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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安眠

  明媚如嬌花的面容被撒了滿塌的青絲簇擁著,如水的秋眸凝望著立在床榻邊的男子,朱唇輕啟,忽而於方才的命令中添了一絲撒嬌的意味:「子皙,子皙……」


  她還是和過去一樣,有事要央求他的時候就一遍又一遍喚著他的名,泠泠的聲音像是最悅耳的風鈴,又像是一煦暖陽,於無聲處融化所有。


  長樂喚了許多遍,喚得沉如幽潭得眼眸里起了波瀾。


  顧淵卻只是在那裡不動,垂眸道:「臣不敢越矩。」


  「你是閹人,亂不了規矩。」她坐起身來,向他表達不滿的情緒。


  自從他受到天子的賞識,閹人、伶人這一類稱呼幾乎已經習以為常,他可以用淡漠的態度聽著那些人用鄙夷或是憤怒的語調喚他閹人,然而這二字自那兩瓣朱唇間吐出,卻是從未有過的刺耳。


  顧淵不由自主的蹙緊了眉宇。


  然而他的面容恰好隱沒在陰影中,自長樂所在之處看去,並看不到他的表情。


  下一刻,她卻又換了表情。


  態度溫柔的對他道:「那你過來些,坐在這兒陪我說說話。」


  她看似十分難得的做出了讓步,柔荑在床緣處輕拍。


  然而當顧淵也妥協,移步至靠近準備坐下時,她卻用力攥緊了他的袖袍,而後趁著不備之際將他拉入床榻,接著趕緊翻身,整個人騎在了他的身上把他壓制住。


  她自上而下的看著他,唇邊是得逞的笑。


  借著宮燈昏黃的輝光,她忽然注意到他的額上竟已起了薄汗。


  屋裡比外頭暖,他又穿得齊整,那淺清袍子的領口一絲不苟的攏至頸間,光是設想一下就覺得悶得慌。


  「瞧這滿額頭的汗,我幫你把袍子褪了,好到榻上來。」她說著,果真將柔荑探到他頸間去解衣領。


  長樂只顧嬉鬧,一點兒也沒覺有何不妥。


  她全部的注意都放在顧淵的領子上。


  那衣袍也不知是個什麼構造,她糾纏了半天也沒能解開。


  正欲繼續與之鬥爭之時,一隻修成而又骨節分明的手覆在了她的柔荑之上,阻止了她進一步的動作。


  顧淵掀起眼帘,與她詫然的眸光相觸。


  他輕嘆一聲,語調中帶著無奈道:「公主能否先下來,臣自己來。」


  長樂狐疑的看著他,但同時也意識過來兩人此時的情狀似乎太過曖魅。


  她於是尷尬的咳了咳,將橫跨過他身子的那條腿收了回來。


  長樂退回到床榻內側,有些心虛的不敢看他。


  垂眸之際,她感覺到顧淵起身坐在了床緣邊,接著傳來一陣窸窣聲。


  他並沒有食言,緊緊只褪了外袍,搭在旁邊的屏風上,而後仍就著靠近床緣的地方躺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長樂便將方才的心虛和尷尬都拋到了腦後,連忙拉起自己身上的被衾往他身上籠去。


  他似與她刻意的保持著距離,若是一個不小心,恐怕就要掉落到床下邊去。


  長樂怕他真的掉下去,在被衾下拉著他的手臂想往回扯扯,見扯不動便索性將自己往他跟前挪了挪,又挪了挪,而後伸過手臂把他環住。


  就這樣,長樂終於如願以償的偎進了淡淡的琴木香氣間。


  她說要他把被衾捂暖,可事實上顧淵的衣袍上沾著外面的夜露寒氣,不僅不暖,還有些沁涼。


  唯一暖的是自那衣袍下隱隱透出的體溫。


  即便如此,長樂好似並不介意,還是收攏雙臂將他環緊。


  她一貫身子暖,特別是冬天,小時候照顧她的嬤嬤總說她像個小暖爐似的。


  這樣一來,如今倒成了她暖著他。


  才安靜的躺了一會兒,她便又不老實了。


  那個如玉般溫潤卻又清冷的人就躺在他的身邊。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中,他是溫柔的,就如同溫泉行宮裡,那春日的泉水,可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恭肅、順從,卻也冰冷,一身衣袍總是整理得一絲不苟,就像他總是管理得很好的表情。


  於是她就很想看一看那清冷和平靜被打破的樣子,連同那身寬大的衣袍所遮蔽住的地方也讓她充滿了好奇。


  懷著這樣的想法,她便在這最好的時機付諸行動。


  「其實我都要相信了。」她在他耳畔輕語,柔荑悄悄的來到他的襟前,而後輕輕覆上。


  雖然還隔著里衫和褻衣,可輕薄而又柔軟的絲綢並不阻礙她感受那微暖的溫度以及線條。


  原以為他還是五年前那個纖柔的少年,可綢緞下的觸感卻是出乎意料的緊實,甚至還有些略微堅硬,倒和勤於修習的武人如出一轍。


  她順著肌膚的紋理向下,索性將腦袋枕在了他的胸口,繼續把說了一半的話接上:「宮裡的人在私下裡傳說,俊朗的奉樂侍郎大人其實是個假閹人。」


  她輕笑,又故作天真的問他:「子皙覺得呢,這傳言是真還是假?恩……」


  在拖得長長的尾音之下,長樂說話的同時也將胡作非為的柔荑向下移動,經過腰間的系帶,而後繼續向下……


  就在即將觸碰到禁忌的時候,他突然覆上的掌適時將她阻止。


  撫琴的手力氣比常人要大許多,她根本無力掙脫,只得訕訕然作罷。


  「公主說笑了。」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好似沒有絲毫慌亂與動容,然而傳入她耳中的心跳聲卻明顯變得急促。


