,自無問題,大胖帶著幾個人到街上採購,俞喬謝昀阿狸帶著幾個人在清理院子,割草打掃什麼的,倒也沒做不來的。


  「就你們倆個不用幹活,」謝昀搬了一堆草,直接將小紅和石頭蛋給埋了,看小紅在裡面撲騰個不停,他勾了勾嘴角,這才似滿意了,當然一開始,俞喬讓謝昀在一邊看著,他不肯,而這些也不是什麼為難人的事情,俞喬就也隨他了。


  「小紅愛吃雞腿,蛋蛋卻不知道愛吃什麼?」


  難怪謝昀發愁,小紅長得已經夠慢的了,可是石頭蛋更是,他們帶它從焦尾部落回來,都快半年時間了,可石頭蛋看著還是一點兒破殼的跡象都沒有,謝昀自覺並沒少給它捂啊。


  俞喬聞言停了一下動作,目光向謝昀腳步亦步亦趨的石頭蛋,它的食譜確實有些詭異,那日之後,她和謝昀又給它試了不少東西,可它都沒反應了,難不成他們還要向明空討要養蛋的蟲子?

  「過幾天可以問問巴塗老前輩,」阿狸的阿公名喚巴塗,他們從趙國葯谷舊地趕過來,還需要七八天的時間,差不多就是他們前往北英山前後了。


  「嗯。」謝昀點了點頭,見眾人都還忙著,他瞧瞧靠近俞喬,在她的臉頰親了一下,到底注意著分寸,沒製造出什麼響動來。


  這一天收拾屋子,準備飯食,忙完之後天色就完全暗了,但這個小宅子也勉強可以住人了。


  俞喬洗漱出來,就看到謝昀抱著石頭蛋在床上滾啊滾的,俞喬無奈失笑,謝昀的心性至少比他的外表小了有十歲,孩子氣得很。


  察覺到俞喬回來,謝昀立刻停下,然後再無辜地看過來,再接著他將石頭蛋丟到一邊兒,對俞喬張開了雙手,就差再說個抱抱出來了。


  俞喬睨了他一眼,他才悻悻把手放下,他又往裡挪了挪,「這裡是阿喬住過的屋子嘛?」


  看著並不大,可是整體格局卻很精巧。


  「嗯,」俞喬點點頭,然後走近爬上床,就被謝昀攬到懷裡去了。


  謝昀在俞喬的額頭親了親,「這裡很好,我很喜歡。」


  謝昀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特別特別喜歡。」


  俞喬抬頭看人,對上謝昀別樣晶亮的眸子,呼吸微微一窒,然後她就也伸手抱緊了謝昀,就是因為知道謝昀會這麼高興,她才拒絕了覺遠準備的屋子,帶他回這裡來吧。


  謝昀拍著俞喬的脊背,漸漸的他臉上的高興就也淡了下來,囁嚅了許久,才問了出來,「阿喬……你真的喜歡這裡嘛?」


  他一心想著來阿喬成長的地方看看,可他卻忘了這裡對俞喬來說,很可能就是個傷心地,齊恪成離開,俞喬的娘遭受非議,年幼的俞喬定然不好過,否則他們一家不會需要住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


