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古神輪回(二)
第140章 古神輪回(二)
紅色的曼珠沙華根植遍地,給原本死氣沉沉的冥界平添了一抹顏色。
曼珠沙華花叢中,那人一身青衣,墨發如瀑,格外亮眼。
不過他手中的酒是真香。他也是真饞,舔著臉上去,沒想到也混得了幾壇喝喝,不得不說那滋味是真美。
在那之前,真神之間都傳聞輪回奇醜無比,堪比妖魔。就連綿澤都說輪回長得不必他手底下那些陰鬼夜叉好看。
這近距離一看,輪回和大家長得也差不多嘛,不,比他風神要差點。原本以為輪回受到眾神的冷落,會心生怨懟,不易接近,現在看來這輪回老弟還是很隨和的嘛。
輪回告訴他,他是第一個主動踏足冥界的真神。
的確是,他那水神弟弟也是在天道意誌命令下,才不情不願地在冥界形成了條忘川。而他這風,卻是自願吹拂到冥界而來。
雖然大家都不喜輪回,但是他是自由的風,不受任何約束。他和輪回因為酒的緣分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輪回告訴他,那酒那麽好喝的原因在於裏麵添加了世人的酸甜苦辣鹹,人世百味,愛恨情仇皆在其中。神明飲之甘甜,然而卻是凡人一世滄桑。
他見橋上過路的魂魄都要飲一碗熱湯不禁好奇。輪回告訴他,那湯能清除魂魄前世的記憶讓他們得以忘卻前塵,重獲新生。那湯之前原是沒有的,是輪回不忍那些轉世的魂魄痛苦,特意命手下冥神熬製。輪回說生靈一世不易,總要細致些。
他又問若那些魂魄不願消解前塵該當如何。不是他特出此問,隻是那奈何橋上淒厲痛哭高喊著不願忘卻的魂魄著實有些。
輪回指了指忘川,說他順應的是天道自然,若當真有魂魄執念深重,不願前塵盡滅,自可墮入忘川,忍受千年魂魄腐蝕衝刷之苦,方可帶著記憶轉生,凡人一世最多百年,千年就是十世,受十世之酷刑,帶著記憶換不確定的來生,這便是天道給予生靈的網開一麵。
對生靈憐惜至此,都道天道無情,但是他卻以為輪回是天道溫情的一麵。他讓生靈得以生生不息,讓因果宿命得以輪轉實現。
而輪回本身也是一位極其溫柔的神明。陽光雖不曾照進冥界,可輪回臉上卻充滿了陽光的明媚和柔和。即便輪回和自己一樣都是男身,他對輪回也很有好感。
把酒言歡,暢談世事,至此之後,冥界的生靈震驚地發現,他們不隻有了忘川水,還有了風,不少亡靈喜極而泣,因為風裏夾雜了不少塵世的味道,那種味道叫做思念。
他不顧綿澤的勸阻,每日都會抽空找輪回敘舊。
就這樣過了數萬年。他和輪回已經變成了摯友。他們甚至有的時候也會悄悄前往凡間。
直到有一天,冥界到處再也找不到輪回的身影。而冥界的主宰,也被神界任命的冥王接替。
他對綿澤再三詢問,最後綿澤才告訴他一件令他震驚憤怒的事情。輪回作為流放天道的媒介被除他之外的眾神一起合力流放在了時間長河裏。
他不知道這麽瘋狂且駭人聽聞的事情神皇是如何聯合眾神做到的。但他們的確利用輪回讓天道迷失在了自己的法則中,陷入了永無休止的沉睡和流放。
而其中輪回就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輪回曾今對他說過,他的輪回法則所有生靈皆難以抗拒,但是他絕對想不到自己會陷入自己的彀中,不可自拔。
顧涼是世人痛恨的邪修不錯,但他也不是生來惡毒。甚至於他之前的每一世都曾今真正善良過。隻是神皇為他編織的天命裏,世世都要他經曆絕望,受盡苦楚,因為隻有這般,他才會被牽動情緒和天道的轉世化身相愛相殺,兩個人才會永世沉淪在對彼此的愛憎之中,不得超脫。
而他在綿澤的監視之下隻能冷眼旁觀。唯有這一世,他一縷真靈轉世到雲鏡宗成為初雪。雖然是他的真靈,但是經曆輪回法則的洗禮,初雪已經成為了獨立於他的存在,是個秉性和他完全不同的人,因此得以瞞過神界的監察。
初雪不會知道,他的一生都是為顧涼活的,但在他的穿針引線之下,他的一生的確都為顧涼而活。
他以為初雪的出現可以讓顧涼淒苦的人生得到溫暖和慰藉,讓他既定的悲慘宿命可以朝好的方向改變。可神皇的詛咒不容改變。在眾神的推波助瀾之下,顧涼他到底發了狂入了魔,而他最後下到初雪茶盞的散魂毒也是綿澤早就設計好的。
旁人或許不知道初雪的身世,可身為時時刻刻緊盯不放的親弟弟綿澤卻是多少猜到了大概。他借著顧涼的手要了初雪的命,也徹底掩蓋了他這個兄長的逾矩行為。
所以最後,他不但救贖不了顧涼,還搭上了初雪的性命。雖然初雪隻是他的一縷真靈轉世,可到底他是個獨立之人。他本應有屬於自己的人生,卻因為他的一意孤行而萬劫不複。
顧涼害死了初雪,殺掉了雲鏡宗的諸位長老和師兄弟,他表麵不說,心中卻對自己當初的入魔悔恨不已,不然後麵也不會頻繁的為自己的師父師叔和師兄弟們招魂。
顧涼或許知道他找不到他們的魂魄,是因為他們已經步入了往生,開啟了新生,但他永遠不會知道,他招不到初雪的魂魄,是因為他的師父已經被那一杯毒茶害的永遠泯滅輪回。
這世間曾今有過那一場溫柔的冬日初雪,後續還會有很多場。
但是當年的那一場再也不會有了。在那之前不會有,以後,永遠都不會有了。
那個背著他跋山涉水,在細雪中步履堅定,讓他不覺寒冷的溫暖男人,再也不會有了……
但顧涼還在,初雪的期望還在,他在顧涼的心中種下了一顆溫暖的種子,期待著他往後餘生都不會再畏懼寒冷,前途光明。
“喂,竹葉青,你傻了吧唧地盯著我看什麽?眼睛不要了?”
顧涼嫌棄的話語把葉青拉回了現實。
“沒什麽,就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罷了。天快寒了,到時候莫忘了添衣。”
秋葉蕭索,凝結寒霜。
七八歲的孩子穿著單衣,在院子裏流利的練劍。
一身雪袍的俊美道長站在屋簷下,“良兒,天涼了要添衣。”
“沒事兒師父,我不冷。”
一件厚薄適中的棉衣輕輕披在了男孩身上。
“穿好,莫要受凍。”
顧涼想起了以前師父叮囑自己的畫麵,再看葉青,已經乘風而去。
不知為何,他剛才似乎在那廝的眼神中看到師父的影子。上次用師父來騙他的人,墳都不配擁有。看來葉青也需要這個待遇。