  她詫然抬頭,向他投去疑惑不解的目光,可是纖長的睫羽遮蔽了那雙幽潭般的眼眸,而自他的臉上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長樂有些失落的輕嘆,終於放棄,重新偎在他身邊躺好。


  這一次她終於不再亂動,只是安靜的蜷縮在他身旁,由他握著那隻手。


  ……


  這一夜,長樂竟睡得異常安穩,不僅沒夜半驚醒,甚至連夜糾纏的噩夢也消散無蹤。


  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這樣一覺到天明了,初醒的長樂仍有些流連忘返,趁著那股未散的惺忪之意賴床。


  她無意識的環緊雙臂,額首在懷中的柔軟之物上輕蹭。


  然而下一刻,那溫暖與柔軟的源頭卻動了動,驚得她一下子睡意全無,猛的睜開眼睛。


  近在咫尺的是鑲著暗紋的衣緣,間或夾雜著明顯的皺痕。


  衣襟處被扯開些許,現出白玉般的肌膚和半邊精緻的蝴蝶骨,再往下是若隱若現的,如同她素日最喜飲用的蓮子百合羹里的紅豆。


  被衾里的熱度倏忽間蔓延至滿面,長樂下意識的仰起頭,卻觸上了溫軟的鼻息。


  此時顧淵也是剛醒,微掀的眼睫下,眸光還攜著倦意。


  「樂兒……」朦朧中薄唇微翕,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還未能分清昨夢境和現實。


  原以為待她睡著就會撇下她離去,卻沒有想到他竟陪了整夜。


  繞至她身後的手臂不知何時將她攬住,如今又動了動,便於以臂代枕,讓她舒服的偎在他的懷裡。


  長樂很是受用,還想再賴一會兒,卻又全無睡意。


  她於是凝視著他的面容,將目光流連在那副好看的眉宇之間。


  她自被衾里伸出柔荑,探至如玉的面龐,彷彿愛不釋手一般觸碰他的眉心。


  這輕柔的碰觸讓他驀地驚醒,幽潭般的眼眸霎時變得清明。


  顧淵趕緊收回手臂,小心翼翼將她安置好,而後起身在床榻邊披上外袍。


  這一切只在轉瞬間,讓長樂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


  原本應該在她昨夜睡著后就起身離開,可是當他想走時卻發現她整個人都壓著他的袖擺,柔荑更是緊緊攥著他的衣襟。


  總不能與她割袍斷義、或是演變成斷袖之誼,他於是只能嘆息著,索性再犧牲一條手臂,讓她躺得更舒服些。


  她在他懷中安眠,而他則認真的凝視著她的睡顏,原想這麼看著她,打算等她睡熟了就走,可不知怎麼的,就這麼看著看著,他竟也放鬆警惕睡著過去。


  顧淵心裡充滿了懊惱,可是自他的臉上卻絲毫也看不出內里那些複雜的情緒。


  他只是端然而又優雅的立在床榻邊,語調平靜的對長樂道:「公主殿下該起了。」


  長樂打著哈欠坐起身來,卻只是擁著被衾看他。


  半晌之後她卻沖他展露笑顏,接著張開雙臂。


  這意思是再清楚不過,要他抱她起身。


  那幽潭般的雙眸也掩藏不住明顯的閃爍,顧淵與她對峙了良久,終於還是敗下陣來,上前托著雙膝和后腰把她抱起,而後擱在床榻對面的椅子上。


  長樂則用雙臂勾著他的脖子,親昵的湊到他耳畔道:「子皙昨夜睡得可好,無極宮的床榻是不是比侍郎府上的舒服?」


  這一連兩個問題明顯帶著作弄的意思,顧淵卻維持著平靜的表面回答:「回長公主的話,臣睡得很好。」


  「如此甚好。」她咯咯的笑著,故意拉扯著他寬大的袖袍。


  待到終於鬧夠了,長樂才起身,卻是到門口喚淺冬和灼夏進來。


  長樂平日里素來不賴床,今日難得起得晚,宮人們早就在門外候了許久。


  如今得了令進來,看到顧淵尚未來得及束髮的樣子,先是一詫,接著連忙都低了頭,也不敢如平日里那般和長樂說話,一個個順從恭敬的把托盤呈了上來。


  然而就在她們猶豫著是應該上前繼續伺候還是就這麼退下時,一個清冷而又帶著嚴厲的聲音在這時響起:「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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