  而這個英州,還是俞喬三個親人先後離世的地方,這麼一想,就不難理解俞喬此刻心情的起伏了。


  她到現在年歲也不算大,可這雙肩膀承擔起的東西卻不少,謝昀突然就感覺到心疼了,「阿喬,你要是不喜歡,也不需要為我勉強自己,我喜歡這裡是因為你啊。」


  「傻,」俞喬繼續抱緊了謝昀,一個翻身騎在了謝昀身上,再接著她半個身體都伏下來,側臉貼著他的胸膛,「我怎麼會不喜歡呢,只是,突然有些感懷罷了,但,不是難過。」


  物是人非,她就是內心再堅定,面對這處處都是回憶的地方,也會有些情緒的,但就如她告訴謝昀的,不是難過。


  「我很高興能和阿昀你回到這裡,」俞喬說著,卻還是沒有抬頭。


  謝昀被壓得只有手能動,就只能輕輕地撫上俞喬的頭髮,一下一下。


  「這裡離封地也不算太遠,以後我們經常回來,等有孩子,也帶他們回來。」


  用他和他們的孩子來代替俞喬回憶里傷感的那些,謝昀說到這裡,又頓了一下,「我說到孩子,可不是因為著急,但咱們總會有孩子的不是。」


  謝昀對於自己那方面的能力是毫不懷疑的,俞喬的身體健康沒問題,有孩子就只是時間早晚,合不合適的問題。


  「是,」俞喬應了一下,她之前不是很喜歡謝昀說起這個話題,有一部原因可能還真是因為她的童年過的並不算好,她早慧記事早,很多其他人以為她不記得的事情,她其實都記得一清二楚,自然就也包括那些排擠,那些非議。


  有的時候,它們比真刀真槍還要傷人。


  那些年長或者年幼的族人是怎麼排擠和說她阿娘的,她都記得,她曾經為此打過架,也是那次,老俞公他們才發現俞喬身懷巨力,她差點把比她大七八歲的十四歲少年給打死。


  當然後果很嚴重,不僅她受到懲罰,就連老俞公也都受到遷怒,但他還是花了很長時間讓她知道,武力並不能真正解決了問題,她能殺得了一個碎嘴的少年,卻不可能殺了全英州非議的人,更不能阻止他們心裡想什麼。


  武力能解決的問題,就都不算問題,這世間更多的是武力不能解決的。


  秦述和阿狸特別乖巧算特殊,一般時候她並不是特別喜歡孩子,但想到或許是和謝昀一樣漂亮的孩子,她的心忽然就柔軟了一下,如果是她和謝昀的孩子,她就沒辦法不喜歡的吧。


  謝昀看俞喬應了是,他心裡又怪怪的,他揉揉俞喬的頭髮,「阿喬要保證有了孩子,最喜歡的也還是我,可以嘛?」


  「他們長大不是要嫁人,就是要娶姑娘進門,就我會陪著阿喬到老……」


  在謝昀看來,那些把孩子看得最重的,就是傻缺,孩子再重要哪裡有身邊人重要。


  謝昀的憂慮實在有點兒遠,俞喬抬眸看了看謝昀,還是點了點頭,她願意喜歡孩子,是因為謝昀,這麼來看,在她心中自然還是謝昀最重要了。


  謝昀聞言就高興了,他點了點頭,聲音放低,「我也是啊,阿喬最重要。」


  「嗯,」俞喬應著,然後閉上了眼睛,那點感懷消失,眉梢和嘴角就只有幸福的感覺。


  謝昀抱著人親了親,就也閉上眼睛,相擁而眠。


  距離前往北英山還有近十天的時間,謝昀俞喬倒也沒記著外出遊玩,接下來兩天倒是好好整理了一下屋子,該修葺的地方修好,該添置的東西添置,俞喬看著,沒了瘋長的野草,就好像這些年她沒離開似的。


  「我們走了,也讓二禿子看著,」理由昨晚謝昀也說了。


  俞喬沒意見點了點頭,她牽住謝昀的手,和她往外走去。


  「今天我們不待家裡,我帶你去城外的清若庵看看。」


  謝昀偏頭看俞喬,卻是瞧不出個所以然來,但還是點了點頭,「好。」


  他又追問了一下,「就我們嗎?」


  「嗯,我們,」俞喬笑了笑,「走吧,我們騎馬去。」


  阿狸和小紅石頭蛋雖然沒去了,可是他們身後還是跟著二胖為首的四個護衛,以俞喬的周全,他們暗中定然還有人,不過到了城外的一個山腳下,二胖他們就沒再跟了。


  「清若庵的庵主是我阿婆的師妹,當時我讓她跟著老族長他們走,她不願意,」俞喬話頓了一下,然後道,「不過庵主醫術很高,山裡也算清凈,應該不會有事的。」


  俞喬一直覺得她阿婆的這個師妹挺神秘的,並不止會醫術這麼簡單,就算是留在戰亂的趙國,她依舊可以自保,她勸了勸,就也沒有勉強她。


  謝昀點點頭,莫名就有些緊張起來了,俞喬這是帶他見長輩啊,真正意義上活生生的長輩。


  「阿喬怎麼不早說,我……我們多少要給姨婆帶些禮物啊!」


  那個姨婆要是不待見他,多少會讓俞喬為難吧,畢竟是為數不多的長輩了。


  俞喬斜睨了謝昀一眼,她還從未這般親熱地喚過姨婆呢,謝昀張口就來了。


  「她是方外之人,我們喚她師傅就好了。」


  姨婆什麼的,俞喬有點擔心清若庵庵主會被謝昀的熱情嚇到。


  「哦,」謝昀點點頭,但心裡還是覺得什麼都沒帶不太好呢。


  清若庵在山腰處,從山底爬上來,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這附近還有幾個村落,香客不算多,卻也不少,足夠庵里的日常開銷。


  青瓦灰牆,老樹枯藤,清若庵和俞喬離開的時候倒是沒什麼不同。


  他們在外面敲了會門,過許久才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姑子出來開門。


  「庵里人少,眼下都在做早課,兩位施主久等了。」


  「無妨,」俞喬和謝昀的手放開,對她行了個佛揖,而後隨她一起往裡走去。


  「請問慧安師傅在嗎?」俞喬並未見過這個年輕的姑子,想必是這幾年新來的人了。


  那姑子奇怪地看了一眼俞喬和謝昀,她穩了一下神色,繼續道,「施主是慧安主持的什麼人?她已經故世好幾年了。」


  她到清若庵時間不算久,可是沒出家前也是這附近的村民,小的時候自然有到清若庵來,自然就也有見過俞喬口中慧安師傅。


  「故世……」俞喬喃喃重複了一下這話,卻是有些不敢相信,「她是怎麼故世的?」


  可那姑子還是搖了搖頭,「我去年才來的,並不知曉,只是偶爾聽真思主持說起過。」


  謝昀伸手在俞喬的肩上拍了拍,俞喬雖然沒表現出多少,但他能感覺到她內心的劇烈起伏。


  「我們是慧安師傅在俗家的後輩,這次路過英州,特意來看她,請小師傅帶我們去見真思主持吧,她或許有話交代給我們。」


  那姑子基本不敢看謝昀,連忙點了點頭,就繼續將他們往裡引去。


  他們在靜室等了兩刻鐘的時間,清若庵現任的主持真思才姍姍來遲,一張很平凡的中年婦人臉,她的目光在俞喬和謝昀見來回了幾番,才收回見禮,「阿彌陀佛,兩位是慧安師傅的……」


  這些時間已經足夠俞喬整理自己的思緒了,她看向真思,回了禮。


  「五年前戰亂,我和家人離開,此次回來,特意受命要過來看慧安師傅,家中長輩交代,他們離開匆忙時,有東西寄存在慧安師傅那裡了。」


  真思聞言點了點頭,卻是放下了些許戒備,如俞喬所說,當時戰亂,的確是有不少人將東西送到清若庵,有些是捐贈,有些卻是寄存,戰亂平息之後的幾年,她看慧安陸陸續續還了不少,但還有幾樣在她故世至今,無人來領。


  「我聽素月說慧安師傅的後輩前來,還以為是……」她笑了笑,神色里多了些惋惜,顯然她還記得慧安特別喜歡的那個小姑娘,不過她沒繼續往下說,她看向俞喬,「可有竹符?」


  俞喬點了點頭,袖子里取出一個香囊,裡面抽出了一個指節大小的竹片,卻未將它推給真思,而是繼續問道,「我想知道慧安師傅是怎麼故世的,家中長輩很是挂念英州,早年也多得慧安師傅的幫助。」


  慧安和俞喬的阿婆在年輕時並稱英州醫門雙姝,後來一個出家,一個成為人妻,但若是有人求到門上,她們從不吝出手相助,英州很多人家都有受她們的恩惠。


  「這……」真思臉上出現了一些遲疑,對上俞喬的眼睛,她無法說瞎話,她嘆了口氣。


  「三年前元月,慧安師傅下山為一戶人家接生,接生回來路上就失蹤了,我們和附近村的村民都找瘋了,可在第四天夜裡,慧安師傅自己回到了庵里,而後兩天她就在園子的池塘邊坐化了。」


  真思話落,俞喬許久沉默,那真思拾起桌上的竹片,對謝昀點了點頭,而後離開這個靜室,再沒多久她端著一個木盒回來,這就是那竹片對應的寄存在清若庵里的東西了。


  俞喬的手放到木盒上,輕輕摸了摸,比起傷感,她更多還是不敢相信。


  她阿婆其實比她阿公小了十歲,她懂醫術又懂保養,即便五官不是特別漂亮,可也比同齡人年輕至少十歲,可是老俞公離世,她就是花兒失去了水分,迅速地衰敗下來,不到兩年,她就也跟著走了。


  而慧安又比她阿婆小几歲,姿容清麗,不染塵埃,就是行走在世間的活菩薩,俞喬從未想過,她會死,她還興沖沖地帶謝昀回來見她,她還想著怎麼勸說她,讓她跟著他們離開,到北境去住。


  物是人非,這才是真正的物是人非……


  謝昀看著俞喬沉默,他有些心疼,也有些無措,但俞喬其實並不需要他的安慰,給她一點時間,她就足以消化,她長到這般年歲,就已經有過三次這樣的經歷了,加上這次就算四次。


  生離死別,一次又一次……


  可謝昀還是想要做點什麼,他拉著蒲團更靠近了俞喬些,而後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不管是誰害了她,我們都親自報仇。」


  有的時候悲傷不能用言語化解,那就用殺戮,手刃仇敵的殺戮。


  「阿昀說的對。」


  俞喬點了點頭,慧安的死明顯是有蹊蹺的,這其中參與了多少人,她都不會放過。


  俞喬沒有再猶豫,她從香囊里取出了一把鑰匙,就是這木盒上鎖的鑰匙,她有一把,慧安也有一把,俞喬相信她多少會在這裡給她留下些什麼。


  這個盒子里放著兩本厚厚的醫術筆錄,分別是她阿婆和慧安的,除此之外還有一把精巧的碧玉笛,一枚金燦燦的戒指,以及一封信。


  信封上寫著「兮姮親啟」四字,字跡熟悉,就是慧安的親筆信。


  俞喬深吸一口氣,將它打開。


  「兮姮,人生而為死,無需為吾悲戚……」


  她在寫這封信的時候,就已經確定自己會死了。


  「碧笛為白衣門門主信物,金戒為先齊龍宵衛信物,以兮姮之慧,或已曉之。」


  「龍宵衛不同於后齊暗衛,吾尋來英州,是為天命所召。兮姮,吾留戒,戴不戴還在於汝。望重,無憂。」


  信很短,短得一眼就能掃盡,可是這裡面涵蓋的信息,卻非常多,多到讓俞喬驚訝不已。


  慧安是俞喬阿婆半路認得師妹,並非同出一門,俞喬早就知道,她聽她阿婆說過,慧安是在二十多年前就來到英州,從時間上來算,甚至還要早於齊恪成,她的家人多喚她阿喬,可是慧安卻始終都喚她兮姮,好像她覺得這個名字更適合她。


  甚至還有很多細節,她的教導里有她阿公用心的部分,還有些就是慧安授予她的,甚至……俞喬再細想,最先發現她天生神力的人,就是她,每次她到清若庵里,慧安就會放開了讓她吃,甚至有時她還會親自下廚,為她煮葯膳。


  更甚至,俞喬懷疑,她或許不是天生神力,而是這麼被慧安喂出來的。


  很多事情再在心中過上一遍,就也可以解釋她為什麼覺得慧安神秘了,只是慧安從小就陪護在她身邊,讓她不捨得去懷疑身邊的人。


  謝昀坐在俞喬身邊,眼睛一掃自然就看到信里的內容了。


  不過,他並沒有太大驚訝,從知道齊恪成是后齊國主開始,他就知道俞喬身邊的一切都不會太過簡單,而且再驚訝也比不過他知道,他母后是齊恪成青梅竹馬的后齊聖女更刺激人了。


  「白衣門……」謝昀對著這三個字,眯了眯眼睛,他之前就被那店家認為是白衣門的人呢,還仙子來著……


  在謝昀糾結的時候,俞喬拾起那個金戒指戴了上去,她不相信齊恪成,卻無法不信這個從小就陪護她長大的慧安,而且,她即便戴上了,在她不願意的事情上,也沒人能勉強得了她。


  俞喬的目光在碧笛上遲疑了一下,隨後將它遞給了謝昀,「要嗎?這是我阿婆的,算是她給你的見面禮吧。」


  謝昀也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畢竟是他唯一能收到屬於俞喬長輩給他的見面禮了,他在手上把玩了一下,倒還算喜歡。


  「或許,我們可以用白衣門的身份過去?」


  俞喬聞言點了點頭,「都去。」


  白衣門和龍宵衛不管有沒有聯繫,他們都要過去一趟,那兩本醫書明顯是留給白衣門,便是物歸原主,他們也是要走一趟,至於信物,選定了新門主,讓他們自己定個信物就好了,她和謝昀都不適合這個位置。


  他們在靜室里又坐了會兒,就到清若庵的園子里去,俞喬想去慧安坐化的地方看看,謝昀自然也會陪著。


  但哪裡還有什麼痕迹,池塘里的荷花還開著,池子里有放生的游魚,岸邊鬱鬱蔥蔥,一切都是生機勃勃的樣子,便是曾經有什麼痕迹,也早被時光淹沒了。


  「俞柯林,兮姮已經死了,你到這裡悼念,還有什麼意思!」


  一個尖利的女聲從一叢一人高的矮樹後傳來,並且愈發氣急敗壞,「當初,她可是差點殺了你的!」


  「若不是你們算計挑撥,我怎麼會說那樣傷她心的話,」回她話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謝昀又走過兩步,就瞧見了一個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拔,但還是比他矮了那麼一點點。


  「俞柯林,她已經死了!」


  女聲尖利之後卻是無力,她儘力緩和了下來,而後聲淚俱下。


  「阿林,你不是答應我,悼念之後就徹底忘了她嗎,忘了她和我在一起的,可是你現在說的是什麼,你忘不了一個死人,那我怎麼辦,我等你這麼多年。」


  「我忘不了她,卻和你在一起,我以為這樣對你不公平,對我……也不公平。」


  男人的聲音很是堅定,他對他真正喜歡的人時,從未說出的話,此時倒也沒什麼好忸怩的了。


  「兮姮……我想她相信她沒死,回到英州,我更加相信這點了,她那麼聰明,那麼厲害,誰死了,她都不會死的,我想等她,我會一直等她。」


  他的目光從水面的荷花回到她身前女子的臉上,「如果和你成親了,我就沒有資格等了,永遠都沒有資格了。」


  「絲薇,這對你不公平,你很好,你應該找一個真正愛你的人,而不是我這種心有所屬的人。」


  姚絲薇聞言眼淚流得更凶了,俞柯林就是這般死心塌地,對一個死人死心塌地,她能怎麼辦,還能怎麼辦,「俞柯林,我恨你,我永遠都恨你。」


  她轉身就要跑,卻被俞柯林抓住了手腕,他皺了皺眉,「你沒資格恨我,你很清楚是你們將兮姮從我身邊推開的,是你們!」


  族裡孩子和俞喬的關係都很冷淡,但在那次俞喬差點將他打死前,他和俞喬關係都很不錯,但他卻因為一時意氣,將俞喬推向了他的對立面。


  他違心地說了俞喬和俞繡的壞話,將他們的友誼徹底決裂。


  俞喬被罰跪祠堂一直到他身體康復,足足有三個月的時間,而後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他看到俞喬都是愧疚的,但俞喬卻像是忘了他,忘了那件事,偶爾問好,就對他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了。


  可他知道這就是最大的不同了,他們再也不是朋友了,那個時候,他還不明白自己的失落是什麼。


  然而他的關注還在繼續,關注她的課業,關注她的一顰一笑,高興或者不高興,都能牽動他的情緒,但他並不敢表現出來,他甚至不敢在俞喬面前露面,他心懷愧疚。


  他一直在等她長大,等她長大,他就娶她,而後彌補他過去愚蠢的行為。


  但是這一切都在五年前改變,俞綉去世,趙國戰亂,俞氏搬遷,俞喬失蹤,他沒能等到她真正長大成人,甚至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姚絲薇掙扎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眼中浮現些許晦暗,「你放開!」


  「就算兮姮還活著,她也不會選擇你,比起你,她或許更喜歡我哥哥,至少他從來沒說過她一句壞話!」姚絲薇又頓了頓,企圖最後一次說服俞柯林放棄。


  「又或者是長鳴哥哥,你再喜歡,都沒有意義,她不會選擇你。」


  和俞喬同輩分的人里,真正相信俞喬死了的人,還真不多,俞喬從小就都沒有掩藏自己的聰明,她用盡她所有的天分和努力,來學習一切知識,在課業上從來都是碾壓眾人的。


  再有她七歲時差點干翻比她大很多很多的人,她暴力的形象在某些人印象里是根深蒂固的,要相信這樣的俞喬會死,還真有些難。


  顯然姚絲薇撩撥到了俞柯林的痛腳,他握住姚絲薇手腕的手又緊了緊,「你哥哥妻妾成群,兮姮絕不可能喜歡他,至於長鳴,哼!」


  「放開,放開!」


  姚絲薇再次惱羞成怒,她這麼執著地喜歡俞柯林,許就是因為他這份傷人傷己的深情,也是因為他這麼多年的潔身自好了,但她還是沒能打動他,這個時候,她突然比任何人都希望俞喬還活著,活著回來拒絕俞柯林,或許他就會真的放開了吧。


  俞柯林稍微鬆開了些,但還是為放開她,他解釋道,「英州城主還算不錯,可也不表示這裡還是以前的英州,在見到你兄長前,你就不要亂跑了。」


  姚絲薇繼續掉眼淚,而後對俞柯林拳打腳踢,俞柯林皺著眉頭,卻也沒有反抗,最後姚絲薇自己踢累了,就消停下來,但臉上還是悲戚的神色。


  同樣一臉悲戚的還有謝昀,他偏頭看俞喬,沒想到他們到清若庵沒見到長輩,卻遇見了俞喬的舊情人,而且聽著還不是一個,是好多個!

  俞喬的神色也有些複雜,她還從來不知道俞柯林對她有這樣的心思,她離開英州的時候,才只有十二歲,從來沒想到兒女私情這回事兒。


  不過要說多觸動也沒有,她很清楚自己現在最在意的是什麼。


  俞喬握住謝昀的手,拉著他向後走去。


  她可沒有上前相認的興緻,至於俞柯林,到目前為止,她對他的觀感依舊不好。


  「兩位……也是來上香的嘛?」出園子的一個圓門,迎頭就是一個錦衣公子,他的目光落在謝昀臉上,滿滿都是驚艷,但到底是世家公子,他的目光灼熱了些,也還不算太過分。


  他話落,俞喬和謝昀都沒回答,那邊姚絲薇就喊了起來,「哥哥!」


  姚絲薇一喊,俞柯林就也放開了她,他跟著姚絲薇身後,走了過來,目光在俞喬和謝昀身上轉了一圈兒,卻是懷疑他們方才聽了他和姚絲薇的話了,這才猜測著,他眉頭就又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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